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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很为难,觉得老太太这话是在气头上说的,难免到时候后悔。但老太太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个做丫鬟的又不得不从。她就指派了几个粗实的婆子上前去,将门给强行打开来。
一伙子人就各自想法子,想要进三房去。
站在五层的青石台阶上,芷兰盯着垂花门两侧对缝精致的砖墙,担忧起来。
四扇绿色的木屏门,关得严严实实,恰似一面墙。攒边门,不到日落时分就已经关上,可见是里头的人早有吩咐,不想叫人进去。
她听说过许多关于三房八小姐的事,知道她身边还有会拳脚的丫鬟,很是厉害。
这会八小姐既然不愿意搭理她们,只怕是就算她们强行闯进门去,也不能真的将八小姐捆绑起来,带去长房见老太太。
很快,芷兰的担忧成了真。
几个婆子正拿东西撬门,因得了老太太的话,胆子都大着,什么都敢往上整。却不知怎地,这门忽然开了一条缝,自里头探出一抹寒光来,飞快地又给收了回去。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条门缝也已不见。
旋即,有个婆子扯着嗓子惊天动地地尖叫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她粗粗胖胖的五根手指,生生少了两根!
血拼命往外冒着,片刻间就染红了她的袖子。
芷兰瞧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地一声,骇没了半条魂。
谁也顾不上老太太的吩咐了,立即就将人给带回了长房去,落在地上的那两截手指头也仔仔细细地用芷兰的帕子给裹了,一并带回去。
芷兰回到梅花坞,面若金纸,见着老太太就忍不住啜泣起来,道:“老太太,三房的门,奴婢几个可是不敢再闯了——”
老太太已知道了有个婆子被切断了两根手指的事,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亦觉得害怕,直将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不敢停下。
良久,她道:“也罢,她不开门,她自己也休想要出来!派人去三房外头守着,且看她能躲多久!”
芷兰一边轻声哭着,一边觉得这事是一头雾水,全然想不通为何老太太突然就要抓了八小姐来长房,也想不通八小姐为何闭门不出。
往常,八小姐自个儿可也是偶尔会来长房请安的。
“你再派个人去门口候着,看看大爷,三爷什么时候回来。”老太太说着,蓦地停下手中动作,低头一看,佛珠手串断了线,黑檀木的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老太太心里一紧,嘴里仍强硬地道,“不成,那小东西素来狡猾,比她娘要厉害上十倍百倍,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芷兰,你想法子让人搬了梯子去墙边,远远的看一眼,三房里头都成了什么模样。”
芷兰不敢再哭,连忙收了面上的泪,应声离去。
此刻三房潇湘馆内,图兰正剥着糖炒栗子往嘴里塞,一面朝卓妈妈得意洋洋地道:“且看看那几只臭手还敢不敢扒咱们的门!”
卓妈妈瞪她一眼:“得亏小姐宠着你,若不然,就你这样的,谁敢留在身边使唤。”
“妈妈光会凶我,这可不是长房那边太过分了吗?”图兰“吧嗒”咬开一颗,取了肉丢进嘴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人能跟她抢糖炒栗子吃,她乐得自在。
卓妈妈不理她,自去翻名册,看看府里光剩下这么些个人,还能不能运转自如。
好在各处都还有人在,她松了一口气,后去见谢姝宁,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大老太太一定会使人来找您?”
谢姝宁望着窗外雪景,笑了起来:“先前不过是装病,他就能写了信给老太太让她给母亲施压,而今出了那样的大事,他焉会不求助老太太?我跟哥哥皆是母亲的软肋,他又怎么会舍得白白放开。”
所以在知道汪仁已经找到了母亲的那一刻,她就跟舒砚商量开了。
舒砚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去江南,接哥哥回来。
而她,就在府里等着母亲回来。
“老太太这会进不来,今后怕还要来强闯……”卓妈妈有些担忧。
玉紫正抱着身衣裳进来,闻言接话道:“妈妈放心吧,小姐都安排妥当了。”
卓妈妈疑惑。
谢姝宁笑着回过头来:“表哥留下了一队护卫,印公那边亦留了几个人下来,便是我自己,也是早早准备了几个堪用的,这会都该安置好了。”
何况,她还有后招。
正文、第299章 算盘
如今正值天寒地冻,道上冰雪淤积,行路不易,母亲一行人,车马并行,想必也不会日夜兼程,至少也得大半个月,方才能回来。
这段日子里,长房的幺蛾子必然不会少。
睁着一双清澈明亮,星子似的眼睛,谢姝宁正色吩咐下去:“妈妈不必担心,只做好了分内的事便可,长房那边不日就会消停。”
卓妈妈得了这样的话,心里却仍旧还是担心着的。
长房那么些个人,就算老太太心里没有主意,那也还有大太太、大老爷,三老爷一大群人呢。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粗粗一算,长房可不知能有几个“诸葛孔明”了。
也不知,她们究竟能够守住三房多久。
她惴惴不安地接过玉紫怀中抱着的衣裳,协同玉紫一道退下去收拾箱笼。
几个红木大箱子依次在地上一字排开,箱盖尽数敞开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冰片香气。卓妈妈上前,同玉紫一道将手中的衣裳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其中一只箱子中。
忙碌间,长房那边,芷兰也已打发了人照长房老太太的话,搬了梯子立于墙边,使人爬了上去眺望三房里头的动静。
天色并不大好,阴沉沉的,又夹杂着薄薄的雪粒子,迎面打在人脸上,生疼。
芷兰站在梯子下,仰着脸朝梯上的人看了几眼,被枚雪粒子正正打到眼睛,“哎哟”一声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站在梯子上远目瞭望的人,也已颤巍巍地从梯上后退着爬了下来。
芷兰揉着眼睛,不悦地问道:“可瞧清楚了?里头眼下是何情况?”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瞧差了……”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垂在身侧发着抖,方从梯子上爬下来的小丫鬟白着一张脸说道。
芷兰仍觉得眼睛不舒服,重重又揉了两下。斥道:“说来便是,什么瞧差了没瞧差了的!”
