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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反常的举动。
“局长很快就过来。”杰苏斯咕哝了一声。
“很好,”我说,继续洗着牌,“你们两个会芝加哥玩法吗?”我向他们解释了一下规则,然后问,“这些火柴梗值多少钱?”
当局长露面时,我已经赢了几千日元,虽然只合几美元,但杰苏斯看起来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你同艾美拉谈过了?”苏朱克问我。他的身后跟随着另一个查莫罗警察,身材虽矮,但同样强壮,一根警棍插在破旧的白制服外面的腰带上。
我点了一下头,我们都站在狭窄的门厅里,凭借了苏朱克对我的信任,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到监狱里去看一看?我愿意同另一个飞行员谈谈,就是现在。在路上我会向你提供细节。”
“提供细节?”
“就是告诉你艾美拉对我说的话。”
他留下那个矮个子查莫罗跟班,让杰苏斯像尾巴一样跟在我们身后。杰苏斯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表示敬意的距离,警棍和大砍刀斜插在他腰间的皮带上,交叉成一个令人畏惧的“X”
去监狱的路上,我告诉局长艾米莉已经表示愿意同他们合作,她真的很迷恋日本帝国,心甘情愿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她接受飞行员的死讯吗?”
飞行员,这是他们对努南的称呼。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我假装沉吟了一下,“她看起来对他很忠诚,他一定要死吗?”
“野兽一样的男人。”苏朱克说,反感地耸了一下肩,“扔食物,袭击看守,”他摇了摇头,“对飞行员绝不宽恕。你现在同他交谈?”
“是的。”我说。
在那座监狱里,在一间小小的混凝土办公室里,苏朱克局长给我介绍了一个肌肉发达的警官,他穿着普通的白制服,但没有系皮带、佩宝剑,这是佐佐木军士。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留着胡子,脸上笑眯眯的,现任戈瑞潘监狱的监狱长。按照监狱的守卫传统,监狱长在视察牢房与犯人们时不带武器。
佐佐木军士听不懂英语,但他态度和善,甚至令人发腻,他对来访的爱尔兰裔美国牧师殷勤备至。在他的引导下,我们从棚车一样的监狱区来到邻近的那幢里面有四个壁垒森严的牢房的小楼。虽然我们置身于戈瑞潘市内,监狱却仿佛脱离了这个城市而存在,自成一体。它的四周被茂密的丛林所环绕,丛林投下了不祥的阴影,高大的棕榈树参天蔽日,如同一座塔林。我们这一干人马——佐佐木军士,苏朱克局长,魔鬼杰苏斯与我——走上了几级低矮的台阶,进到楼里。
监狱的墙壁与四个带栅栏的牢房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仅容看守与访客鱼贯而过。灯光从我们身后射过来,牢房内带栏杆的窗户能让空气流通进来(还有苍蝇和蚊子),但这丝毫不起任何作用,臭烘烘的体味、大便与小便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经年不散。如果你参观美国监狱,你就闻不到这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有的只是单纯的自然的腐臭。
每间牢房都有一扇高大的窗户,狭长,带着栅栏;牢房大约八英尺长,八英尺宽,可以放一只普通壁橱。地上铺着茅草睡垫,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镶在墙内的敞口向上的混凝土小池,三英尺见方,是犯人的厕所,也是苍蝇的乐园。
小楼里有四个牢房,最左边的一个是空的,中间两个有犯人(局长说,是两个查莫罗偷牛贼)。最右边的一个,一名犯人正站在栏杆后面打量着我们,他面容枯瘦,双臂叠在一起,是一个白种人;他的胡子浓密而卷曲,深棕色中混杂着灰色;他身上是一件肮脏的有些地方已被撕破的皱巴巴的土黄色飞行夹克,脚上穿着草鞋;在乱蓬蓬的棕色与灰色相间的头发下面,是一张鹰一般的饱经沧桑的吸引人的脸庞,黑色的眼睛,深陷的眼窝,一道突兀的白色伤疤横贯前额;他的牙齿又大又黄,笑容隐藏在密丛丛的胡子里面。
弗莱德·努南。
“我们特别为你邀请了一位客人,”苏朱克局长的声音中含着有节制的轻蔑,“美国牧师,伯廉·奥列瑞神父。”
“我是名新教徒,”努南说,声音低沉,“见鬼去吧。”
“在我们的文化里,”我对苏朱克说,“神职人员会见囚犯需要单独的环境,这是传统。”
“牢房的门不能打开。”局长说着,摇了摇头。
“那没关系,”我说,对努南与我之间紧闭的牢门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就行。”
“我让杰苏斯留下来保护你。”局长说,向那个高大的查莫罗人点了一下头。
“不,谢谢。”我说,然后又直截了当地补充了一句,“我需要单独同这个犯人待在一起才能去做我需要做的事。”
“啊。”苏朱克说,记起了我要为他完成的任务,点了点头。他说了一串日语,然后监狱长、魔鬼杰苏斯和塞班岛警察局长都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检查了一下窗户,看到佐佐木军士正走回那座棚车似的建筑里,而局长同他的“占哥凯丑”正站在离这座小楼不远的地方,聚在一起吸烟。
努南站在栏杆后面,双臂放下来,它们奇怪地悬垂着,歪向一边。
我注视着那扭曲的双臂,“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问。
“我袭击了那群言生,神父,”他说,“于是他们打折了我的胳膊,就是那个叫杰苏斯的家伙。他们没给我任何治疗,就让它们自然痊愈。这个世界充满了奇迹,神父,但是我得不到一个……你没随身带着酒吧?”
