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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马克斯。”
分手时候,他们互相真挚地亲吻。
博罗维耶茨基对他毫无怨言,因为体察到了他的处境。何况,工人们已经告诉他,在工厂毫无办法抢救的时候,马克斯一个人关在事务所里,对着工厂废墟象小孩一样痛哭流涕。
“我算输得精光了!好啊,好!”他好象对整个世界发出了挑战。
他吩咐料理父亲后事,自己到工厂去了,因为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那儿工作。
可是马泰乌什马上来通报说老米勒正在等候见他。
他刚一进门,老厂主就抱住他,急不可捺地说:
“我到索斯诺维茨去了,他们今天才把电报给我,所以来迟了。我心里挺难过。真可惜啊,我亲眼见过你是怎么苦干过来的。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还不知道呢。”
“全完了?”他马上问道。
“全完了。”他说了实话。
“你说胡话呢。我帮助你,按普通办法给我分成儿就行,你要盖一个更大的工厂;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怎么样?”
卡罗尔奇怪地坚持陈述着资本可能没有着落,又用特别灰冷的色调描述了一番自己的物质状况。可是老厂主听到他的论点后,哈哈地笑了。
“没有①说的!你有聪明才智,这就是最大的资本,今天你赔了,过两年就全部能赚回来。我过去是纺纱厂师傅,没什么文化,可是我现在有一个工厂,有几百万。你娶我女儿玛达吧,要什么有什么;这话,我早就想着要跟你说了。这姑娘满不错呢!就是你不娶她,我也要把钱借给你。我儿子威尔不愿意当厂长,我得给他在乡下买个庄子,他满脑子想当老爷。我呢,我就想要一个象你这样的女婿。哎,怎么样呀?”他说话快,用袖子擦了擦直出汗的油光光的脸,又放心不下地注视着卡罗尔。“你快说话嘛,我得走啦……”
①原文是德文。
“好吧!”卡罗尔冷淡地回答。他当初就料到了必有今天这个收场。
米勒高兴得拥抱了他一番,直拍他的后背,接着就跑回家去了。
第二十二章
火灾和阿达姆先生的葬礼已经过去几个星期了。安卡没有参加葬礼。她搬到特拉文斯基家去了,在那儿养病。
现在她觉得好多了,可是还没有上街,因为才到三月,天气很糟糕,老是下雨,外面泥泞满地,又潮又冷。
她觉得健康已经完全复元,可是精神的平衡却恢复得很慢。
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最后阿达姆先生的猝然死亡,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有时候她整天整天地呆坐着,凝望着某一个角落,朦胧觉得从这个角落里也冲着她发出了模模糊糊的呼啸声,夹杂着血红色的光亮,人们的嘈杂呼叫,叫她不寒而栗,她常给吓得晕过去,或象发疯一样地跳起来要逃走。
所以总得有人看守着她,让她逍遣,好不至于想起过去的事。
陪她最多的是尼娜。尼娜象母亲那样无微不至地看护着她,维索茨卡每天也来,而卡玛则整晚整晚地呆在她身旁。
她一天到晚在一间宽敞的侧房里坐着,这间房子现在象一间花房,里面到处是鸟儿的鸣啭歌唱,小喷泉水声潺潺,花香荡漾,十几株高大的山茶树已经开满了白花和红花。
安卡常坐在又矮又大的安乐椅里,情意绵绵地说:
“你知道,谁也没有象你们这么真心实意地待我。”
“你过去不需要嘛。我陪着你,觉得也挺有意思;你是我的模特儿,我当然应该关怀罗。”尼娜高兴地回答。
她正在给她画像,就取她半卧在铺着虎皮的椅子里的虚弱倦怠的姿势,背景是盛开的茶花。
这儿又暖和又安静,喷泉潺潺,水声催人入睡,象宝石碎屑流一样跳荡着喷起,然后落在白色大理石槽中;槽里有许多正在取暖的翠绿色小蜥蜴。
“今天卡罗尔来过吗?”尼娜又问。
“来过……”
“说啦?……”
“还没有,老是没这个勇气,不过,这几天我就把戒指退还给他,就算完了。心里沉甸甸的,沉甸甸的……”
她不说了,眼睛闪出湿润的光泽。
她们不谈这件事了。日子一天一天单调地拖着,只有一点变化:一天傍晚,斯塔赫·维尔切克来看望她。
她在花房里接待了他;她什么也没说,却久久地望着他。
维尔切克满面红光,浑身上下洒了香水,信心十足,说他已经跟马克斯·巴乌姆订了合同,到春天在老巴乌姆的地皮上和马克斯一起盖一个大工厂,生产羊毛混纺头巾,准备跟格林斯潘竞争。
“马克斯先生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难说啊,只能说他完全疯了。锅炉爆炸,又是大火,把本来就乾脆是空空荡荡的工厂全给毁了;所以老头子把整个地皮都让给了马克斯,把仓库里剩下的全部成品也拿了出来,甚至把保存下来的车间也卖了,把什么都分给了几个孩子,只求到死别再有人毁坏工厂的石头墙:那是他的一份特殊财产。他自己就关在里头,在那儿过日子。彻底疯了。我劝马克斯好歹把他爸爸送到一家医院去;那厂房的石头墙我跟他用,还满合适呢。可是他不听。”
“他有他的道理。请转告马克斯到我这儿来,行吗?”