小丫鬟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道:“我瞧见……瞧见三房里头有好些个男人……而且,似乎都还佩戴了刀剑……”
“什么?”芷兰闻言大惊。也顾不得自个儿眼睛难受不难受,只拔高了音量复问道,“你果真没有瞧错?”
“瞧的真真的,芷兰姐姐若是不信,不若自个儿再上去看看?”小丫鬟悄悄觑了她一眼,轻声提议。
芷兰闻言就要骂她,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该的,若不然她未亲眼所见便去禀了老太太,事情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到时候这失察一罪如何担当?将来还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做她的体面人?
这样想着。芷兰也就不骂了,只让她好好扶着梯子,自己“噌噌”几下爬了上去。
爬到顶上,她探头朝外望去。
视线越过飞檐越过亭台,直直落在了几个小小的人影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低低惊呼了一声,仓皇地从梯子上溜了下去,丢下一句“将梯子收了”,便急匆匆往梅花坞跑去。
到了门口,也不等门口的丫鬟通传,她自己就将帘子打开来,像只夏夜的飞蚊似的。“嗖——”的一声就沿着缝隙钻了进去,直飞到老太太跟前才停下。
长房老太太今日接连受了几回惊吓,这会见芷兰又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一颗心就立即被提了起来,强自镇定地道:“做什么,这般毛躁!”
芷兰面色发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只凑近了巴巴道:“老太太,三房里头有好些带着刀剑的人!”
“刀剑?”老太太愣了愣,“哪来的佩刀剑的人?”
芷兰摇头:“奴婢从来也没见过那些人。”
老太太面色大变:“你看清楚了?”
“奴婢不敢胡说。”芷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太太这会连眼神也变了,沉默着一言不发。
芷兰依旧跪着。直到门外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有人来禀说是大爷跟三爷到了,老太太才看了她一眼,让她先行退下。芷兰如蒙大赦,头也不敢抬,垂着个脑袋便匆匆退了下去。
她前脚下去,谢大爷跟谢三爷后脚便来了。
老太太坐在烧得热热的炕上,炕几上是断了线的佛珠手串,脸色沉郁。
两个儿子互相对视一眼,分别上前向她请安,谁也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要见他们。
谢三爷尤是如此,自从当时出了六姑娘谢芷若的事后,他的日子,那是一落千丈,不可再同昔日相比。因而他委实没有心思来陪自家老母说话絮叨。
见老太太不吭声,也无人奉茶,他不由皱了皱眉,率先道:“母亲,不知您今日特地唤了儿子跟大哥来,所为何事?”
老太太瞥他一眼,心道若是老二还在,今时她也不必为这点小事担忧。人有优劣,老三到底不如老二稳妥,老三太过冒进,所以才会惹出了六姑娘的事,差点将整个谢家都给带到了阴沟里去。
她在心底里暗叹一声,终于开口道:“老六那出了点事,如今该是你们做兄弟的帮忙的时候了。”
“老六闯祸了?”谢三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也更低沉。
谢大爷则一直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并没应声。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老六的腿怕是要瘸了。”
谢三爷大吃了一惊,霍然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长房老太太便三言两语将宋氏跟谢元茂的恩怨给说了一遍,又将宋氏做下的事称为毒妇行径,认定宋氏不是好东西,这回多半是她的阴谋,而非贼人入府劫财顺带将她也给掳走了。她开始疑心,宋氏如今是不是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候机行事。
“当年就不该让宋氏入府!”谢三爷应和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