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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猜的性格哪里像我这般柔情似水?我受到攻击,是需要时间来制造武器的,总是耽搁不少时辰才能出手,坏人呢,早就脱身到别处逍遥了,我空把武器和武艺砸在自己手里——该出手时不出手,哼,现在拿不出手了吧?小猜能做出迅速反击,擅长利用一切现有材料制作凶器,给她一块面包能当砖头使,给她一根面条能当长矛用。我喜欢的正是小猜咄咄逼人的锐气。
想小猜与我年纪相仿,家庭环境、教育背景、成长过程、审美趣味等等都极为相似,也曾剪过刘海覆眉的童花头,也经历过年少迷恋《大众电影》上明星的早年时光,对刘晓庆、张金玲、李秀明等人如数家珍,也曾为母亲对弟弟的偏心而痛楚,也曾因上厕所时想到了某个喜欢的男生而深感愧疚并轻微地仇恨自己……那为何,光阴荏苒,我依然进步徐缓,而小猜却练就一双法眼,含火喷毒,化铁铄金?
我有时沉默寡言,并非性情文静,只不过是挑剔谈话对象,如果对方言语乏味、想法单调,我一点问候的热情都没有。席间假设坐了一个讨厌的人,他又不能激起我的攻击欲,在毒汁四溅中享受作恶快感,哪管他是谁,懒得捧场,两次看表之后我起身告退,留他嘴角两端的白沫向别人汹涌。我像大衣扣子无法配合衬衫上小巧的锁孔,但如果尺寸相当,我是不介意填入任何一个空缺的。
用小猜的话说,我们都是典型的“情趣型势利眼”,和人交往的原则,不在于对方是否有益于自己前途,而是看他是不是“好玩”。我的朋友大多个性特异,其中尤以语言尖酸刻毒者最得我心,因为刻薄需要急智,它能够敏锐发现对手的练门,一招制敌。一个好人总是宽容的,凡事不必思考,他闭起眼睛点头就是了——笨蛋也能胜任的角色通常乏味。
我特别喜欢小猜,她符合种种我的欣赏趣味,而且把这些特点发挥得更加明显。小猜能把偏见说得特别像真理,嘴损得俏。她对亲人一视同仁,所以我们见面也是刀光剑影。亲人相见,分外眼红。不了解的以为我们有仇,其实交往乐趣正在于此,只有棋逢对手又相互信任,才能一起切磋武功……既长几分功力,又在乱剑之中不伤毫发。
我和她基本每星期都见面侃山,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打嘴仗。我经常糊里糊涂,脑汁像果冻一样缺乏流动,是小猜的锋利,使我在自卫还击中仓促建立些许似是而非的观点。我必须应战,否则坐以待毙。虽然对攻结局总是她痛打落水狗,但落水狗难道不比叛徒更有英雄气概和个人尊严吗?别看它湿漉漉的爪子扒在泥土已经松动的岸堤,别看它疲惫的后腿挣扎着蹬水找不着落点,别看它的身体像高位截瘫般被冷水冻得越来越没有知觉,别看它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恳求与哀婉……可一旦爬回岸上,抖抖皮毛上的水,复仇的火苗重燃它的眼底。我从刚才忍住呼救的嘴里露出深藏的獠牙——獠牙刷了两面针牙膏,不怕酸冷,硌了沙子也结实。
有人说我和小猜存在某些相似之处,我把这评语视作对我的表扬。因为在智商和情商方面,我远不及她,我只是在能力所及的狭小范围内,对我的偶像进行了盗版的模仿。
如果说我们狼狈为奸,那么事实真相是,坏主意主要是她拿的,我只是慑于她的淫威,略加扩大声势而已,作用相当于语尾助词的那个“啊”。
如果有谁听了我们夹枪带棒的话气得犯病,那么见效的字词都是她组织的——她是咖啡,我是伴侣,我还起到了缓解作用哩,离了我,它更让受用的人苦不堪言。
如果说我们说话全都带刺,那么小猜是个刺猬,天生就这品种,我顶多像刺猬而已,我是条借箭的草船——那些针全是别人先扎在我身上的,我是个受害者呀。
小猜的性格哪里像我这般柔情似水?我受到攻击,是需要时间来制造武器的,总是耽搁不少时辰才能出手,坏人呢,早就脱身到别处逍遥了,我空把武器和武艺砸在自己手里——该出手时不出手,哼,现在拿不出手了吧?小猜能做出迅速反击,擅长利用一切现有材料制作凶器,给她一块面包能当砖头使,给她一根面条能当长矛用。我喜欢的正是小猜咄咄逼人的锐气。
想小猜与我年纪相仿,家庭环境、教育背景、成长过程、审美趣味等等都极为相似,也曾剪过刘海覆眉的童花头,也经历过年少迷恋《大众电影》上明星的早年时光,对刘晓庆、张金玲、李秀明等人如数家珍,也曾为母亲对弟弟的偏心而痛楚,也曾因上厕所时想到了某个喜欢的男生而深感愧疚并轻微地仇恨自己……那为何,光阴荏苒,我依然进步徐缓,而小猜却练就一双法眼,含火喷毒,化铁铄金?
