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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慧(同情地)不好,大嫂,你想你去了,你跟大哥一同去了,梅表姐她心
安么?
瑞珏(诚挚地)可我真想见她,真想再见她一面。
觉新(忍住哀痛)不,你不要去。你现在的身体不宜于再悲伤。
瑞珏(抚慰)不要太难过了,明轩,你,你快去吧!
觉新我走了,(疾走两步)不过楼上冯老太爷,——
觉慧(顿足)我的天,大哥!你看我来侍候他!
[新才匆匆地由正中篱门向左走出。
觉慧(同时,愤极)梅表姐,你好冤枉啊!
瑞珏(揩拭眼泪,哀痛地)三弟,是我害的梅表妹。
觉慧不,大嫂,你是最温厚,最无辜的。杀了梅表姐的也是他,是大哥要
我来侍候的人。
[陈姨大由右面小径匆匆上,后随王氏和婉儿。婉儿穿着藏青的衣裙,式样老旧,紧紧箍
在身上像侄桔。头发梳成暑,扎着暗色的头绳,形容枯槁,人也瘦损得可惊,低首敛眉,
和三月前的活泼生气大不相同。她持一串细小的念珠,缠绕在手腕上,见着人,多少有些
惊恐神色,王氏和陈姨太都穿着喜庆时的衣服。
陈姨太(勾促)孙少奶,快来吧,老太爷又叫你呢,(同情地)是觉新去看梅表
姐去了吧?(对王氏)你看这多怪,到外县三个月又病成这个样子了。
王氏(无言)嗯。
陈姨太(对珏)快走吧:(尖刻地)老太爷真是离不开你呀,走吧!(先走)
(珏随着陈姨太由右面小径下。
王氏(一根短短的黄象牙烟嘴里还燃着半支纸烟,她轻轻吸了一口,慢声慢气地)婉儿,这
儿也清净,你坐下谈吧。(觉慧惊愕地望着婉儿)
婉儿(低头)不,太太。
王氏现在你总是冯家的人了。
婉儿(无限的恨痛)太太!(叹息)
王氏(坐下)唉,也不知谁做的孽,三个月的工夫硬把个人逼成这个惨相!
(邀人同情)老三,你看她变成什么样儿?
婉儿(见礼,低声)三少爷。
觉慧(凄恻)坐,坐下谈吧。(婉儿坐在石凳一个角上)
王氏(又吸一口烟)这件事叫三少爷听听也好。(对婉)你说吧,三个月见不
着你的面,我好几次派人去看你。侯门似海,总是东推西托地见不着
你的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婉儿太太!
王氏你说吧,现在你总算是回到娘家了。
婉儿(突然跪下来哭泣着)您再收回我吧,我实在不能再回去了。
王氏(放下烟,扶她立起)你起来,你起来,你光哭也不济事。我现在也是做
不了你的主,你已经不是高家的人了。
婉儿(呜咽)太太,你救救我吧,再要我回去,我至多再活半年就会死的。
王氏可你总得说是怎么回事呀!(不耐烦地拿起烟嘴,把烟取下,放在烟盘内,任它
燃着,吹了两下烟嘴,将它放好)
[婉怯惧地摇摇头。
王氏(回头)老三,你是个公平人,你看她现在像不像地狱里的冤鬼?
觉慧(矜怜)说吧。
婉儿我怕,我老觉着四下里都是他的影子似的。
觉慧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婉儿(恨极,低而狠地)他,他不是人!(突然伸出手腕)您看我的手!我的胳膊!
(慧愤怒地盯望着那手臂上斑斑点点的伤痕,王氏气得发颤)他叫我在佛堂旁边睡,
白天陪着太老太太念经,下午研墨收拾屋子,晚上又陪太者太太吃素
念经,可一到了夜晚,他,他就——(恐惧地低下头)
觉慧怎么?
婉儿(痛苦地)您看,这是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身上,他每天夜——
王氏(止住她)你不要提了,我明白。
觉慧婉儿,是怎么回事?
婉儿太太,我从来没睡过一夜的好觉。(哀求地)我的好太太,你叫我回来
吧,回来吧,侍候您一辈子,磨成碎粉我都情愿,可是我再也不回去。
您不知道在那佛堂里面照着油灯,阴风惨惨的,半夜里,他来了!天,
天!您救救我吧!积积德吧!鸣凤真聪明,死的对,我这不死的才活
着报应呢。(恐惧地)我真怕他又来了,又要把我,——(不觉屈膝,又低
声乞怜地)救救我吧!救救我——。
(冯乐山由阁门缓缓现出。
冯乐山(和蔼可亲地)婉姑!(婉儿吓得立刻站起,面无人色)婉姑在这儿跟旧主人叙
家常了么?
王氏(立起)冯老伯。
冯乐山(自然地转到觉慧身上)这是觉慧吧?你怎么多久没到我家里去玩哪?[慧
不语。
冯乐山(微笑着)过些天,我也给你说一门亲事。(举起两份红喜帖)好,你先去
把这份喜帖交给你母亲看看。这一份呢,交给你三爸为你祖父代存。
[慧默默伸手接下来。
王氏(怕觉慧在她面前惹事)老三,你先去吧。(慧才缓缓由正中篱门向左踱出)
王氏(回首对冯,尖锐地)冯老伯,婉姑太笨,怕不大合太老伯母跟您老人家
的意思吧。
冯乐山还好,还好,总算是还有些慧根的。她在我家里没有几个月,全部《金
刚经》已经能读能诵了,太老太太很喜欢她的。
王氏冯老伯呢?
