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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鱼和曦禾都静静地望着他。
“还在等什么?田九!”昭尹沉下了脸。
然而,屋里静悄悄的,除了烛花偶尔进眺,发出呲呲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昭尹慌了:“田九?田九?田……”
“不用叫了,不会有人来的。田九不会来,罗横不会来,外面的侍卫们,也都不会进来。”姜沉鱼淡淡道。
昭尹颤声道:“你、你把田九弄哪里去了?”
“田九探亲去了。”
“什么?探什么亲?”
“皇上难道不知道,田九有一个兄弟?亲兄弟。而且那位亲兄弟,不巧也成了一名暗卫,并且最后,还被你指派给了我。”
昭尹面色阴沉道: “你是说——师走?”
姜沉鱼鼓掌: “皇上真是好记性,居然还记得住他的名字。”
“他不是死了吗?”
姜沉鱼莞尔一笑:“皇上真是信赖臣妄,臣妥说什么就是什么么?”
“可是我明明也收到了师走死亡的暗报……”
姜沉鱼笑容一敛,正色道: “那是我故意安排的。”
“什么?”
“师走为了救我,已或残疾,这个样子的他,若回到宫中,作为一个知道了很多不能泄露的秘密的无用之人,结局只有一死。因此,我求师兄故意设置或他重伤不治的样子,瞒过了众人耳目,将他送住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姜沉鱼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 “而在一个时辰前,我命人将耶个地址不小心透露给了田九知晓,所以这个时候,他应该赶去探望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亲人!暗卫没有亲人!他们唯一的亲人就是朕!”昭尹暴眺如雷。
“那是皇上这样认为的!”姜沉鱼厉声反驳,眼中失望之色更浓, “正是因为皇上从来不为别人考虑,所以只当大家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连手足之情都不顾,甚至反过头去残害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
昭尹被重重地打击到,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喃喃地念了一句: “哥哥?”
“是的。哥哥。姬婴,是你的哥哥。”轰隆隆的雷声,像是特意应和这句话一般响了起来,紧跟着,深秋的夜雨倾盆而下。
曦禾的眼泪也一同滑下,柔弱的身躯摇了几下后,踉跄着跌在了锦榻上。
也许,唯一镇定的只有姜沉鱼,但她缩在袖里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毕竟,她现在要说的,乃是璧国最大的秘密,牵涉之广,干系之重,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劈劈啪啪的雨声里,她的声音宛如缠绕在水底多年的水莲,挣扎着盘旋着终于浮出了水而: “很久很久以前,关于姬氏家族,就流传着这样一个秘密——姬家有‘连城璧’和‘四国谱’,这两样东西,可以令这个家族永远在朝堂之上占据着一席之位,立于不败之地。但是限久很久以来,谁也没见过这两样东西。我爹自从成为右相,就一直试图寻找这两样东两,好把姬氏搞垮,但浪费了大批的财力人力后,依旧一无听获。而到了图璧四年,他觉得万事但备,不再忍耐,开始对姬婴……下了手。”
室内静悄悄的,听话的两个人固然是词穷声哑,而说话的人,更是心神俱碎。
有时候,姜沉鱼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留在这个躯壳里支撑着她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不然的话,如何解释她为什么竟然能将这么可怕的故事,说得如此平静?平静得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我爹一方面暗中收买朝中重臣,尤其是翰林八智,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机,由他们出面去诋毁姬婴,另一方面则与卫玉衡设局等姬婴入瓮。最后他成功了,他用了很不入流但却直接有效的方法,弄死了一代名臣。而我所惊讶的是——为什么皇上竟然会容忍他做这种事情!容忍他砍掉自己最强有力的臂膀!姬婴是皇上最信任也最宠爱的臣子不是么?”姜沉鱼说到这里,目光从昭尹身上转到了匍匐在榻上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的曦禾, “这时我又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曦禾夫人,曾是姬婴的情人。是被皇上刻意从姬婴手上抢走的。就像当年强行让我入宫一样。”
曦禾勉强着笑了笑,但唇角还没扬起,就变成发不出声音的一记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一面重用姬婴,一面却抢他的女人?为什么姬婴分明对璧国上下来说不可或缺,但皇上却仍是同意杀了他?这一连番的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我寝食难安,思绪万千。幸好……我没有等得太久,很快,老天就给了我答案。就在太后病逝的那一晚……”
“太后?是太后告诉你的?”昭尹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太后弥留之前,只有我一人守在床头,她把我错当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叫琅琊的人。而琅琊,就是姬婴的母亲。”轰隆隆,又一道霹雳划过,映得窗户都亮了一亮。
姜沉鱼看着曦禾,轻轻道: “图璧三年三月廿九,夫人对这个日子可还有印象?”
