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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茴早就丧失了刚才那点勇气,她只是盼着一会能悄无声息的坐车回家,因为天越来越黑,红色的晚霞也已不见踪影。
“等着急了吧?”陈寻走到方茴身边说,“走吧!”
“嗯……不用了……我跟赵烨走吧,顺路。”方茴低下头说。
“别别别……”赵烨趴在陈寻车后架上说,“我今天可没劲儿折腾一来回了!回家还得写1500字呢,我靠!”
“啊?”方茴疑惑的看着他。
“你丫老实招了吧!”陈寻揉了揉赵烨的脑袋笑着说,“他们家根本不是在德外,住朝外是真的!”
“啊!”方茴瞪向赵烨。
“嘿嘿……我那不是为了跟你联络感情么!”赵烨装作无辜的说。
“滚滚滚!”陈寻把他扒拉下去,自己骑上车扭头说,“上来吧,再磨蹭到家更晚了!”
他慢悠悠的向前骑,不时按两下车把上的胶皮喇叭,那呜哇呜哇的动静就像是催促,方茴忙跑了两步,窜了上去。
她不善于窜车,动作笨拙又不想去扶陈寻的腰,于是那辆捷安特变速车就摇摇晃晃,一路蛇行。
“小心啊!”前面的陈寻没有回头,他只是向后伸出手,轻轻扶住方茴的胳膊。
车子稳下来,慢慢成为一条直线。
方茴突然脸红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想起,'奇‘书‘网‘整。理提。供'刚刚忘了跟乔燃他们说再见。
那时候北京的傍晚大概还是清新美丽的。
没有那么多人,没有那么多车,也没有那么多空着半拉的五A级写字楼。
北京人还没拆迁到远郊区,西直门还没有那能绕晕人的立交桥和夸张的三个馒头型建筑,平安大街还是由各条胡同连接起来的,他们还那么稚嫩年轻。
陈寻带着方茴穿梭在南池子的红墙绿瓦之间,路灯淡淡的打在他们身上,形成美丽的光圈。
方茴抱着书包,摇晃着腿,跟陈寻胡乱聊天。
“你别生赵烨的气啊,他啊,就是想跟你说话!”
“我知道,没生气。”
“女生不是都特烦男生骗人么!”陈寻笑着说,“那天跟我妈看一电视剧,别的没记住,就记住女主角,就是演《戏说乾隆》里喜儿那个女的,她歇斯底里的喊:‘你为什么骗我!你怎么能骗我!你好狠心,居然骗我!’”
陈寻掐着嗓子学港台女星的语调,方茴被逗得笑了起来。
“我不怕被人骗。撒谎可以,但一定不要让我再知道真相。”
“为什么?”
“如果不知道是谎言,不是就会活得轻松点么?真相对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与其被欺骗之后,因为清醒的知道真相而痛苦,倒不如糊涂的一直被欺骗下去。”
“啊?那如果道歉呢?说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不要道歉,我最讨厌的词就是‘对不起’。一旦说了‘对不起’,就代表一定有所亏欠。”
“这样啊……”
“嗯!很奇怪吧,呵呵。”方茴自嘲地笑笑,她紧紧抓着书包的拉锁,在手指上印下了小小的坑。
虽然方茴这么说,但陈寻觉得她肯定是害怕被欺骗,害怕被辜负的。他想起她低着头在班里沉默的样子,感到心里酸酸的。这个女孩子不仅善良,而且温柔。她从来不去麻烦任何人,但别人拜托她的事情一定会好好的帮忙。也许有的时候有点笨拙,却不会刻意的掩饰。每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总是瑟缩着躲闪,可是仔细看她的瞳仁,那里面一片纯净。
“好吧!那以后我就不跟你说对不起了,我要说没关系!就是踩了你的脚也说没关系,算你欠我的!”
“什么呀!”方茴又笑了,这次是开心的笑。
既然她不喜欢对不起,那么他就不说;既然她不敢上前靠近,那么就由他来;如果她还是后退,那么就拉住她。
当时陈寻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至于为什么,很简单——
他喜欢上她了。
第二天上学,赵烨的检查安全过关。赵烨又恢复了活力,只有在化学课上不再折腾,不管刘老师说多少次“这个涅”,他都听得一脸虔诚。
放学的时候方茴不再等赵烨一起回家,她推着车从操场旁边走,正好看见赵烨和陈寻、乔燃他们一起打球。赵烨也看见了他,他凑到陈寻身边小声说:“我待会传球,你别接啊!”陈寻纳闷的点了点头,还没往回跑就看见赵烨把球朝着方茴扔了过去。
球不偏不正的砸在了方茴的车后轱辘上,自行车应声而倒。
“啊呀呀,脱手!”赵烨嬉皮笑脸的说。
方茴狠狠瞥了他一眼说:“讨厌!”
“你干吗啊?”陈寻拍了他一下说。
“嘿!你下那么狠手干吗!”赵烨揉着肩膀说,“她说不生气,结果今天我跟她说拜拜她都没理我。”
“你丫活该!”陈寻刚想去帮方茴把车扶起来,就看见乔燃跑了过去。
乔燃正了正她的车把,两人亲热的说了点什么,挥手再见。
“哎,你说乔燃是不是对方茴有意思啊!”赵烨捅捅看得发呆的陈寻说。
“不知道!”
