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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桐樱勃然,猛地一巴掌挥了上去,怒斥:“胡扯!”
谢姝宁阻拦不及,差点被她给带倒。被一旁的燕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有翻身摔下船去,实在万幸。
谢姝宁沉声道了谢,站直了身子。
就在这时,纪桐樱蓦地面色大变,“颂沅,你怎么在船上?”
话音落。人群分开,里头跑出个穿着簇新夏衫的孩子,抹着眼睛哭道:“皇姐,皇姐,大哥是不是死了?”
谢姝宁听到“颂沅”二字,才恍然惊觉。二皇子竟然也在。
二皇子颂沅不过是个嫔所出,比大皇子小一岁,平日里很不起眼,但近日肃方帝于女色一事上颇为沉迷,渐渐的又对二皇子的生母青眼有加。很是临幸了几日,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刚刚封了妃。
二皇子的身份地位,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纪桐樱的话,分明是连她也不知二皇子是何时上的船,这就有问题了!
眉眼稚嫩的男孩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来,抓着纪桐樱的衣摆大哭:“皇姐,是大哥偷偷带我上船的……”
纪桐樱不言语,身子却在颤抖。
“皇姐,大哥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
稚气的童音盘旋在耳际,谢姝宁一个激灵低头去看,只见二皇子颂沅满面是泪,眼神在某个瞬间却像是要吃人。
谢姝宁定定看着他,只觉得手心微生汗意,黏黏糊糊一片。
“让开!”
耳畔猛地传来一声断喝,谢姝宁连忙去看。
只见颤巍巍跪在大皇子身侧的御医被只手重重给推开,舒砚俯下身去,双手交错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在大皇子身上按压起来,忽而又低头捏住大皇子的鼻子,凑近去。
纪桐樱骇然,连声音都变了调子,“阿蛮,他在做什么?”
谢姝宁脸色煞白,说不上话。
“咳咳——”
谢姝宁失声叫道:“公主!殿下醒了!”
仰面躺倒在甲板上的男孩大口大口吐出水来,连声咳嗽,舒砚已气喘吁吁退到了一旁。
大皇子,活了!
御医这时也不抖了,一捋胡子冲上前去。
谢姝宁这才渐渐缓过气来,虎口处火辣辣的疼,原是被纪桐樱给掐破了皮。
纪桐樱亦连连喘着,一把瘫在了甲板上,唤着大皇子的名字哭了起来。强忍了半响,这会眼泪终是忍不住了。
正哭着,有只手递了帕子到她跟前,下一刻就又飞快地被收了回去。
纪桐樱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过去,只见生着蓝色眸子的少年握着帕子干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忘了帕子也已经湿透了。”
正文、第249章 脾气
果真,那块被他捏在手中的帕子湿漉漉的,直往下渗水,滴滴答答落的落个没完。
舒砚浑身亦是湿的,同他手中的帕子一般无二,看着狼狈又尴尬。纪桐樱看着,一时连泪都忘记流了。一旁的婢子有眼力见地另取了干净的帕子过来,轻手轻脚地帮纪桐樱擦去面上泪痕,一边柔声劝慰:“公主,殿下已平安了。”
轻柔平缓的声音落在纪桐樱耳畔,她的面色却陡然一变,蓦地站起身来。
也不先去查看大皇子的情况,她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朝着二皇子颂沅走去。
谢姝宁正俯首检查大皇子的气息,听见响动连忙扭头去看,唬了一跳,慌慌张张要去拦人。相识多年,自幼交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她一清二楚。
皇贵妃只得了这么两个孩子,纪桐樱又比大皇子大上好些,幼时不懂事还闹着要同弟弟争宠,待到肃方帝登基入驻皇城,她的年岁也渐渐大了,便明白偌大的皇城里,她唯独能付出真心去对待的兄弟姐妹,只有同是皇贵妃所出的弟弟一人罢了。
剩余的那些人,除了骨子里流着同她一样的血外,他们自出生起便不是“家人”。
因而今日大皇子差点命丧东亭湖,绝对是纪桐樱不能忍的事。
谢姝宁一手撑着地面,踉跄起身,着急地要去拽纪桐樱的胳膊。
外出行舟游玩,纪桐樱根本没有邀上二皇子,可二皇子却在船上出现了。
不论里头真正的缘由是何,到底二皇子是如何上的船,对此刻盛怒之下的纪桐樱而言,都已不重要,她明明白白已认定这件事同二皇子颂沅脱不了干系。
皇家的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孩子。
休看颂沅今年年纪不大。两颊都还带着肉嘟嘟的讨喜劲,但他暗地里的性子,绝不是明面上那张孩童面孔所流露出来的天真与无邪。
纪桐樱的脚步迈得极大,近乎一路小跑。
谢姝宁在后头紧追不舍。满心忧虑,焦急无措地唤着她:“公主——”
在前头疾行的人却恍若充耳未闻,只埋头迈开步子,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方向去。
甲板上的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无人敢扬声阻拦纪桐樱的脚步问一问她要做什么去,但人人都猜到,她这是在找二皇子颂沅。
随行的嬷嬷也慌了,死死跟在纪桐樱身边压低了声音哀劝:“公主,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不论如何。且先等回了宫再提不迟。”
