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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说来,他必定不在京都。”谢姝宁肯定地道。
“师兄弟里头,他行七。我行十一,所以当初便胡乱诌了他是我七哥的话来。”燕淮颔首。而后徐徐将那封信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她,道:“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但时隔多年,今晨这封信却送到了我手中。”
谢姝宁微微一挑眉。伸手接了信却并不立即拆开来看,只用三指按在信上,将信搁在桌上,定定望向燕淮说:“不要紧?”
燕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不由得失笑,点头道:“这件事合该让你知情,给你看信自是不要紧。”言毕,他默默补充了一句。“何况那日你我便说定了,今后不论何事,我断不会再瞒着你。”
谢姝宁闻言轻笑出声。素白纤指取了信摊开来看。
她看得快,心思动得也快,眉头遂渐渐皱紧。
须臾,她抬起头来,用狐疑之色看向燕淮,道:“这位七师兄。看来并不简单呀……”
燕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说?”
“你瞧这张纸。”谢姝宁将写满了墨字的信纸捋平。从中对折,而后将其高高举起。阳光直射下,缝隙间蓦地闪过一丝金光。
燕淮“咦”了一声,凑近去看。
“这纸是特制的,一刀便可换一座宅子。”谢姝宁松了手,感慨起来,“而且不是有银子便能使得上的。”
宋家不缺银子,却缺权势,许多时候空有银子却办不成自己想办的事,好比这纸,便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
燕淮听了这话,眉头微皱,“可是极为稀罕?”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
谢姝宁却摇了摇头,回道:“若要说稀罕,也勉强可说,北地几乎见不着它,只在江南一带流传。这纸的材质有异,北地天气干燥,若在这久留便会干裂破碎。”
说着话,二人皆朝那张纸看去。
明媚的日光下,那纸已愈发的泛起黄来,变得薄而脆。
“七师兄是个颇为谨慎的人,只怕他拣了这纸来写信,是故意为之。”燕淮叹口气。
谢姝宁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搁到了一旁的阴凉处,接着话道:“既如此,便是他想要让你提前心中有个数,不至于在知悉他的真实身份后,吓上一跳。”说完,谢姝宁却低低“呀”了声,扭头看他,“江南多世族,难不成是哪家的未来家主?”
可惜她虽生于江南,却拢共也没有在那住上过几年,略熟悉些的也只有个延陵白家。
她也跟着叹了口气,“可要派人仔细查一查?”
燕淮沉思着,忽然一笑,看着她摇头说:“不必,左右不日便会见面,见了便都一清二楚了。”
他霍地长身而起,抬脚要往外去,口中道:“而且眼下有一件顶要紧的事需要我先去办了。”
七师兄的事再重要,他也得先把她给娶进门来再说。
多事之秋,局势瞬息万变,他才不敢耽搁下去。
走出两步,他慢慢定住,转过身来望着她窘迫地道:“可一道去?”
谢姝宁见状,捂着肚子笑了半响。
最终,还是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谁知好端端的走至半途,汪仁蓦地从斜刺里冒了出来,指了谢姝宁就道:“回去回去,你没事绣绣嫁衣,养养身子看看书便是了,旁的都不用你操心,少出房门,没得晒黑了。”
正文、第402章 宅子
日头大,又正值盛夏,雪似的皮也得晒黑了不成。
汪仁言毕,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随后指了燕淮道:“虽说这事本就瞧着没什么规矩可言,也都不是讲究规矩的人,可你这没事就往她跟前跑,像什么话?”
按理,这男女双方成亲之前,可是连面也不大好多见的。
汪仁朝着谢姝宁摆摆手,口中说着:“快回去。”
谢姝宁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蔚蓝清澈似琉璃一般,白云薄细如丝绵,悬挂在高处的那枚大太阳红彤彤好似燃烧中的烈火,这天的确是热得厉害。但是……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汪仁,语气真挚地道:“印公,咱们这会可站在廊下呢,如何能晒得着?”
“再走片刻离了这处可不就能晒着了?”汪仁被她的话一噎,慢条斯理地辩驳了一句后忽道,“哪家的姑娘好事将近时,是由自个儿商量的?”
