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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幽灵一般的旧马车。主人往日是穷过的,现在主人才嘘出一口气说,可
以对敷着喝一口稀饭了,这不是钱的伟大,钱的力量?
钱固然能使主人活着,钱也确难为了主人活着,即如说那厨子和马夫的
底细吧,贾奎最明白,他说:不,还是请聪明的看戏的先生们听贾奎自己说
吧,这里还是不说的好。但是关于马车,贾奎说是劝过老爷把它和那匹马一
同放在跑江湖人寻的“双头人”、“美人蜘蛛”的地方,一处收资阅览着,
较自己用着看利大的那么一对稀奇玩意,一对好古董,当然不愁没人看。究
竟这活是否由于幽默的胖师傅的夸张,还是真为他所说的那样奇特,自然要
亲眼看见才为凭。不但果若在上海最热闹的通衢,出其不意地由一团乱慌慌
的电车、汽车、黄包车堆里,缓缓地钻出来一种车类有轮的运输工具,前面
托着走的是一匹,唔,简直说瘦得似马非马,说是驴又不驴那么一个小动物,
拉着一支只剩下几根骨架车形带轮的、亮着天的箱形物;上面靠前边坐着一
个胖子,团团的脸,腮帮子红得成了熟透的苹果,一对迷成一道缝也关不住
那诙谐小眼睛,不住地闪烁,他时而在平坦、没有多少车辆的街道上,便昏
昏地生了睡意,在暖暖的日光下打着盹;而在那半敞开上面能见天日的箱形
物里面,永远坐着一个正襟危坐的苍白干靥鼻端架着一副铜丝眼镜的小老头
儿紧紧的扶着扶手,时而白眼镜上面探出一对白眼,东张张西望望;整个的
印象,除了小招牌和前面的音乐领导,我们视为百货公司大减价的新广告,
由街上驶过,如广告一样地,他们总引起多少小孩以及闲步人的注意和喝彩,
那便是我们的主人韩伯康和主人的下人贾奎出门收房租呢。
难为主人这样出了门,也难为主人怎样住他的好房子。花园有了,小楼
原来是很标致地立着,右边又有小亭,亭是大理石的桌子和石凳,正面横着
一条长廊,长廊后面望见葡萄架遮掩着的月亮门(注:亭较地高四阶,长廊
较地高二阶)。
这布置不也很停当么?但这些年没有修饰,油漆都剥落下来,小楼的屋
檐已经见了梁木。小楼原是多么诗意的名字,里面蕴蓄着多少消道了的春天。
主人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年青人的叹息,同偶尔的清脆的笑声也常常地在楼
里面山石后听见了,小姐也有时对着月亮登上面巍巍的梯板,倚着飞廊数着
自己的心事,眷念近在咫尺的那个人么?少爷呢,自然是更要放肆了,在山
石背后,费升常常看见少爷写着那写不完的信,为着那么一个好姑娘,少爷
不是常对费升道出心事,急焦焦地想着多少不可能的事么?园子里的布置是
有点风趣的,年青的人们也知道怎么多情。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多春天的景
物,而偏偏主人是不可救药地那样杀风景,于是整个的好庭院处处沾染些寒
伦气,整个的像盖了一层霜。因为,你看,年青的人管他是怎样快乐,总掩
不住这庭院的衰老:月亮门露出砖痕小亭,好好地落下了瓦,中间的葡萄架
有一两处都倒塌下来;而我们的楼呢,原来亭亭地立在人前,但在和主人一
同为着度过的吝啬,没有好调护,都异样地衰老了,多少年不油饰,里面的
房筋都支出来,和倾斜的房梁都歪歪斜斜地摆在那里,墙面又失落多少粉饰,
整个为一个干巴巴、粘不住脂粉老处女的脸,一片一片地落下来,都是那么
可怜相的。
然而尽管庭院呈现着衰老,近几天的气象忽然十分活跃起来。
那新来的林先生就是个鬼灵精,整日的不歇嘴,不是钻到厨房和贾奎
吵,说他多用了酱油,就是溜进了书房,捧着几乎是只见入款不见出帐的帐
本,哄着老爷团团转,两片嘴翻来覆去,总是他有理,一挤眼。就是一句美丽
的谎,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骗得胡说八道,当然(除了贾奎),小姐见着他
更阴阳怪气地不知说什么好,哼,谁知他们闹的什么把戏!除了他,少爷也
犯着看天的病,溜过来溜过去,总说从此以后不到回力球场了,不去跳舞了,
只不住地发誓想学好,一个男人赌着咒,要想学好,自然不会是父亲的功劳。
费升真鬼头电脑地对着少爷耳边说着那说不完的话,你想这还怕没有戏谜,
不过年青人哪个不经过这个时期。奇怪的,老爷
60岁的干老头子,忽然这两
天也动了凡心。老爷的心里最近几天总是骚骚然的,多少年舍不得穿的官纱
大褂居然也检出来晒着,预备再试试新,脾气更是摸不着门,动不动就和费
升吵架,而自从太太死后来过一次就没有见影儿的傅三奶奶,那一张嘴可以
说是伶人应该倒走着的好手,忽儿在老爷的嘴里念叨着了。
好了,还说什么呢?拉得这么长,不已很够厌烦的么?让我们看戏吧!
