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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自我介绍的,也会告诉你你怎么来到这里,所以,你不用紧张,更不要再害怕,否则,我心里会不安的。”“那么,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莫非你忘了,我们曾经见过,在电梯里,你跟另一个女孩,你们站在我的旁边。你一定还记得你在电梯里说了些什么。”袁莉当然记得,她立刻又紧张起来:“我只不过在跟同事开玩笑,那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希望跟我没有关系,这样,我就不会把你请到这里了。”精瘦的黑衣人轻轻摇摇头,眼里现出些无奈来。“可是,当时电梯里就我们三个人,偏偏我真的很瘦,我又没有办法装着没听见你的话。”“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不用了。”精瘦的黑衣人摇头,“你不用道歉,因为我看出来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我,而一个人表达自己真实的意愿,是不用道歉的。”袁莉说不出话来。她现在也不清楚当时在电梯里,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理说了那两段话。她想辩解些什么,告诉他自己说那些话根本就没有目的,只是因为心直口快的性格,想到了,就说了出来。她没有说,因为她想到,这些辩解根本就于事无补,如果这个瘦子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来,那么他一定非常介意自己那番话,他根本不会听自己的辩解。
但是,精瘦的黑衣人却好像很大度的样子,根本没把袁莉电梯里那番话放在心上。他说:“我请你来,只想能有一个和你交流的机会,让你明白,人生得瘦,并不表明他就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袁莉怔了怔,立刻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取笑你。”黑衣人又笑了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说:“你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我去准备点吃的,你先喝点水吧。”袁莉想说不用了,但她却说不出来。此刻黑衣人身上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她不自主就要受他的意志支配。她不想做任何忤逆他意愿的事,以免激怒于他。而且,经黑衣人那么一说,她真的觉得又饥又渴。
黑衣人起身的时候,袁莉迫不及待端起桌上的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精瘦的黑衣人走到门边,忽然转过身来,笑了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带着吃的,我想,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喜欢听话的女孩子。”袁莉听出了黑衣人话里的意思,她便打消了在黑衣人走后,伺机夺门逃走的念头。黑衣人既然这样说了,他一定有了对付她的办法。她逃不掉的。
门关上,袁莉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四处逡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而且,她的双腿此刻依然沉重,走动显然是不可能的事,这也是黑衣人能放心留下她的原因吧。袁莉心里暗暗猜度黑衣人掳她到这里的目的,一个单身男人,囚禁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他想要做些什么呢?
这样想,袁莉似乎觉得轻松了些。如果这个黑衣人仅仅是因为需要一个女人的话,那么她就不至于会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境地。或者,她还可以采取主动,以便争取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约二十分钟后,精瘦的黑衣人回来了,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四盘炒好的菜和一瓶红酒。那菜摆到面前的桌子上,袁莉想装着不在意的样子,但那些香气飘过来,让她的肚子先咕咕叫了两声。
黑衣人笑了,将一双筷子递到她的面前:“这些菜都是我做的,你吃吃看,看合不合口味。”袁莉呆呆盯着黑衣人,想了想,终于接过筷子。
她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这回吃起来竟是一发而不可止。对面的黑衣人微笑着摇头,给她面前的杯子倒上红酒,凝视着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一个漂亮的女孩一块儿吃饭了。”袁莉怔一下,主动端起酒杯,黑衣人笑得更温柔了些,与她碰杯,轻轻抿了口酒,说:“看来你是个听话的女孩,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袁莉目光大胆迎上他的:“你想要干什么呢,我一定全听你的。”说这句话时,她心里有了些悲壮的感觉,但黑衣人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
黑衣人笑了:“我对你很有兴趣,我想知道些你的事。”“我的事?”袁莉疑惑了一下,她没料到黑衣人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我是个经历简单的人,没有什么事会让你感兴趣。”“你错了,你的经历即使再平淡,但是,因为我对你的人感兴趣,所以,你那些简单的经历我一定也会感兴趣的。”袁莉沉默了一下,在心里选择哪些事情可以说给黑衣人听。