冯乐山(若不经心)我也还喜欢。很好,很好,究竟是高家用过的。
王氏(尖酸,表面上依然十分有礼)真是承您夸奖了。婉姑,你再到我屋里去坐
坐。
冯乐山(不便拦阻)也好,也好,去谈谈会吧。不过现在又是老太太要烧香的
时候了吧?你是否该回去了呢?
王氏(机警地)别,好容易才来一趟。就多说一会儿话,老太太那么个慈悲
人,也不会见罪的。走吧,婉姑!(拉着地就走)
[婉姑一直恐惧地望着他。
冯乐山(一面是峻厉可怖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示意叫她留下,一面又——)去吧,去玩去
吧。平日也真是太苦了婉姑了,(非常温和的声音)去吧!婉儿(不由得止
步)太太!
王氏(回头)怎么?
婉儿(颤抖地)我
冯乐山(和颜悦色)去吧,去吧。
婉儿(怯怯地)那我去了?(与王氏一同转身)
冯乐山(又是冷峻森森的目光)去吧,去谈谈去吧。
婉儿(回首望着他,只得又——)太太!
王氏(笑着)怎么啦,这孩子?
冯乐山(慈样地)是啊,真是个孩子,去吧,快去吧!
婉儿(晓得不能走,对王)我不去了。
王氏来吧!
婉儿您先去,我就来。
冯乐山(洒脱地)也好,你先给我到楼上研研墨,我索性把那幅长条写了吧?
婉儿(点头,哀恳地)太太,您去吧。
王氏(叮咛)好,你就来呀。
婉儿嗯。
(王氏由右面小径下。
冯乐山(半晌,感到四面无人,沉静地)哪个叫你出门的?
婉儿(怯俱)太老太太说的。
冯乐山(低声)你方才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婉儿没,没有。
冯乐山你说了。
婉儿实在没有。
冯乐山(淡淡地)你忘记了一会儿回了家——
婉儿(恐怖地)没,没有忘。
冯乐山(低声)那你就说,说实活。
婉儿(失了魂)我只说了一点,一点,——
冯乐山(额上冒着汗)一点什么?
婉儿(畏怯地摇头)没有什么!
冯乐山你不说!(猝然拿起桌上还在燃烧着的烟蒂头,吹了一下,抓着婉儿的手腕,就按在上
面,婉儿痛极欲呼,——)
婉儿(强压着自己)啊!我说,我说。
冯乐山(汗珠像黄豆一般大流下来,嘴唇痉挛地颤抖着,冷冷望着婉儿痛苦的脸)不许喊,不
许你喊!
(觉慧早已立在篱外,再也按捺不下,疯狂了似地跑到冯的面前,拉开冯的手。
觉慧(粗野地)放下手,你在干什么?
冯乐山(惊愕得说不成语)你,你,——
觉慧(愤怒〕你为什么欺负她?
冯乐山谁?谁欺负她?
觉慧不要脸,你还赖什么?你看她叫你苦成什么样子?(痛恨地)你这个假
善人,伪君了。你在我们年轻人的面前装的什么道学面孔?
婉儿三少爷!
冯乐山(才气出一句话,颤抖地)你,你简直目无尊长!
觉慧(直望着冯的脸)我的眼睛没有你,我的拳头也不会有你!我不跟你说废
话,我要你立刻把婉儿放出来。
冯乐山(逐渐恢复他的冷静据做的态度)你这种毫无教养的子弟,你纵然不知家法,
你也应该知道国法呀!
觉慧哼,国法不保护你这种东西!
冯乐山(傲慢)无家教,尤修养,你不值得计较。回头我就告诉你祖父来管你。
觉慧(一眼望见)我的祖父已经来了,我希望你现在就对他说!
冯乐山哼!(阴沉无语)
[由右面篱外望见高老太爷和高克明走来。高老太爷穿着古铜色夹袍,外面套上丝绒黑马
褂,精神有些衰退,而兴致还佳,他拿一本装璜得异常精美的木版诗集,笑微微地踱入篱
门,旁边克明扶掖着。克明一身袍子马褂,戴一朵小小绢制红寿花,十分忙碌的样子。
高老太爷(见冯立在那里出神笑着)冯乐翁又在神思些什么?又想出什么佳句?(举
着那诗集)大作真令人拜倒。真是字字珠玑!
冯乐山(快快)笑话!笑活!
觉慧冯大伯,您方才不是要跟家祖谈——
高老太爷(十分有兴味地)谈什么?又推敲什么?
冯乐山(愠怒,狞笑着支吾过去)哦,没什么,没什么,一两个,一两个字句间的
斟酌。
高老太爷冯乐翁。现在学生们又在闹事了。(回首)克明,方才你说此地的学
生又开什么会,又什么爱国示威运动,——
高克明(恭谨)是,是。
高老太爷这真是昏聩糊涂——
高克明是,犯上作乱的行为。
高老太爷(慷慨)真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冯乐山(阴沉沉地)嗯,人人得而诛之!
高老太爷(对慧)你在这儿候着干什么?还不出去!
觉慧是。
(慧由右面小径下,冯渐复旧状。
冯乐山(对婉儿,慈祥地)咦,婉姑,你对你的老主人叩头拜贺了没有?
高老太爷叩过了,叩过了。冯乐翁,那喜帖——?
冯乐山(一时忘记)哦,那,那,——
婉儿交给三少爷了。高老太爷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