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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搬神弄鬼,把老人家害得吃惊受怕,病势更重是孝心?
高克明(气得连连地)你小孩子,小孩子,你不配跟我说话,你快把老二找来,
了结冯家这段亲事,叫爷爷放心,不然——
觉慧(看他不讲理,也硬起来)我就是不找!
高克明你非找来不可。
觉慧(重重地)我不找。
高克明(走上前)老三,你这个!
(周氏突由阁门疾步走出。
周氏(向篱外喊)老二!老二!
(觉民由左面篱外和王氏匆忙走迸。
周氐快点,快点,爷爷正等着你呢!
觉民(笑嘻嘻地)三爸!(快步和周氏走入阁门内)
高克明(莫名其妙,对慧)这是怎么回事?
觉慧方才爷爷对我说,他很后悔,只要见二哥一面,冯家婚事不提了。
高克明(不了然)不提了?
觉慧(微笑)不提了。
[克明掉头就走进阁门。
王氏(对慧)是你叫老二回来的吧?
觉慧嗯。
王氏(紧张)外面好乱,——
觉慧怎么?
王氏又抓学生了。我在轿子里看见的,捉了好些人,拉着在街上走。
觉慧哦,哦。(蓦然转身就向外走)
王氏老三,你要上哪儿去?
觉慧到学校,找朋友。
王氏现在你不能去。
觉慧现在我才该去!(立刻由右面小径跑下)
王氏老三,(对右面,警惕地)你可要小心冯乐山,这个老东西你太得罪他很
了。
[慧由右面戴好帽子,披着围巾匆忙走出。
觉慧再见,四婶!(向篱外走)
王氏老三,老三!(慧不理,仍走)
[陈姨太突由阁门出。
陈姨太(尖声)三少爷!
觉慧(不觉停步)什么?
陈姨太你爷爷叫你!
觉慧叫我?
陈姨太(肯定)叫你!
[慧只得丢下帽子,依然戴着围巾走入阁内。
陈姨太(四面望望,对王氏狠恶地)你看老太爷又叫大房的人围住了。大房的人一
直是欺负我不要紧,现在他们又要谋算老爷子了。(恨极)这样没有良
心,不知孝顺的人早晚没有好结果的。
王氏怎么?
陈姨太(恶毒地)你看着吧!
(瑞珏由阁门跑出。
瑞珏(悲痛地)陈姨太,快来!爷爷不成了。
(突然听见楼上一片嚎哭声,陈姨太和王氏哭着跑进去。
瑞珏痛极,倦极,痴颓地倚在门框上,手抚前额,没有一点声音。
(舞台全黑,立即明亮。
(再明亮时,是当天午夜一时。四面漆黑。水阁下层的窗户完全敞开,阁内光明如画。老
太爷的死尸,穿好了寿衣,停在屋当中。灵前燃着素烛,摆满各种死人应用的钱纸,金银
锭,魂幡种种。篱外和右面小径上隐隐约约立着许多仆妇,像一堆一堆的鬼影。石阶上和
栏杆外分站着克安、克定、王氏、沈氏以及孩子们等等。周氏、克明和瑞珏立在阶下。栏
杆上摆着“孝子”们的綂麻衣冠和丧棒。觉新正跪在灵前叩首,陈姨太面对着死尸,阴沉
不语。大家肃然无声。觉新叩毕,由门内退出阶下。陈姨太缓缓由灵前走在门当中,栏杆
上的烛光倒射在她惨青的脸上,望着有若煞神。
陈姨太(声音冷涩喑哑,阴郁庄严地)现在老太爷已经归了天,大家也都在这儿了。
这件事关系老太爷死后的神灵。血光之灾,这是千灵万验的。
高克明怎,怎么样呢?
陈姨太(望着瑞珏)若果孙少奶在家里生产,那产妇的血光会冲犯死人,老太
爷的尸体就会周身冒血,以后再念多少经文也升不了天堂。
高克安(望望克定,回首向陈)那么按说该怎么办呢?
陈姨太(冷酷地)那只得委屈孙少奶赶紧在外面找房子!
[珏低头,忽然紧紧握着觉新的手。
高克明(吃了一惊)出去生产?
陈姨太嗯,可是要出城十五里,——
沈氏(点头,低声)对的,对的。
陈姨太还得过了三道河水,才能破解。高克定(也应声)嗯,有这么一说。
陈姨太不然,还是没有用,死尸冒了血就再也不能升天。(四顾)都在这儿了,
大家看看怎么办吧?
[大家嘿然。
高克明(想不出应付的办法,对周氏,低声焦的地)老三呢?
周氏(低促地)到处找,找不着。
高克明老二呢?
周氏也出去找他去了。
陈姨太(目光歇在克明身上,缓缓地)三老爷,您看,——
高克安(忽然)三哥,我看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克定(从旁附和)嗯,嗯,是的,是的。
陈姨太(阴沉)大少爷?