“好呀。我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完全恢复健康呢。”
他又坐了一会儿,大肆吹嘘了一阵,走的时候安卡也没怎么理睬他,因为她讨厌他。她赶紧搓了搓手,因为跟他握了手;他那双大手掌又冷又湿。
“我觉得他象一条爬虫。”她对尼娜说。
“是爬虫和野兽的混合物。这样的人有空就钻;非死在监狱里不肯罢休。”特拉文斯基插了一句,接着就冲安卡如数说起维尔切克跟格林斯潘的买卖事,和他钻营取利的种种伎俩。
“话是这么说,您不是也要接纳他吗?”安卡气愤地说。
“他已经来看过您了。以后我也得跟他打交道,因为在这儿不能纯粹把人分成好人和强盗,谁都用得着谁嘛。”
“可我再也不想见他的面。”
“好吧,我吩咐仆人就是。不过我说句话,您可别生气:我们这些人办公事总是得看需要,而不是看喜好。”说完他阴郁地微笑一下,又瞥了尼娜一眼。尼娜已经把画架搬开,她不想听见他们这些话,因为一听见就感到说不出来的别扭。她正站在茶花下轻轻地吹开粉色的苞蕾。
“生活真可怕!”安卡喃喃地说。
“倒也不见得。可怕的只是我们对生活的期望,可怕的是我们对美的理想,可怕的只是我们对善和正义的追求,因为这些东西永远也实现不了,永远不允许我们承认生活的现状。
一切苦恼的根源就在这儿。”
“还有希望!”尼娜插了一句,把一个花瓶放在安卡旁边的茶几上。花瓶里插着一束中国玫瑰,开着繁茂的黄色花朵,发出一股清香。
“卡焦,小心,别提那些讨厌的了。”
晚上,尤焦·亚斯库尔斯基来了,最近一段时期他常常来为安卡朗读小说。安卡从他那里打听到了关于卡罗尔的各种详细情况和事务问题,因为卡罗尔虽然天天到这儿来,却从来不谈买卖的事。
“你父亲身体挺好吗?”她问。
“他监视清扫碎砖烂瓦的人,已经一个星期了。”
“你干什么呢?”
“我也在卡罗尔先生办公室里,因为巴乌姆老先生已经毁了自己的买卖。”他回答的时候更羞涩、脸更红了。因为这可怜的人爱安卡爱得要死,整宵整宵地给她写老长老长的情书,可是实际上信并没有寄给她,自己却又极其保密地给自己写了同样热情奔放的回信。理想爱人的名字他不透露,却在马利诺夫斯基家举办音乐会的时候拿来当众朗读。
“马克斯先生让我问问,他明天来看您行不行。”
“好,明天午后我等他。”她爽快地回答道。
她迫不及待地等着他来。第二天仆人报告他来求见的时候,她的心立即高兴得怦怦地跳起来;她非常激动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马克斯又难为情、又怯懦地坐在她对面,轻声地、口气有点犹疑地问起她的健康。
“健康情况不错,我只等着天气好转,就到外面走走,或者可以说,离开罗兹。”
“离开很长时间吗?”马克斯赶紧问。
“很可能;不过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您在罗兹觉得不太舒服吧?……”
“是啊,很不舒服呢,爸去世了,又……”
这句话她没说完。
马克斯不敢多话。
他们不说话了,互相真诚地凝望着。
安卡冲他会心地、快慰地莞尔一笑。马克斯顿时浑身发热,隐匿很久的爱情给心里带来了欢欣和激动,就连亲吻一下她坐的椅子也是高兴的。可是他依然僵直地坐着,又说了几句平常的客气话,就起身要走。
“您要走啦?”安卡有点不愉快地说。
“我得走了,因为我得从这儿直接去参加莫雷茨跟梅拉·格林斯潘的婚礼。”
“梅拉小姐嫁给莫雷茨了?”
“门当户对的一对。她的嫁妆多,又挺漂亮,还有一个几次破产又几次走运的岳父。哼,莫雷茨,诡计多端,吃掉他岳父还绰绰有余呢。”
“您还会到这儿来坐吧?”安卡在请求。
“只要您答应。”
“天天来也可以,您要是有时间。”
马克斯吻了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后来,天黑了,直到工厂的灯火透过窗口闪烁的时候,博罗维耶茨基才来。他安安静静地坐下,因为尼娜正在隔壁房间弹钢琴,特殊甜美的声响象淙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