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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忍不住皱眉说:“我说要咖啡的!”
褚颖川人后从来没什么好脾气,踹了她一脚:“老实喝,哪那么多废话!”
于是只能认命的送到嘴里,其实不用尝就知道,冰箱里只有一种是牛奶,高钙脱脂。
想当年她去应聘百加得,十多个女孩数她样貌最不出众,但应聘的经理也绝,只扔下一套百加得制服说,谁能穿上就用谁。只有她能穿上,一尺八的腰围。她当玩笑的对褚颖川讲,多亏了脱脂奶。
他缓缓靠过来,靠在三月身上,但什么都没做,只是一起看电脑。他眉心舒展,心思滴水不露的神情。
三月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影片换成波士顿法律,可以把人笑的肚子痛的黑色幽默。
人人都说褚颖川待她不同,其实,不过是她善于察言观色。她还是个孩子时,曾狠狠作闹过一阵,以为那样就会不同,然而还是一样。于是,她变得安静,含笑应对每一句苛责和恶意,久而久之就得了温和好脾气的美名。然而,她由始自终不过小心翼翼窥探别人脸色而已,借由窥探得来的心思,做着别人想让她做的事,说着别人想听的话。
她不过知道,褚颖川什么时候想要同伴,什么时候想要安静,什么时候想要开心。
褚颖川握住三月的手,轻声问:“你养过猫?”
三月愣了愣:“什么?”
“你的钥匙链上有你和猫的合影。”
“果果啊。”
三月转头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冬日的城市凌晨,黑暗如浓雾弥漫,她看见倒映在其中的自己,一只手仍持着烟,跳耀的火焰,而同火焰一样明亮的是她的眼,幽暗阴影里,似火一样的眼。
果果是一只安哥拉种的纯白公猫,小小的一团,买来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等公交时煎饼果子的味道传来,于是灵机一动,起名果果。
褚颖川不知道何时枕在她的膝盖上,孩子气的仰起头,很认真地听三月低声回忆。
三月轻笑,默默地阖着手掌心里的牛奶。
果果淘气不能再淘气的,一点都不叫人省心,跑到同屋的柜子里上蹿下跳又下窜上跳,沾的里面衣物全是白色的猫毛,搞得同屋以为她偷穿自己衣服,怒目相对。
同屋喂给它鱼饼,狼吞虎咽吃的连食碗都舔的锃光瓦亮,她特地去买了一斤十六元的喂给它,结果就咬了一口爱理不理的弃在一旁,那样古怪而矫情的臭脾气。
果果喜欢咬东西,有一次将毛衣后面要出一排小洞,她着急上班,套在身上也没看到。还是单位同事提醒说,哎你的毛衣款式好别致,哪里买的?她才知道,却也得硬顶着头皮穿了一整天。
褚颖川凝视着三月微笑的侧面,她的眉睫如偃息的蝴蝶,温柔被揉碎了一点点撒在里头,流转着如冬日里的朝阳一样的神采。对现在的褚颖川而言,也许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美丽的东西了。
褚颖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渐渐合上眼,抵不住睡意袭来。
三月仍微笑着靠在沙发上,如同雕像一般。她恍惚地想着,腿由于负重一点一点酸麻,不知不觉连回忆都酸楚了。
她没有告诉褚颖川,被人污蔑偷穿衣服的难看,同屋毫不留情的话,仿佛耳光扇在脸上。她无法忍受,只觉得一股火淹没神智,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拿鞋拖使劲去打果果,一下又一下,直到果果悲鸣着吐出一颗细小尖利的牙齿。她才发觉在做什么,惊慌里又去使劲哄果果……鱼饼,妙鲜包,火腿肠,还有一碗牛奶仔细放在它面前。
可是午夜一觉醒来时,不禁悚然心惊,她对待果果的方式,和母亲对待自己如出一辙。
她无法忍受,第二天她慌忙把果果送到同事的母亲那,转身离去时速度像在逃命。昏暗狭窄的老式巷道,青砖斑驳,还夹杂污浊的水坑,从来没离开过家门的果果,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低下去。
可是她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尼采说,父之私密,现于其子。观其子,必察其父之密。
她无法忍受在不知不觉里,是不是正变成第二个母亲……
此后,再也不敢养任何宠物。而留下果果的照片,不过是跟暴食症痊愈的人,带着肥胖时期的照片一样,警醒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
狭路相逢
等到十二月末一月初时,褚颖川生日的前一天,三月仍在为他的生日礼物发愁。原本只需要砸下许多银子就可以办妥的事情,因为褚颖川一句:“送什么你可不许马虎”,繁琐而艰难起来。
赶上元旦将至,商场里全部放着喜庆的曲子,三月拉着苏西无头苍蝇似的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那些曲子都在脑子里嗡嗡急转,仿佛有千百只蜂子振着翅膀。苏西也精疲力竭,最后伸手随便乱指,只盼着万里挑一能被三月选中。
围巾手套若不是亲手织的,就没有任何价值,而且以三月和褚颖川现在的关系,送手工衣物,则太过于亲密又太过于不识得眼色。
袖口领夹,褚颖川上到衬衫下到袜子,一套都是手工定制,已经赶上英国王子的级别,送出去完全没有意义不说,还要尘封箱底。
羊绒衫……三月脚步顿了顿,商场里灯光充足空调如春,一列被灯光冲洗得闪闪亮亮,黄金比例的模特身上,四位数的男式羊绒衫,几乎看不出纤维的细腻。
苏西以为酷刑就要结束,眼睛都开始放着亮光,哪里成想三月却笑出声。
苏西气的拿眼狠狠剜她,丝毫没有隐藏恼怒和不耐:“你抽风啊!”
