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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以满口正义做官僚资本。把应得的轻视与侮辱他当做一种为正义而牺牲的荣誉。任
何方面射来了冷箭,他就要在这方面做好防御,绝对不肯吃亏,同时又是一个大冒险家。
他并非不能委屈自己,可是得盘算好这代价是否更高于他所委屈的价值,正如同是以人格
为交易的商品。自认为“民族工业家”,虽然他具备一切缺点,善变,易为利害而动摇,
他认为在中国办任何事业都必需把“政治关系”弄清楚。因此尽量找主子来扶持,所谓政
治力量者他认为就是官僚和恶势力。他有绝好的口才,有锋利的文笔,一个地道的机会主
义者。
〔过去在上海办过酒精厂,被挤倒后所有股东都赔了,他自己却赚饱了钱。他有一种本领,
要恭维一个人时是很少不成功的。现在凌光斗,这位耿直简单的老先生正做了他的对象,
凌光斗对他有相当的信任,并且很欣赏他的能干,就推荐他做懋华的协理。
(他穿一套大小不十分衬身的薄哔叽西装,崭新的黄皮鞋,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踌躇
满志地走进。
易范奇(点点头)凌先生,(递给沈他拿来的文件,忿忿的神色)这是卢秘书带来的土
铁合同,请你看一看,蛰夫先生。
〔沈接下阅视。
凌光斗(镇定一下,似乎一种父亲对待子女的眷顾神情)范奇你最近写些什么文章?
易范奇〔坐下,把裤子向上一拉,长叹一声)自从凌先生离开以后,这几天,我非常
愤怒,愤怒到简直拿不起我的笔来。(滔滔不绝,以一种擦拳摩掌的姿态,卖
弄起来,一气说下)看着眼前许多不合理的现象,猖狂地发展!投机囤货,
无法取缔!集团贪污,不能惩办!物价飞涨,原料飞涨,我们办工
业的,资金难,运输难。过去看着赚钱,其实亏本。资产不能增值,
所利税还根据前几年购买资产的价格,算出盈余照抽!工业开始,
就全盘毫无计划,一直纵容囤积,不想建设!如今出货没有销路,
生产低落,工厂减产,倒顶,连我们在经营上可说是最健全的公司
也发生严重的维持问题。加之以(转为沉痛的口气)凌先生离开了我们,
公司失了主宰,年轻人丢了父亲,股东们各打投机的算盘,又露出
地主买办的面目,(悲愤地)死命地向蛰夫先生进攻!向我们进攻!我
只有失望,悲观,沮丧,我拿不起我的笔夹,简直拿不起我的笔来。
(一声满腔激愤的长叹,摸起盒中的纸烟,匆匆点着,一吸一喷)
凌光斗(诚挚地)范奇,“行百里者半九十”要实际,要沉着,这些现象早晚
要一扫而空的。
易范奇(被烟呛咳着而依然神情激昂地)可是怎么样才能一扫而空呢?
沈蛰夫(抬头)范奇,我们可以把这种合同,原封退给卢秘书。(爆发)这叫什
么合同,太放肆!土铁厂难道是卢秘书自己开的?他有什么权可以
代拟这种合同?
凌光斗什么?
沈蛰夫(愤愤)就是荒唐,看了徒徒生气。总之,(顿)以后问题很多,来日
不易!
易范奇(切齿)“人可”这批人只有跟他们死拼到底。
凌光斗(劝慰)一切先为这一点工业根基着想。要忍耐,想各种方法渡过目前
的难关。
沈蛰夫(也镇静下来)放心,光斗,不到逼不得已,我决不放手。
易范奇(激烈地)蛰夫先生,这一点我和你的意见不甚同。就是到了水穷水尽,
我们也要对“人可”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我这一点作风,凌先生
看得最清楚,决不愿与“人可”妥协。(得意地露出名人应有的傲态)我在
上海办厂,就一直吃他的亏。我就明白买办出身的东西,根本不会
同我们这些“民族工业家”站在一条战线的。(似乎旁若无人,却句句留神
沈对他说话的印象)所以我开始写文章就攻击他,攻击他体无完肤。一直
到现在!叫他认识人民有舆论,有是非,这是不可侮的力量!
沈蛰夫(淡漠)范奇,“人可”就要来了吧?你的表几点钟了?易范奇(哑然,
看看壁炉上的座钟,乏味地)哦,快三点了。
沈蛰夫(点点头)那就不早了。
凌光斗(对沈,认真地)我忽然有个意思。我想(跃跃欲试的目光来回在沈、易二人的脸
上投射)当面跟“人可”谈一下。
沈蛰夫(十分感动,恻然笑着)算了吧,光斗,你真有点呆。你徒徒白生一顿气。
何苦呢,让我来慢慢应付吧。
〔半晌,凌默然无语,喷了一口烟,捻着须尖。沉默。
易范奇(想起)哦,方才大中报馆上笔傅惺公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来。
凌光斗哎呀,我忘了!(蹶然跃起)我还跟惺公有个约会呢!
沈蛰夫(立起,满心的爱护)那么,走吧,跟惺公谈谈也好,去去闷气!
凌光斗(苦笑)也许又多了点闷气!