(载
1935年
12月
7日《天津益世报·南开新
剧团公演莫里哀(财狂)专号》)
一九三六年
镀金①(独幕剧)
①此剧根据法国
19世纪的喜剧家
Eugene Labiche(腊比希)的《
La Poudre Aux Yeux(迷眼的砂子)》改编。
写于
1936年,发表于《戏剧时代》
1943年
11月创刊号,本卷据此版本。
人物
张妈——马医生女佣人。
马太太——马医生太太。
马医生
赵先生——美丽的爱人。
美丽——马医生女儿。
李妈——马医生女佣人。
赵老太太——赵先生母亲。
赵老先生——赵先生父亲。
男仆
老板——木器店老板。
布景
马医生家里,中等人家的客厅,左边一架钢琴,右边一张写字台,中间一张小圆桌。
张妈那么太太不要鱼?
马太太(坐在回桌旁边,手中做着活计)不要了。。这一星期老是刮风,鱼一定不
会便宜。。不过小心仔细点,肉也不要买的太贵了。
张妈青菜呢?。。现在豌豆刚上市。
马太太新上市的东西有什么好吃呢?。。你还是做一碗白菜夹肉吧。
张妈又跟上星期一样?。。
马太太买了菜把账开来!我们算一算账。
张妈是,太太。(下)
马医生(由中门上,脱衣)你早起来啦!
马太太你出去了,是从哪儿回来?
马医生我刚去看一个病人。
马太太你有病人!还提呢。。休止正经经的医过谁呀?要不是那天一个走
路的人叫汽车轧了,一时找不着医生才找你去看,那就一辈子也没有
人请你看病。
马医生(坐下)可是今天早晨六点钟有人请我出马了。。。我有一个病人可
以治了。
马太太那么一定不是本地人,他不知道你的吧?
马医生不。。是这儿的。
马太太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居然有人想到请你看病了。
马医生(欢喜)我慢慢地就出名了。
马太太唉!五十四岁也该是时候了,你愿意听我说两句老实话么?你的缺
点就是不懂世故,不懂医道究竟怎么讲。
马医生怎么?
马太太怎么?好容易盼来盼去盼了一个主顾,你呀,总是说:“不要紧,
不要紧,后天就好了。”叫人家放心。
马医生为什么要吓唬他呢?
马太太你这一来,别人就把大病看成小病。小病看成没病,人家仿佛觉得
他的病跟冻疮一样,谁知道你的本事?我看见好几个你的同行,那才
是真正的医生,他要是治一个病人,那就不是三两天就完的事,人家
马上就说:“这个病呀,不是三两天治得好的。”并且还拉一个同行
来商量。
马医生那有什么用?。。
马太太有什么用?等到同行有了病人也一样拉他来商量,你看这样两个人
不都有钱了么,这才是真正的医生哩!
马医主我,我决不这样办。。
马太太你呀,你太老实了,主顾一个一个都走了,末了,只剩一个。。最
后一个也是一个老实人。。
马医生你是说我们的邻居杜先生么?。。
马太太他把一根针吞下肚,自己也不知道是吞了针。。你替他医了十五
天。。很好。。情形很顺手。。可是呀,你就糊涂到这步田地,有一
天你偏偏跟他说了:“杜先生,我简直看不出你是什么病。”
马医生可是,我,我真看不出呀!
马太太看不出,看不出你也应该说:“这个病有点麻烦。。不大十分容易
治呀。。”假使我是医生。。
马医生凭你这张嘴,一定是个好医生。
马太太幸亏我们家里还有七千块钱一年的利息,我们不用靠你治病吃饭。
喂!今天早晨找你看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马医生(为难状)是。。一个年轻的人。
马太太是一个上等人么?
马医生(由抽屉中取钞票)是的,他有家眷。。拿去,收起这二百块钱。
马太太干什么?
马医生我们客厅的家具不是换过了么?今天木器店来收账。
马太太(接过钞票)啊!不错。。不错。。不过我问你刚才看病的是谁?
马医生你真好管闲事。。就是跑马场的马夫。。他被马踢了一脚。。
这。。都告诉你了。
马太太一个马夫?恭喜,恭喜。。明天还有人请你去医马呢?
马医生你尽管取笑我好了,可是我给人家看了病,心里真高兴,跟他谈话,
我得了许多消息。。
马太太什么消息?
马医生有人在议论我们家里的事。
马太太议论我们?有什么可以议论的?
马医生不是议论我们,是说那天天来和我们女儿一块儿唱歌的那个人。
马太太是说赵先生?
马医生他们说他是美丽的未婚夫,昨天晚上在门房里,他们大家连定婚的
日子都给定下了。
马太太哎唷,天啊!
马医生你看,有时候给马夫看病也有好处的吧?
马太太这怎么好呢?
马医生这事得痛痛快快解决一下子。。赵先生很和气,也有气派。。
马太太是啊!人倒是很不错的。
马医生并且一个礼拜他到我们家里来七天。唱歌哪,弹琴哪,可是看他该
开口了。。也是开口的时候了。
马太太怎么让他开口呢?
马医生美丽在发愁,东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