“不是,你听我说……”
三月想起姥姥讲得故事,所谓羊绒,是最贴身的绒毛,姥姥见过人刮羊绒,羊已经痛的不会咩咩,而是嘎嘎的叫。羊又分山羊和绵羊,绵羊毛多,物以稀为贵,绵羊绒反而不值钱。三月属羊,按照姥姥掐算是山羊,所以一个劲儿对她叮嘱,宁穿羊毛不穿羊绒。那气势说起来,大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西也忍不住笑倒。
两个女人一面笑一面兜兜转转,路过金饰钻石专柜时,谁也没按捺住天性,步调一致的冲了过去。钢化玻璃的密闭柜台里,聚光灯打下来,各色展示的钻饰都染上一点淡淡的琥珀色调,透明的光辉,显得耀目却又柔和。
苏西坐在凳子上,不客气的试了项链,又试戴手链,耳环,售货小姐态度极好的拿出元旦打折的钻戒给苏西。
苏西慢条斯理地接过来,随意似的放在一旁,白金底座和玻璃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双手反而交叠在一处。
然后,才想起去找三月,转头却看见她在一旁试着足有三十克黄金手镯。
近年来金市兴起以成色命名,千足金,金含量不低于99。9‰。三月手上戴的一款,两尾鲤鱼取义二龙戏珠,工艺极好,折射来的光线都被带成赤黄的颜色,鱼鳞细密仿佛秋日树上结满的果实,摇摆闪烁。
苏西气的双目燃火,连日文都蹦出来:“你这农民,有钻石还去看金子,欧巴桑,你俗不俗啊!”
“金子怎么了?没听说咱们货币流通的基础就是金子啊?买了这个我不止能戴着臭美显摆。而且需要时还能真金白银的兑出来。” 三月笑眯着眼,用带着金镯子的手,拍了一拍苏西的肩头:“这些破石头,你一万十万的买进来,又能多少钱卖出去?你当你是索斯比拍卖行呢?!”
售货小姐倒是专业又好脾气的说:“钻石倒是换不了现钱,但是您可以拿本店售出的钻石来平价兑换新款。”
三月眨了眨眼,回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说:“还不是得添钱。”
苏西气的一脚踹过去,大骂:“你这个农民!”
但立即惊诧似的地捂住嘴,眼光向外闪烁不定。
三月反应也快,还不等苏西去拉她,旋转吧椅飞似的转了一圈,又回到原位。刹那间,她已经看清不远处流线型的钻石展台前,褚颖川和臂弯里的摩登女郎。
苏西也怕被褚颖川看见,一起和她缩在柜台上的椭圆镜子前,在倒映里猥琐偷窥二人。
想来是没有发现他们,褚颖川周正的眼微微低垂,拿起一条打磨得光芒四射的项链。
三月忍不住想起摩根佛李曼和金哈克曼的电影——《惊爆2000》。2000年哈克曼已经垂垂老矣,但只用手指的动作就塑造了一个老式的贵族,一如远处的男人,修长手指的骨节分明,单单一个转腕的姿态,就是扎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优雅。
苏西注意的却是另一个,微微带着嘲讽,笑说:“短款貂皮,旗袍丝袜,迪奥的长靴,红彤彤的像过节的灯笼!首长家的千金也不过如此!”
转眼三月莫名所以,苏西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去戳她的额头,说得咬牙切齿:“连敌情都不知道,没用的傻妞。那是周x长的独生女周周,据说是内定的褚夫人呢!”
三月这才有些醒味的去细看,可两人已经走远。
三月也不在乎,神色休整完毕的神采熠熠,继续拉着哀叫连连的苏西去选礼物。可整个商场上下六层,兜来转去还是选了今年新款的羊绒衫。
交款时是划的卡。
小言里,男猪从来扔下一张附卡,里面金额高的似是没有上限。现实里,褚颖川从来不曾给过她一分钱,或者说不会直接给她。每月丰厚可观的金额,都是自乐天公司发放的工资卡打进来,她再糊涂也明白,那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得的报酬。
到褚颖川正经生日这天,反而没有笙歌娱乐。本来他虽然远离帝都,但宦海世家,许多关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必是一番盛大豪奢的敷衍。可不巧的是,某位元老刚刚过世,电视新闻联播里哀乐鸣奏。 D城天高可并不代表皇帝远,旁人或可自由,但他们必须遏密起来,不便大规模宴客,只得在顶楼套房开了一个小型的聚会。
于是,浩浩荡荡十数辆进口车泊在酒店的停车位,为了接待这些人,大堂经理将四辆电梯的一辆专门分出来,直达顶楼。
三月带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