觉新(望一望低着头的瑞珏,转对克明,苦痛地)三爸,您看——(克明毫无勇气地低下
头来。新转对周)母亲,您——(周氏用手帕擦着眼角。新缓缓转头,哀视着瑞珏,
——)
瑞珏(哀痛中抚慰着觉新)不要着急,明轩。(对陈姨太,沉静地)我就搬,(转对
周氏)城外总可以找,找着房子的。
(舞台全黑)
——幕落
第四幕
高老太爷死后一个星期,下午三时许,在城外钱太太的旧屋内。这屋子许久没有人住过,
一进来就有一种浓重的霉气窒息人的呼吸。屋顶很低,屋梁露在外面,泥土砌成的薄墙也
没有涂饰。潮湿的土地成年没有人扫过,凡是角落里都满布了蜘蛛网,儿样破旧的木器也
堆上了厚厚的灰尘。现在窗外层的木板窗是敞开的,空气和阳光由那方方的破烂的纸窗栏
间透进来,但是这屋子里可怕的腐闷的气味却一时不易驱尽。屋左右各一个门,通着更黑
暗更潮湿的小屋,正中一木门,通外面一片平坦的磨场。门两旁有窗,门窗完全敞开时,
可以望见对面的青山、田野和调秃的柳树。在左面露出一片荒凉桔寂的坟堆的一角,和两
三间佃户住的更狭陋的土屋。屋里摆着一张旧木床,光光的没有上面的框架,一张黑漆八
仙桌,几张旧凳,靠床添了一张帆布躺椅。地上摆着网篮,桌上放着箱子,行李和洗脸用
具都堆在空空的木床上,一只炭盆架斜抖放在床边。
(开幕时,刘四姐在床边收拾东西。黄妈立在正中门栏对外面吆喝驱赶着正要挤进来的一
只颓预的母猪,母猪在门外叫,黄妈拿一根竹竿在猪身上乱打。外面不时有牛在低低地鸣
吼。窗前站着一个干瘦、面无表情的老农人,默默地糊着新窗纸。
黄妈(舞动着竹竿)去!去!去!
刘四姐(回首)您这是干什么?
黄妈(逼急地)赶猪!(指门外)这个死猪要进来。(又乱打,猪在外面乱叫)去!
去!
刘四姐(对着那个老农人)喂,老人家!你的猪进屋了,要进屋了。(希望他来驱
赶)你还不——
老农人(望望刘)进来不要紧的。(又忙忙地糊他的窗户)
黄妈(重重打了一下,猪大叫一声,就再也没听见叫,黄松了一口气,自语)走了,可走了,
这个讨厌的猪!
老农人(回头望望)你不赶也是会走的。
黄妈(不满意的瞥了他一眼)唉,这个地方我可不爱,说乡下也不像个乡下,
离城远不说,四面还不见什么人家,这叫少奶奶一个人怎么住啊?
刘四姐(不愿提起,岔开)您说这床放在什么地方呢?(指着)这边窗外靠着荒坟,
这边窗外是田地。
黄妈(指着靠田野的窗户)自然还是这边好。
刘四姐那就不用动它得了。(从床上移下东西,一面想打开行李,用手抹抹床沿上)咦,
床都洗干净了?
黄妈嗯,我进门就洗了。(十分关切地)少奶奶有动静没有?
刘四姐没有,我看也就快了。(同情地)要不是为着海儿病,今天也就来了呢。
黄妈(料想)怎么陈姨太他们今天又催着少奶奶搬出去啦?
刘四姐(气愤)还不是?把一个有肚子的人像当成瘟神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赶
她走。(不平地)有两个钱的人家忌讳就多,老的死了,下一辈子人生
孩子都是罪孽。
黄妈(也愤然)出去生,出去生,可一时也得找着房子啊。
刘四姐是啊,我早就说过,谁肯把房子租给人生孩子?有房子的人都有这个
穷讲究啊。(无意中沾着了墙上的水珠)哎呀,这屋子好潮啊,您看,大白
天,墙上直滴答水。
黄妈我昨天一进来,就看这屋子不成。满屋的霉味,就像埋在坟里似的。
(忽然察觉)哎,我这说的是什么呀。不过(低声)也是,这屋子好久好
久没有人住了。
刘四姐(又去收拾东西)哼,要是我呀,我情愿一辈子搬出来住这种破屋子,再
也不在那个大公馆里住。我们小姐嫁过来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可
怜,她在娘家哪受过这种罪呀!(外面一个小孩的声音:(清脆地)爷爷,稻
草来了。
老农人(放下浆糊)嚷,我来看看。
(老农人由正中门走出。
黄妈(嗟叹)清水里待过的,谁肯在浑水里待?老太爷一死,就整天听着上
上下下为着分家吵架,谁也不顾谁。到了(“了”做终结讲)什么都是假
的。(嘲讽地)我看只有钱,钱是真的。(喟叹)哎,真是浑水了,浑水
了!
[袁成由正中门上。
袁成(对黄)喂,不早了,冬天天短,说黑就黑。等他们看看梅小姐的坟回
来,你催太太跟钱大姑太太快进城吧。早一点,从大路上走,免得担
惊受怕的。(客气地)黄奶奶今天还不走吧。
黄妈走,太太叫我回去帮着赶孝衣呢。
刘四姐(对袁)我在这儿看屋子。
袁成刘四姐,您知道婉儿也埋在这儿附近么?
刘四姐(摇头)哦,不晓得。
袁成您不晓得?还是我们四太太出钱修的坟呢。
(周氏与钱太太由正中门上。周氏穿着重孝。钱太太也是灰暗色的衣服,她较前苍老,神
态未变,头发却完全灰白周氏(对刘)你们都收拾好了没有?
刘四姐您看,就这样行了吧?
周氏嗯,可以了。(又想起)哦,待会儿别忘了把炭盆生起来,这屋子潮气
大,要先烤两天。
刘四姐嗯,是得生上火,太湿,又冷,坐月子的人受不了。
钱太太(立门侧,面对门外)快点,快把稻草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