近日因为肃方帝的口味问题,皇贵妃除了暂代凤印掌管六宫外,还得为了肃方帝的房第之事操心,实在是叫人华发早生,心生闷气。
就连纪桐樱都听说了。宫里有要选秀的意思。
这便说明,用不了多久,后宫里就会冒出来一大群同她年岁相仿,比皇贵妃年轻一半,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出没。再用个一年两载,那些个诞下皇嗣的女人,就会忍不住开始耀武扬威。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所有的一切,都昭昭可见,似近在眼前。
可谁也避不开。
纪桐樱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跟在后头的谢姝宁瞧见,长长松了一口气。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不见了踪影的二皇子颂沅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头来。远远望着另一侧甲板上躺着咳嗽的大皇子,叹了一声。
小小的孩子,却像个大人似的,长叹了一声。
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可惜大皇子还活着而叹,抑或是因为大皇子死里逃生艰难不易感慨而叹。
纪桐樱已然按捺下去的火气。“蹭”地便冒了上来,呼呼烧得旺盛。
众人不备之际,她已提着裙子奔到了二皇子颂沅跟前,猛地一把拽住颂沅的衣襟,双手齐用,将人给提了起来。
颂沅踢着脚哭了起来,嚷着:“皇姐你做什么?”
满船皆惊,护卫屏息而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跟着纪桐樱的嬷嬷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若不慎刺激到了素日里脾气就不大好的公主殿下,谁也说不准公主殿下会不会立刻就将二皇子给丢进河里去。
二皇子身侧不过两步之遥的地方,翻出去,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旦落了水,事情就复杂了。
已有一个差点溺毙,再来一个,还是被皇姐亲手给丢下河去的,宫里头还不得闹翻了天,皇贵妃哪里还能讨得着好?
如此一来,他们这群跟随在后头的扈从,亦是树倒猢狲散,却无处可逃,只能硬生生被牵连。
嬷嬷心头慌张,小心翼翼看向谢姝宁,用眼神示意她劝一劝纪桐樱。
人人都知道她们关系好,她的话,纪桐樱十句里头至少有九句是愿意听的。
谢姝宁却没看她。
她在紧紧盯着纪桐樱的手看。
那样看似纤细柔弱的一双手,却有着这般大的力气,竟能将二皇子直接攥着衣襟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委实不简单。
“公主,仔细手疼。”场面僵了片刻,谢姝宁站在距离纪桐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说道。
边上有人听见,皆用怪异的眼神猛地看向谢姝宁,似不敢置信,这种时候她不劝公主放人,竟说什么仔细手疼的鬼话。
然而当所有人都觉得谢姝宁这是准备成心看皇家笑话的时候,纪桐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慢慢地将二皇子颂沅给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手腕,又伸出一手钳住了颂沅的肩头,另一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满脸长姐慈爱地笑道:“我虽不学无术,可宫规倒还会背。二弟年纪还小,怕是总记不全。”
话毕,她径直朝着二皇子颂沅身后不远处老老实实站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正色说道,“今次随二皇子上船的人。都是谁?”
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之间并无人应声。
纪桐樱挑眉,按着二皇子颂沅肩头的手便用力了些。
另一侧大皇子已渐渐止住了咳嗽声,被谢姝宁留在那边的图兰匆匆来报喜。御医说是已无大碍。
谢姝宁遂悄然走近了纪桐樱,轻轻禀了这事,另提醒了句船已朝岸边驶去。
纪桐樱感激地看她一眼,扭过头去面色便冷峻起来。
经过当年淑太妃的事,未曾一路参与的纪桐樱,也长进了许多,行事并非过去那般鲁莽。
气恨归气恨,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谢姝宁也明白这一点。才会特地说了句仔细手疼,用以点醒她,有些事不消她亲自动手,而此刻也不是动二皇子颂沅的最好时机。
伺候二皇子颂沅的那些随从,则不如主子幸运。
即便迟疑。即便不战战兢兢,但公主殿下已点了名问起随二皇子上船的人,他们便躲不了太久。
能被带上船的,都是各家贴身随侍的下人,只要愿意不嫌麻烦,一个个辨别排除,也能分得清楚。何况如今船行在水中央。要想跑,唯有跳湖一条路……但那样,也无异于站出来叫人发现。
逐渐的,纪桐樱跟谢姝宁眼前,多了两个人。
纪桐樱笑得仪态万千,叫人瞧不出端倪。猜不透她准备做什么,“主子宫规记不得,你们几个想必是不会忘的。”
宫里头的人,自幼便能将宫规倒背如流,断不会有人忘掉。
纪桐樱又道:“那你们告诉我。那三十六条宫规里,哪一条教了你们挑唆主上私自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