“没有”
“我选择了一个见鬼的方式戒酒,是不是?”
我又一次望了望窗外,那两个男人仍在吸烟,交谈。
“你的狱友懂英语吗?”我问,向那两个正好奇地注视着我们的偷牛贼点了一下头。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方言都说不好。”他说,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眯了起来,“怎么?”
“听着,”我说,走得近了些,牢房中传出的气味如同腐尸,“我们只有一点儿时间。”
“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这并不重要……内特·黑勒。”
努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闪发光,“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是艾米莉的老朋友。”
他开始点头,微笑,“不止如此吧……”
显然,在他们的长途飞行中,阿美告诉了他一些秘密。
“听着,”我说,“这里的家伙们都以为我是爱尔兰共和军的神父……”
努南,这个货真价实的爱尔兰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到这座地狱般的岛上来这是个不坏的身份,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亲爱的大叔派我来看一看你与艾米莉是否做了日本天皇的客人。”
“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恐怕我是——然而,我有办法今夜离开这里。”我环视了一下这座混凝土堡垒,“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带你逃离这里吗?”
他的胸膛内爆发出一阵毫无幽默感的大笑声,“一队军人也不能……”然后,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说,“但你可以带艾米莉离开!他们把她关在那边的旅馆——”
“我知道,我整个下午都同她在一起,”我把一只手伸进栏杆里,放在他的肩头上,捏了一下,“但她不愿丢下你。”
他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我的手,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睁大了,“她疯了!她必须……”
“他们什么时候让你到操场上去?”
“每周一次,没有固定的时间,我昨天刚刚出去过。”
“见鬼。”我再次向窗外查看了一眼,局长与杰苏斯仍在吸烟,“弗莱德,如果你能原谅这种亲密的称呼……”
“我不介意。”
我用双手抓住栏杆,似乎我是关在牢里的囚犯,“苏朱克局长派我到这里,来看一下你是否会对一位牧师吐露秘密……对于一个顽固的犯人来说,这是最后的尝试。”
他研究着我,就好像在研究航空图,“你猜我以为你在说什么?”
“你已被判处了死刑,今天,明天,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以后就要执行,时间不会拖得更长了。我很难过。”
又一阵空洞的笑声,“你很难过……”
“艾米莉也被判处了死刑,她以为她能控制那群疯子,但我们知道得很清楚,对吗?她已经泄露了一些机密了,弗莱德,关于厄勒克特拉的技术方面……”
他咬紧了牙,吐了一口,“该死,那就是你的和平主义者,该死……听着,内特,你一定要带她离开这座岛,她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他摇了摇头,“而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军人,她是平民,他们利用她原本就是错误的……见鬼,我们也利用了她,她当时甚至并不知道我们正飞过日本人的托管地,直到——”
“我今夜可以带她走,弗莱德。”
“那就带她走!”
“你要做一件事,你要帮助我说服艾米莉将你留下来。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做这件事吗?”
他低下了头,他在大笑,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然后,他说:“我能。”
“我是说,一些消息……”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很抱歉”
“你应该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我要求的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我最好离开这里了。”我说。
我向他伸出手,尽管他的手臂已扭曲,他还是同我握了一下手。那是一双坚定的手,属于一个冒险者,他曾用它们为泛美航空公司绘制了太平洋的航空图,还有他的祖国。
我转过了身。
“黑勒!内特……”
“什么……”
“我有一个妻子,”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中溢满了泪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是个甜蜜的女人,玛丽·碧苏卡,一些人叫她碧,但我喜欢叫她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