“我出生在贵州一个小县城,父母是对特别普通的工人,这辈子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贵阳了。我那时学习的唯一动力就是能够离开那小县城,我做到了,大学四年,让我更坚定了不回小县城的决心。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城市,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黑衣人听得很认真:“你真是个挺简单的女孩。”“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切全都得靠自己,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泼辣,好像很精明能干的样子。但是,回到家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我会觉得特别疲惫。很多时候,我都想着能有一个人来帮帮我,给我一点的依靠。可是,虽然在这城市已经呆了三年多,但我还是不能看清这城市。往你身边来的男人,都怀有目的,他们也许会一开始给你些小恩小惠,如果你接受了,他们会向你加倍索取回报,你要付出的,也许是你的全部。我清楚这一点,但是仍然心存幻想,这是我最矛盾的地方。”袁莉说得心里伤感起来,她想到,如果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能送她回家的话,她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处境了。
她的伤感落在黑衣人眼中,黑衣人摇头轻叹,轻轻抚住了袁莉搁在桌上的手。袁莉的手颤动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黑衣人说:“女人一个人在这城市生活,真的很难。”“我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他们在电话里最关心的,不是我每个月赚了多少钱,也不是我找没找到男朋友,甚至不是我是否吃得好穿得好,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我是否平安。在一对老人心里,女儿的平安,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黑衣人此刻显然已完全被袁莉的话打动,他低头轻叹:“天下间只有父母对子女的关心,是最纯粹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再凝视着袁莉:“你要记住父母对你的关心,以后小心保护自己,让自己平安。”他顿一下,又说,“你还记得我那晚跟你说的话吗:不要深夜回家。”那晚的记忆浮上来了,袁莉心里惊悸了一下,但随即便重重地点头。面前的黑衣人此刻显得挺伤感,那眼神柔柔地落在她身上,满是怜惜。袁莉心里平静了许多,她甚至有些可怜起面前的男人了。
“好了,你说了这么多,我想,我也该跟你说说我的事了。”黑衣人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对此有没有兴趣。”袁莉忙不迭地点头,她对面前的男人,真的充满好奇。
“我是个医生,毕业于京城一所著名的医科学校,毕业后在这城市一家大医院里任职。我不敢说自己医术如何,但我兢兢业业地工作,对待每位患者都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两年过后,我已经成为我所在科室的副主任,所有人都认为我有着金鞍才骏的大好前程。在那时候,我又碰到了一个女孩,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恋爱了一年半,准备在那年的秋天举行婚礼。我的生活好像已经非常美满了,我都想不出能有什么变故来改变这一切。”黑衣人沉默了一下,盯着袁莉的眼睛轻叹一声,削瘦的脸上这一刻满是沧桑。
“就在我们决定结婚的那个夏天,省里组织医疗队去南非进行人道主义援助。南非的医疗环境特别差,而且生活非常辛苦,我们医院有两个名额,没有人愿意报名,后来,院领导就找到了我。我当时年轻气盛,再加上院领导对从南非归来后的种种许诺,终于决定参加医疗队。”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所有的一切从此都改变了。”“在南非,工作与生活都非常艰苦,这些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就在我到达南非半年之后,我们所在区域爆发了一场瘟疫,我们医疗队立刻奔赴疫区实施救援。不幸的是,我在救援中也被感染上病毒,生命垂危,我也因此提前回国,国内的医疗设备可以挽救我的生命。”袁莉已经不知觉中沉浸到黑衣人的讲述之中。
“我没有死,但从医院里出来,看到我的人差不多都不认识我了。”黑衣人自嘲地笑笑,“我原本一米八零的身高,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出院后,个子没变,体重却只剩下七十多斤了。我在周围的人眼中成了一个怪物。”袁莉听黑衣人语气里已经有了悲愤的味道。
“我是个怪物,因为我瘦。不仅女朋友离我而去,就连医院的患者都不愿意让我来诊治他们。院方对我从南非归来后的承诺,也变得遥遥无期。没有患者来看我的门诊,没有同事愿意跟我来往,我的朋友也渐渐疏远我,后来院方又要将我调到后勤部,这样,我连做医生的权力都被剥夺了。我一怒之下,愤而辞职,远离那个让我不堪回首的地方。”黑衣人抚在袁莉手背上的手颤动了几下,然后,袁莉就感觉到了手上压力渐增。她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精瘦的男人,心里想原来这也是个可怜的人,自己那天在电梯里,真的不该讥笑他的。
黑衣人悲愤的神情瞬间消失,他自嘲地再笑笑:“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瘦成这样的原因,如果我们再一次在那电梯里相遇,你还会再讥诮我吗?”“对不起。”袁莉真心地向黑衣人道歉,“我现在心里已经很后悔了,我不该嘲笑你,相反,我应该尊重你。”“尊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袁莉会选择这个词,他沉吟了一下,忽然笑了。他的笑很特别,好像雨滴落在水池中,涟漪层层荡漾开去。先是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