陈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球,站在三分线上扔了出去。
一击即中。
(7)
乔燃的确对方茴有意思。
但是对方茴有意思只是他高中生活很多事情中的一件。他还要每天安排各个小组值日,还要去教务室领快要用完的白粉笔,还要在校风校纪大检查之前提醒同学记得穿校服剪刘海带桌套,还要背每周二默写的新概念课文,还要天天记笔记写作业,还要中午打球占场子,还要干好多好多没什么内容但必须得干的事。
喜欢方茴就混杂在这些事之间,时不时的让他心神荡漾一下。但可能是腼腆,也可能是没有危机意识,他并没有怎么表现。那会也不太流行表现,基本上就是午饭后课桌间,男生女生嘎达嘎达牙,小声议论一下“XX是不是喜欢OO?”或“听说XX和OO好了!”。但再怎么说也不会像现在的中学生,动不动就老公老婆,在班里就敢舌吻,在公共汽车上就抱成一团,放学回家手拉手一点都不避讳人。
乔燃迟迟没有作出实质性进展,当然,如果他真的实质性进展了,估计今天我就得改戏唱另一出了。总之,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错过了让他牵肠挂肚很久的人。
方茴出事了。
那天是周一的升旗典礼。和其他学校一样,升旗典礼是每周必有的仪式。各班排成矩阵型,初中没入团的同学要带红领巾,高中入了团的要带团徽。七点半准时开始,不许迟到,否则多大的帽子都能扣上,不热爱祖国,不关心集体,不尊重国旗等等等。如果迟到了还赶上正放国歌,那绝对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敬等班主任训话。
程序很简单,旗台两边分别站着高中和初中两组人,一边举队旗,一边举团旗,身后女生捧花相衬。升国旗奏国歌,少先队员敬礼,全校师生齐唱国歌。如果有活动和精神再传达一下,偶尔校长还讲讲话,表彰或批评点什么。
F中比较特别的地方是,他们的升旗手是固定的,每个年级两个人,轮流制,而且都是男生。这些男生的学习成绩不一定很养眼,但个头身高一定很养眼。F中校长说,要的就是这种门面,这种效应,这种气势!因此F中的升旗仪式,绝对“有模有样”。
高一年级的升旗手是陈寻和乔燃,那天举团旗和捧花的任务也轮到一班来负责,赵烨举旗,方茴和小草捧花。
方茴早上稍微晚了点,急急忙忙的出来,没来得及吃早点,赶到学校马上就拿花上台了。她只站了一会,就感觉太阳晃得难受,两腿一阵阵的发软,然而这种场合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舒服,就咬咬牙忍住了。没想到因为的队列排得不整齐,德育主任在仪式开始前又训了话,眼见前面一会黑一会白,方茴再也撑不住,摇晃起来。可是她在陈寻和乔燃身后,被挡了个严实,没人发现她的异状。
“唉!国旗!国旗!”
德育主任刚要宣布升旗仪式开始,就听见底下同学一片惊呼。回头一看,国旗竟然升了起来,再一看,原来是方茴倒下之前抓住了绳子,生生把旗子拽了起来。她那时候已经意识模糊,唯一的一点印象,是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
“快!把这同学送……”
德育主任话还没说完,陈寻就跑了过去,他扶住方茴冲一边的小草喊:“站那干吗呢!快把她扶起来!我背她去医务室!”
小草忙扶起方茴放在陈寻背上。陈寻往上颠了颠,拉紧了她的胳膊,向医务室疾走而去。小草在后面托着,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陈寻实在动作太快,当乔燃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背起了方茴。乔燃紧忙追上他们,和小草一起扶稳了方茴的身子。
“升旗手!升旗手回来一个!”
德育主任朝他们喊,而陈寻和乔燃却都没有回头。
医务室在教务楼,离操场有挺长的距离,陈寻背着个人走了一段,明显气喘吁吁的。
小草在一旁说:“陈寻,你放下她,让乔燃替你会儿!”
“对,我来吧!”乔燃焦急的说。
“没事,不用。”陈寻摇了摇头,手抓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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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心里有个很清晰的想法,就是绝对不把方茴交给其他人。
其实想想,那场景一点都不浪漫,方茴虽然不胖,但个子挺高,背着肯定很吃力。原本抱着可能更省事儿点,但是在全校师生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当着校长的面这么干啊!然而,在这件不浪漫的事中,有些浪漫的小情感却更加笃定。
几个人十分狼狈的来到医务室,一脸紧张。校医看了看,说没什么大事,血糖低,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
方茴一醒过来就看见了陈寻。他和乔燃、小草一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表情夸张。
“老师!醒了!醒了!”陈寻扭头喊。
校医走了过来,摸了摸方茴的头说:“还觉得难受么?”
“还行。”
“早上是不是没吃早点?”
“嗯……”
“下回一定得吃早点啊!没事,就是血糖低。”校医一边记录一边说,“你们谁给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