小猜馋,好吃懒做——她懒得做饭倒不是因为对烹饪没有实践兴趣,而是因为她对物品具有惊人的破坏力。让她深入厨房准备晚餐,她所到之处,遗尸遍地。锅碗瓢盆,丁零当啷,倒了酱油洒了醋,如果她还手疾眼快前去抢救,情况就更糟,顺手又胡噜了盐罐。做一顿饭,还不够她收拾现场的。自从到别人家,摔碎了一个本不应现身厨房的昂贵花瓶,小猜不仅赔了小心还赔了大钱,她就特别谨慎,一进厨房如入考场,偃旗息鼓,小心翼翼,比淑女还缺少动作。
所以,我们见面主要在饭馆,选择那种摔了东西也不让顾客赔钱的餐厅酒楼——吃着吃着就摔杯为号,吃得有“声”有色,还挺有情节的。十年下来,履及南北东西,我们的牙像四排小钉钯,把北京这块地整了个遍。
按区域吃,按口味吃,按装修风格吃……我们心中,共同绘制了一张精细的京城美食地图,经常被群众查阅。手机响,里面的声音急急请教:“我在三里屯走了好几圈了,你说的那个云南菜馆在哪条胡同呀?”“想吃泰国菜,哪家好吃又便宜?”“我开车快过菜市口了,你说我往左拐还是右拐有餐馆?”“我要跟沙金公司谈点事儿,你帮我找个环境别致的地方。”“我请你们俩吃饭。地方?当然是你们选了,谁能比你们俩专业啊。”
这些经验和教训,都是我和小猜破费钱财点滴换取的,弥足珍贵。为赴一个饭局,寒冬腊月小猜不惜冒着鹅毛大雪打着车从郊外直奔城里,冻得缩头缩颈,从棉被般厚实的立领羽绒服里,首先露出她刀子似的小嘴,随时准备割肉伤人。菲薄的薪水不足挥霍到月底,这让她沮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有人请她吃饭,上司、同事或我,于是她就越发忧郁起来。善良如我,屡屡上当,每每坐在烧烤台边,她才展露狼烟后阴谋得逞的一笑。
十年,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吃。和小猜这种食欲旺盛的人吃饭,容易培养出香香的氛围。筷子和刀叉纷飞,勺子舀动起汤中精华……微妙传递着一种竞争中的紧迫感。菜肴在最温和的抢夺中成为美味。
我们知道了什么菜不能和什么一起吃,哪些是由于营养元素不搭配,哪些是因为容易闹肚子。我们知道吃蟹不吃柿子。我们知道火锅里扔进紫甘蓝,汤会变绿,活像巫婆煮的加了癞蛤蟆的药汁。我们就用这个办法,加上恶劣贬损,伤害过一个管理干部的胃口和自得。绿汤蒸腾的雾气之上,是他两只血红的眼睛。
我们知道自己心情坏时最好避免与国际友人相遇,那会败坏中国人民的友善形象。那天在凯宾斯基饭店沉闷地吃自助,我们各怀心事。旁边坐了几个叽里咕噜的意大利人,他们兴致勃勃的谈话显然妨害到了我们的忧伤气氛。于是小猜礼貌地转过头,用英语对其中一个嗓门高亢的男子打听:“请问你们是黑手党吗?”
我们知道擦亮眼睛,不要完全相信广告,想象总是和实际出入很大。看了比萨饼的电视广告,我和小猜心动不已,据说那是一种日式比萨,镜头上如樱花飞舞,形色俱佳。诱人的旁白:由日本海的珍奇木鱼,精心制成美味木鱼花,撒落在馅料丰富的比萨上……和风轻舞。我和小猜即时出发,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去享受这种花瓣飘落的美食。结果是我们很容易就看出伪花瓣上的血肉层次,并且它们轻舞,活像肉片复活般在挣扎。味道不错,可吃起来太残酷,让人心有余悸。总是这样,我对小猜总结过:在追逐浪漫主义的过程中,容易遭到暴力主义的偷袭。
我们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酒肉把我们俩变成酒肉之徒。和小猜说话没法文雅,她可色情呢,把纯洁如我的人活活带坏,席间说着说着就成了荤话。下面,我放一段现场录音,以资证明。
我们到西域食府吃烤包子。一块五一个,便宜,我建议来俩尝尝。端上来,才知是羊肉大葱馅,我们都受不了那个冲劲。一般是什么新鲜的吃食,小猜总鼓励我先尝尝好坏,就跟宫里的太监为皇上试毒似的。这次我把她推上前线。她在包子角上咬了一小小口,就皱着眉,把它扔回到大盘子里,再也不肯尝鲜。这次轮到她付账,所以小猜抱怨:“我说不点这玩意儿,你非要试试看。好了,这俩你负责。”我说:“至于吗?全浪费了也没什么呀,多便宜。”她气恼地指指只缺了一个小小角的包子说:“便宜什么,就咬了一小小口,就一块五。”我坏笑起来:“这可是开包(苞)费,哪儿找这价去。”小猜立即委屈地叫起来:“什么呀,我连肉还没挨着呢。”
像我和小猜这样的,特别适合发财,绝不囤积居奇,我们马上促进消费,回报社会。可是发财的道路是多么艰难啊,我们多想一如闪闪,以嫁人方式迅速富强——可惜没有闪闪那样的诱饵造型,想要为阔步走过的富人设下美丽路障,谈何容易。
不能责怪父母没给我们天生的好条件,仔细看看周围,有的女性没有国色天香,却也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