这话倒委实不假……
不论是姑娘还是儿郎,这婚姻大事左右都是由父母长辈商议着定下的,其中细则也用不着他们这几个小的跟着一块商量。
汪仁又说:“你娘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上头,你若将这事全权交由她去处理,她反倒是高兴。你若陪着一道准备打点,她自然也不会恼,但难免少了几分为娘的给女儿操持婚事的感觉。”
他想事,总是一如既往地从宋氏身上出发。这回也没有例外。
方才说什么恐她晒黑了不好看赶她回去的话,不过只是个随口拣了来说的由头而已。
这桩婚事非比寻常,怎么着也不能同京都普通人家嫁女娶媳一般简单容易。但只在宋氏这一点上,汪仁想要让她同全天下的普通母亲一样全心全意地操办女儿的婚事。
至于谢姝宁,当然只需在房中为自己的嫁衣好好动动脑筋便是了。
他已直言,谢姝宁跟燕淮听完,也都立时明白了过来他真正的用意。
二人相视一眼,燕淮轻轻一颔首。
谢姝宁便笑着说道:“也好,那阿蛮便先行告退。”
事情真定下了。她手里也有一堆需要收拾的。自然,嫁衣也是顶要紧的。
汪仁便也笑了笑。连带着看向燕淮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宋氏身边没有长辈亲人,谢姝宁的婚事她也不便跟谢翊几个小辈商讨,故而汪仁这次在里头也算是充当了谢姝宁的娘家亲戚,加上众人皆知。宋氏很拿汪仁的话当回事,汪仁当初又救过她的命,所以家中小辈们都十分敬重汪仁。
燕淮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印公先请。”
汪仁果真很满意,抬脚先行。
长廊幽深,很快他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谢姝宁目送俩人离去,这才转身一步步往回走。
她的婚事,一直也没能有个定论,加上先前因为同谢家决裂的事。一群人历经波折,她小时宋氏为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已作罢。好在他们谁也不缺谢家公中的那份嫁妆,嫁衣的料子。她当初却是一并从谢家带出来了。
那料子本就是她娘在她小时便使人天南地北找来的,她焉会留给谢家。
只一匹堪堪够给她做身衣裳的,丢了未免可惜。
早前一直是玉紫收拾着的,玉紫奉命去了宋氏身边伺候后,这些箱笼物件也就都交给了后提拔上来的青翡身上。
谢姝宁回了房,说起料子的事。卓妈妈便取了钥匙,领着青翡一道下去取了来。
料子轻软似云。摸上去滑而不腻。
青翡虽管着箱笼,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匹料子,摸了下后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料子?”
不止手感绝佳,颜色也好,红得夺目却不刺眼,鲜艳却不艳俗,也不知是拿什么染出来的。
这料子虽不是眼下时兴的,却奢贵至极。
卓妈妈笑着嗔道:“你个没见识的丫头!”
青翡也憨憨地笑了笑,摇头晃脑道:“这不是真没见识过嘛。”
卓妈妈闻言笑得更厉害,悄悄背过身去,其实她也没见过呀。
明晃晃的日光透过窗上糊着的轻薄窗纱照进来,正正落在了搁在炕上的那匹料子上。上头便有暗暗的纹路,似活了一般在上头轻轻摇曳。
产自异国的衣料,稀世罕见。
谢姝宁瞧着,不由得眉眼弯弯。
这匹料子还是他们当年从敦煌回来时,千辛万苦一并带回来的。是她的舅母莎曼亲自挑拣,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手的好东西,想着只她一个外甥女,不论如何也得用最好的,硬是弄到了这么一匹布。
用它裁制的衣裳,若穿在身上,炎夏日子里浑身沁凉,万分服帖舒适,一滴汗也不出;隆冬时节里穿了,则是浑身暖意融融。
裁了做嫁衣,只能穿一回,倒真是奢侈。
谢姝宁仔细打量着,想着倒不如留下另做了小衣穿,还能多做两身而且也当穿,可她转念又一想,正红的料子做了小衣穿,似乎又太过了些……她一向也只喜欢那些瞧着素净的。
何况这料子是舅舅舅母的心意,一开始便是要用来给她做嫁衣的,另作他用也不合适。
于是她便同卓妈妈道:“寻人将料子裁了吧,襟口那块的纹样我自己来绣,至于旁的且等我画了花样子,便让青翡几个手艺好些的帮着一并绣了。”
卓妈妈应是,因这料子十分稀罕,不敢掉以轻心,遂领着人打起了精神小心谨慎地做了活计。
青翡便陪着谢姝宁画花样子。
提着笔画了两幅。谢姝宁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也不知母亲那边都谈了些什么?
她正想着,却透过半开的窗子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意正匆匆地赶来。
今日燕淮上门。特地带了管事的如意,她是知道的,但如意这会来找她却是为了什么?
片刻后,小七领了如意来见她。
她问:“可是前头谈的不妥?”
如意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都谈得挺好的,是说起了宅子的事。主子特地打发了小的来问一问您,觉得安置在何处好?”
“娴姐儿不还住在泗水?”谢姝宁微怔。“那边的宅子虽不大,但也尽够住的了。”
如意又摇头:“主子说,泗水到底离这有半日的路程在,离宋太太也远。不方便,该在城内置办一处。”
谢姝宁闻言心中一暖,燕淮能时时记挂着她娘,她很高兴。
明白了燕淮的心意,她当然不会拒绝。
但南城是必然住不得的,且不说那是皇城边上,万家燕家都在那,便是都不在,也没有闲置的宅子能叫他们买到手。西城乱些。也不便住。东城虽人来人往,但却是藏身的最好地方,而且来往的阔绰商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