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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颔首,“去吧,有事娘亲再使人来唤你。”
话毕,紧闭着的门被大太太打开了仅容一人通行的大小,待到宋氏进去,又急急忙忙将门重新牢牢关上。
蒋氏则让人扶着一瘸一拐的七太太,回了屋子。
片刻间,外头又寂静了下来。
谢姝宁盯着门扉细细看了看,心里头明镜一般,大局在握。
以她对大太太的了解,但凡有点事,大太太这个做长嫂的,定然就会冲在最前头。她又是个习惯了打圆场,做和事佬的人,除了在元娘的事上显得刻薄无脑外,旁的事大错是断断不会有的。
今夜三老太太这一出,被她发现了,自然也就不会声张。
每一步都被她计算得恰到好处,精确无误。
可月白却有许多事都还想不明白,回房的路上,她万分紧张地轻声问道:“小姐,若那人、那人将您说了出来可怎么好?”
谢姝宁摇摇头,“他不会有机会开口的。”
出了这样的事,奸夫还想要申辩?门都没有!
但她虽这般说了,月白仍旧是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两人进了门,月白便又道:“若他当真说了可如何是好?”
熬了半夜,当真有些困倦起来,谢姝宁揉了揉眼,打个哈欠劝她:“他就是说了,难道会有人信?是大伯母会信,还是娘亲会信?”
的确似乎是这个理……
月白高高吊起的心这才略微落下了些。
而三老太太房内的几人,那颗高悬的心却没法这么快就落下。
尤是大太太,撞见了那样的画面,只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才好!按年纪,三老太太同她一般无二,可按身份,三老太太却是她的长辈。既是孀居多年的长辈,到底是该让人敬重些的。
何况平日里在谢家,三老太太就连衣服都特地拣了老气横秋的穿,二十几岁时便尚且如此,如今徐娘半老,当然更是这般。
这样一人,所以哪怕谢家诸人都知道她心不善,却到底敬着尊着。
因为她养大了谢元茂,又为三老太爷,守了几十年。
身为妇人,一个年少丧偶的妇人,这样就够了。
可今夜——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了宋氏肩头,眼睛却盯着角落里紧紧捂着谢姝敏嘴巴的陈氏看,“六弟妹,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该先听母亲解释一番才是。”宋氏心里亦是大震,可她对三老太太的感情连大太太都不如,震惊过后,心里头涌上来的尽数都是鄙夷罢了。鄙夷里,又夹杂了几分庆幸。
好在这一回,诸人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心腹亲信,若不然,这事怕是很快就要传遍了。
做了祖母的人,却在外出进香时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来,叫人如何如何还能正眼看待她?
伴随着宋氏的话音落地,屋子里的一众人就又都望向了牀上蒙着被子,神色极其阴郁的三老太太。
汗湿的发丝有几缕仍粘在她的面上,脖子上,模样狼狈叫人不忍直视。
偏生牀榻之上,又是一片狼藉,屋子里还有着靡靡的气息,大太太不禁羞红了脸,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三婶,今夜这事……”
话未说完,三老太太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眼神冷厉狠毒,似要吃人。
大太太悚然一惊,后退一步才发现三老太太这目光根本就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而是落在了宋氏身上。
她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遍,不由暗暗为宋氏拘了一把同情泪,身为长辈自己做了肮脏无耻的事,竟还用这样的眼神看儿媳妇,当真是可憎。
“你们都给我滚!”
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那张阴沉的面孔下传了出来。
大太太一愣,旋即气恼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脸仗着长辈的身份对自己呼来喝去,甚至用上了“滚”字?
大太太挺直了腰杆,冷笑了声,伸出手指点了点跪在地上被堵了嘴的光头汉子,道:“三婶荤素不忌也就罢了,怎地连出家人也不放过?”
可话说完,她差点闪了舌头。
出家人!
她方才竟忘了,这可是个和尚!
这下可真的糟糕了,若是个野汉子还好随意处置,可既是个和尚,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普济寺不是一般的小寺院,这事若不通报戒嗔方丈,就不好随意处置了他。可若是通报了,三老太太同人苟合的事就不免要传了出去。这么一来,谢家的脸面要往何处安放?从今以后,谢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成亲?
眨眼的工夫,她心里已是千回百转。
“大嫂,依我看,这事只怕还是要禀明了戒嗔大师为上。”宋氏亦想到了这些事。
大太太哭丧着脸,道:“六弟妹,这事……唉……”
牀上的三老太太见两人如此,气得心肝发疼,却不好反驳。
她如何能说眼前这人并不是寺里的和尚,而是她特地从陈家带来的下人呢?她又如何能说,这人原是为了宋氏准备的?
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将苦头尽数自己嚼烂了!