曦禾像被勾起了什么恐怖的记忆一般,浑身颤抖着,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姜沉鱼脸上浮起难言的一种怜悯: “夫人肯定有印象的。因为那一天,夫人在杏子林中,等了姬婴整整一夜。而他没有来。”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曦禾的声音极其沙哑,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逼出去的。
“他之昕以没有来,是因为……他被人出卖了,来不了。”姜沉鱼咬住下唇,缓缓道, “而这一切,都要从二月初十那天公子的母亲离世开始说……”
轰隆隆,电闪雷鸣,打闪的光照透过窗纸,仿佛连墙壁也跟着裂开了一般。
也将故事带回到了图璧三年的二月初十。
那一夜,琅琊病重,姬氏众亲全都云聚一堂等候消息,她谁也不见,只是将姬婴叫了进去……姬婴走进只点了一盏孤灯的寝室,闻着满室药味,纵然他一向沉稳内敛,也不由得眼眶媪红。
正要点灯,病床上的琅琊开口道: “不、不要灯了……我怕亮。”
姬婴连忙停手,走至塌旁,握住母亲枯瘦的双手,轻唤了一声: “娘。”
“婴儿……你来了。”
“是的娘,我从华河赶回来了。”十日前,他陂昭尹派去修建河防,刚到华河,就收到噩耗,又匆匆回返,因此,一身风尘,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极尽憔悴。
但琅琊看着他,却像是看见了世上最心爱的东西一样,伸出双手捧住他的睑,充满感情地呼唤道: “婴儿……我的,好婴儿……”
“娘,我在。我会一直在这里。”
“你答应为娘一件事。”
“十件、百件,我都答应您。”
得到儿子的保证,琅琊笑了,笑容里,却有很多难言的遗憾与酸楚: “你……可知,为什么我要你尽心尽力地辅佐昭尹?”
姬婴一旺,答道: “因为……他娶了姐姐。”
琅琊摇头。
姬婴又道: “因为他是个好皇帝。”
琅琊轻轻一叹: “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轰隆隆,大雨滂沱,将世间万物肆意洗刷。
姬婴的睫毛扬起,复又垂下,再扬起,瞳仁里,这才露出丁一丁点儿震惊的影子。琅琊看着他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你果然是被教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我很满意。”
姬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我……可不可以问……为什么?”
“当然可以,因为我一定要告诉你。因为,图璧……原本就是我们姬家的天下!”
轰隆隆。
微弱的烛光照耀着垂危之际的琅琊,岁月已将她原有的美貌和健康侵蚀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但却补偿给了她一双智慧的眼睛。
琅琊,钟尚书之女,少女时艳冠京都,嫁于鹿鼎侯姬夕为妻,夫妻情深,相守一生。若要用族谱来记载此人,可能只有这么一句,但对于整个姬家来说,她却才是真正的功臣。
她嫁给姬夕的时候,姬夕不过是个空有名头庸碌无为的侯爷,姬氏家族内部混乱,勾心斗角。原本第一的土族地位也被逐渐瓜分,被王薛姜三族取代。
她嫁进姬家后,以铁腕政策治家,耗费十年的工夫,令一盘散沙的姬家重新凝聚起来,最终得以与四大士家平起平坐。因此,族内众人全都唯她马首是瞻,对这位当家主母无比钦佩。如今,她生命垂危,昕有人都赶来探望,等着她的临终遗言,反而无视了真正的主人姬夕。
她婴自小受她教诲,虽被告诫要独立自主,凡事要自己拿主意,但对于母亲,仍旧是言听计从。也因此,无论从母亲之口说出什么话来,他都不会太惊讶。
所以,当琅琊说出这么一句足可引起朝野动荡、大逆不道之极的话时,姬婴也只是目光微闪,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她。
“你小时候一定听说过连城璧和四国谱的事情。”
“是。”
“那么,你觉得咱们姬家真的有这两样东西吗?”
姬婴摇了摇头。
“事实上,咱们,是有的。”
姬婴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太祖皇帝季武开国之际,与咱们的先祖是结拜兄弟,因此许了姬家永世的侯位,但事实远不止此——太祖无法生育,没有子嗣,出身草莽最后成就一代霸业的他,也没有其他亲戚。所以,他与你先祖商议过后,从姬家抱走了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慧帝。虽然此事对外做了保密,但太诅临终之际,将真相亏知给了慧帝,自那以后,慧帝重用姬姓臣子,令姬家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雷声里,琅琊缓缓道来,声音虽然虚弱,但语调沉稳,极具信服力。
“慧帝临终前,将这个秘密传给了孝帝。孝帝又传给了檀帝。檀帝传给了先帝。因此,此秘密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