〔工友送书来。
工友协理。(即下)
易范奇(接下,转奉过去,谦恭有礼地)凌先生,这是我最近刚出版一本《范奇论
文集》,上面早写好了,请您多多指正。
凌光斗(收下,翻了一翻)我要拜读,我要拜读的。
易范奇(忽然)哦,请您等一下。我,我就来。(匆匆进了协理室)
(凌光斗颔首,拿起帽子手杖。
沈蛰夫(蓦地想起)张富顺。
〔工友由双门上。
凌光斗(猜出来,轻轻摆手)不用,不用。
沈蛰夫你不能再走路。
凌光斗(笑着)这一次。(顿,指指外面,顽皮地霎霎眼睛)我有滑竿等着我。
沈蛰夫可是你——
凌光斗(瞪着眼睛)你晓得我,这已经(十分满意的口气)哦,很奢侈了!
沈蛰夫(晓得他的脾气,笑)好,好,好,(对工友)你去告诉凌先生的滑竿预备。
工友是。
〔窗外见杨味斋和卢仲由施施然走来,杨推开双门的一扇,让“虎头秘书”迈步先人,自
己随后。工友闪在一旁走下。
卢仲由(狭路相逢,想不到猝然遇见了两个“巨头”。两道贼忒忒的眼光,有些慌乱,强笑)哦,
沈,沈总经理。(鞠躬,踧踖地)凌老先生!
凌光斗(点点头)哦,哦。
沈蛰夫(转对凌)走吧,我怕惺公已经等得很急了。
杨味斋(一直愣住,此时一阵心血。走上前来,兴高采烈地)哎呀,蛰夫先生,凌董事长,
真是巧遇巧遇。我是一箭双雕噢,我一下(读若“哈”)访到两位工业
巨头。(摇头摆尾,自命是潇洒而慷慨地)嚷,凌董事长,今日何日噢!这
真是一日三秋噢!如今那一切的一切——〔易勿匆由协理室奔出。
易范奇(举着书)对不起,对不起,凌老先生。
杨味斋(恭而有理)啊!易协理!
易范奇(匆匆点头)哦,杨先生!(对凌)凌老先生,这是我自己的一本《范奇
论文集》,请您转交给惺公先生。
凌光斗好好好。(走向双门,看见易跟在后面)范奇,你不用送了,你来跟他们两
位谈谈吧。
易范奇不,不,我——
沈蛰夫(挥挥手)不用了,我看范奇,你先同卢先生谈谈也好。
易范奇好,再见。(鞠躬为礼)凌老先生。
卢仲由(弯腰)凌老先生,再见。
〔凌光斗回身点点头。由沈蛰夫陪同走双门下。
易范奇(嘘了一口气,神情松弛下来。以后态度逐渐变成一种阴沉的倨傲)请坐。(指指沙发)
卢秘书,杨董事。
〔三人还未坐就。
杨味斋(又摇摆起来)哎呀,范奇兄,你的文名盖天下,真是妇孺皆知,家传
户晓——
卢仲由(烦厌地)来,来,我们先把正经事了啦吧。(斜着眼瞟着易范奇)公司收
购祥丰的土铁,总经理究竟是怎么个打算?祥丰的人们已经来了,
合同要订就订,总不能叫人再空空地白跑一趟。
易范奇(早有戒备躲躲闪闪地)这个问题,按照已往的习惯,只有蛰夫先生做最
后的决定,我很想帮忙,但是无从下手。
卢仲由(脸色一沉)协理先生,方才谈了半天,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同蛰夫先生
讲?究竟他有个什么算盘?我们多年相识,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的。
杨味斋(苦着眉脸,口气尽量硬朗)我看,公司收买这一点土铁,这一点胃口总该
有,何况这还是二先生的意思。
易范奇(隔岸观火的冷静神情)我看土铁的长期合同很渺茫。现在钢铁过剩是事
实。成本已经太高,谁有钱再买一批土铁?何况公司还有合用的土
铁存着。
卢仲由(逼出一声冷笑,威胁地)然而公司的八千万贷款眼看着成功喽!
易范奇(立刻回敬一句)不过那不能拿来应酬。——(霍地立起)对不起,卢秘书,
我力不从心,无从帮忙。(脸上肌肉微微一抽似乎是微笑)我现在还要把公
司钢品的成本再调整一下。(一转而为淡淡的客气,道着家常)“机制轧钢”
政府议价是每吨八万六,而成本已经在九万二以上了。我办公室里
还有会计处的同人们在等着开会,请你们二位略等一下,沈总经理
送了客就会来的。(拔步就走的模样)
杨味斋(早已惴惴不安,此时再也忍不住——)易协理,方才我提的利生焦炭的事情。。
——
易范奇这个也得等蛰夫先生来定,请你当面谈吧。(有意无意地)不过杨董事
不是外人,公司一向也是有合用的焦炭的。
杨味斋(急了)不过,易先生,利生的焦炭——
〔工友自协理室进。
工友协理!会计处李处长他们都到了。
易范寄(弯弯腰)对不起,杨董事长,那我真要少陪了。
卢仲由(像暗中一支冷箭似的,飕地放出一句话)易协理,你的大作,成次长已经替
你转呈给二先生了。昨天——
易范奇(稍稍一怔,尖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含糊地)哦,好,好,少陪,少陪。
〔易依旧不动声色。走进协理室。
杨味斋(望着“虎头秘书”,半天)这个东西怎么回事?
卢仲由(脸色铁青,一时爆发)这个东西就是不要脸,小人!他在我面前摆的什
么架子?他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