僵持间,宋氏紧皱着眉头,看向了陈氏:“陈姨娘,更深露重,为何你会在这?还带上了敏敏?”
陈氏听到她突然唤起了自己,身子一颤,支支吾吾地道:“我夜里睡不安生,来寻母亲说话……”
三老太太一听,立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说话,说什么话?
身子上带来的羞。耻跟内心的愤怒几乎席卷了她全部的理智,她终于再也受不了这样被人当成罪人一般审问,忽然抓起身后的枕头重重砸了出去,指着宋氏厉声骂道:“贱人,这都是你的阴谋,你这个贱人!娼妇!下作的畜生!”
一声比一声更加不堪入耳。
宋氏只是平静地听着,大太太却吓得掩住了自己的嘴。
正文、第110章 下山
宋氏道:“等天明了,就去请戒嗔大师吧。我佛慈悲,定会守口如瓶。”
自然,将这个汉子带去给戒嗔辨认,话却不能尽数说清。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诸人心中皆有数。
这一夜,大太太跟宋氏便都没有离开三老太太的屋子。直到天色微明,大太太才匆匆盥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裳梳了发,领着人去寻了戒嗔。寺里的僧人要上早课,戒嗔和尚这会也早早已经在佛前。
大太太让小和尚进去通禀,只说是夜里糟了贼。
戒嗔听了大惊失色,若传扬出去,留宿普济寺的香客竟然会遭贼,那来日还有谁会愿意来进香?
他身为住持,岂非颜面扫地?
这般想着,旁的就都顾不上了,他立即丢开了手中敲击木鱼的木槌,飞快自蒲团上起身,出门迎了大太太,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模样,道:“贫僧见过谢太太,只是不知,昨儿个夜里,是府上的哪位糟了贼?”
大太太面对高僧,倒渐渐镇定下来,又过了一夜,心里头有了思量,这会便落落大方地道:“是老太太屋子里,贼当场便擒,只是……那贼人剃度过,身上又着了僧袍……”
她故意拖长了话音,听得戒嗔和尚眼皮一跳,截然否决,“定是那贼人偷了寺里的僧衣,伪装成僧人的模样。”
“大师说得是,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请大师亲自去辨认一番吧。”
戒嗔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连声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两人就一齐往厢房而去。
以防不测,大太太昨夜便同宋氏商量妥当,今日一早她去寻戒嗔方丈,宋氏则想法子支开七太太几人,暂且先敷衍过去。
因而一早,七太太几个就都被请到前头去了。此刻厢房里俱是空空的,并没有人。
戒嗔和尚何其狡猾,才踏入一只脚,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若真是贼人,又是老太太的屋子里遭了贼,这会子众人怎会都不在,反倒该都聚在一块才是。偏生一派人去楼空的模样,叫人心中不安,恐有事发生。
他喃喃念着经文,心中却暗道:莫非那贼人真是寺里的哪个僧人生了歹念不成?
好在等到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便长松了一口气。
这人眼生不提。头上没有戒疤。不论怎么看都不是寺里的人。更何况,就算是,他也没有傻到要认下的意思。
他便冲着大太太再三肯定地道:“此人并非寺里僧人,只是这事。到底是贫僧管束不严,才至贼人有了空隙可钻,乃是贫僧失职,普济寺失职呀。”
大太太听了他的话,又见他神色自若,当下也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寺里的人就好,旁的就都无妨了。
就在这时,戒嗔忽然道:“谢老太太夜里可有受惊?”
“无碍无碍,歇歇便可。”大太太面上终于有了些微笑意。
戒嗔却又道:“贫僧愿为老太太当面诵经压惊。”
大太太急忙推拒。“多谢大师美意,只是老太太这会仍睡着,却是不便。”
戒嗔也不过只是客气一番,闻言当然乐得自在,遂道:“那贫僧便去佛前为老太太诵经祈福。也是一样的。”
“有劳大师。”大太太道谢,“既然这人不是寺里的僧人,那便由谢家处置,大师觉得可行?”
虽然不是普济寺的人,可事情出在寺里,戒嗔和尚地头蛇,仍旧还要问过他的意思。
戒嗔熟知不可于这些人家交恶,当下道:“大太太随意便是。”
大太太就听明白了,他虽然说了随意,可佛门清净地,断不可见血,要处置也得等到离开普济寺下了山再说。她只稍稍一迟疑,就笑着送戒嗔出了门。
假和尚的嘴仍被汗巾子牢牢堵着,大太太指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着,自己匆匆去见了宋氏。
两人将事情一说,自然决定不能留着这汉子。
事情不能闹大,这人就势必要先“咔嚓”掉。
两个妇人,背地里谈论着如何将人弄死,隐约间倒是多了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大太太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道:“春平去了何处?怎地一直未见到她?”
“秋喜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