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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李碧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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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吧。” 

      小豆子哆嗦着。小石头只好安慰他: 

      “你抱紧我,一暖和就没事儿。鬼怕人气。” 

      他钻到他怀中,一阵,——又道: 

      “师哥,没你我可吓死了。” 

      “孬种才寻死。快睡好。明儿卯上劲练,卯上劲唱,成了角儿,哈哈,唱个满堂红,说不定小癞子也来听!” 

      乐天大胆的小石头,虽是个保护者,也一时错口。听得“小癞子”三个字—— 

      “哇——” 

      小豆子怕起来,抱得更紧。 

      “谁?”外头传来喝令,“谁还不睡?找死啦?” 

      师父披了件袄子,掌灯大步踏进来。 

      “——我” 

      “吵什么?吵得老子睡不着,他妈的!” 

      关师父因着白天的事,心里不安宁,又经此一吵,很烦。一看之下。火上加油: 

      “尿炕?谁干的好事?” 

      全体都被吵醒了。没人接话茬儿。师父怒目横扫。小石头眼看势色不对,连忙掩护小豆子,也不多想就抢道: 

      “我。” 

      小豆子不愿师哥代顶罪,也抢道: 

      “我。” 

      如此一来,惹得关师父暴跳如雷: 

      “起来!起来!通通起来——” 

      待要如常的打通堂。 

      孩子们顺从地,正欲爬起来。 

      关师父无端一怔,他想起小癞子的死。想起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呀,他也是这样苦打成招似地练出来的。“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当年坐科时,打得更厉害呢,要吃戏饭,一颗汗珠落地摔八瓣…… 


      他忽地按捺住。但,嗓门仍响: 

      “都躺好!我告诉你们呀,‘分行’了,学艺更要专一,否则要你们好看!” 

      把油灯一吹。灯火叹一口气,灭了。 

      他又大步地踏出去。 

      第二天一早,师父跟师大爷在门边讲了很多话,然后出去了。 

      大伙心中估量,自顾自忐忑。 

      不一会,师大爷拎着烧饼回来了,分了二人一组,烧饼在孩子眼前,叫他们注视着。练眼神。 

      “眼珠子随着烧饼移:上下转、左右转、急转、慢转……” 

      大门口有人声。 

      孩子们的眼珠子受了吸引,不约而同往外瞅着,不回转了。 

      只见两个苦力拉着平板车,上面是张席子,席子草草裹着,隐约是个人形。关师父点头哈腰,送一个巡捕出门。 

      大伙目送着同门坐科的弟兄远去。 

      小豆子在小石头耳畔悄悄道: 

      “小癞子真的走出去了!” 

      他出去了。只有死掉,才自由自在走到外边的世界。自门缝望远,“它”渐行渐远渐小…… 

      小豆子头上挨了一记铜烟锅子。 

      关师父,他并没改过自新,依旧换而不舍地训诲: 

      “人活靠什么?不过是精神。这精神靠什么现亮?就这一双眼珠子。来!头不准动,脖子也不准动,只是眼珠子斜斜地滚……” 

      练熟了,眼皮、眼眶、眉毛都配合一致。生旦净丑的角色,遇到唱词道白都少的戏,非靠眼神来达意。所谓“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眼为情苗。 

      一生一旦。打那时起,眼神就配合起来,心无旁骛。 




      第二章    野草闲花满地愁 


          南风熏暖。霞光绔云中,孩子们到陶然亭喊嗓去。雨后的笋儿,竟相破土而出。 

      “师父挑了我做旦,你做生。那是说,我俩是一男一女……” 

      “是呀,那一出出的戏文,不都是一男一女在演吗?” 

      “但我也是男的。” 

      “谁叫你长得俊?” 

      几个被编派做龙套的孩子,很快也忘掉他们的命途多舛,不尽如意。围过来说话: 

      “你倒好,只你一个可以做旦,我们都不行。” 

      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其实大伙根本不太明白,当了旦角,是怎么一回事。只道他学艺最好,所以十个中挑一个。自己不行,也就认命了。不然又能怎样? 

      小豆子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旦角”生涯。关师父也开始把他细意调理,每个动作、身段,柔靡的、飘荡的,简直是另一世界里头的经验。 

      硬受了一刀伤疼的手,脱胎换骨,重生了。 

      他摊着兰花手,绕个腕花,在院子中的井栏边上,轻轻走圆台,一步、一步、一步。脚跟子先试试位置,然后是脚掌,然后到脚尖。缓缓地缓缓地半停顿地好不容易到了花前,假装是花前,一下双晃手指点着牡丹,一下云手回眸,一下穿掌托腮凝思,眼神飘至老远,又似好近。总之,眼前是不是真有花儿呢?是个疑团。——时间过得很快,眼神流得很慢。一切都未可卜。 


      万般风情。 

      小豆子唱着《思凡》: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见几个弟子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两下里多牵挂…… 

      当她娇羞回望,眼角斜脱过去,便见小石头们在开打。 

      关师父边敲铜锣,边给点子,灿烂声喧中,永远有他的吼叫: 

      “要打的合节奏,不能一味蛮打、狠打、硬打、乱打……” 

      小石头亮相,也真有点威仪,不失是个好样的生。人人用各式兵器压住他的大枪,他用霸王腔调爆吼一声,将众人挡开,打将起来。 

      他适才见到小豆子,兰花指理鬓、整襟、提鞋、穿针、引线……同是男的,大家学的却两样,想想也好笑。便被小豆子瞥到了。 

      在这喧嚣中的沉默。 

      小豆子想:“真好。很快就可与师哥合演一台戏了。” 

      正忘形时,关师父一喝: 

      “看什么?那是生净活路,没你的事。给我踩桥去。各练各的!” 

      在基本的训练功夫中,还有桥工,一踩桥,全身重心就都集中在足尖和脚掌之间。师父那么大个子,在热天里敞开上衣,见肚脐上还长毛,一直往上长着呢。怎能想象他会得踩桥?所以一群徒儿图看新鲜,围过来。师父只凭口说,让小豆子在圈心练着。 


      “小肚子往内收,收呀,吸一口气,肌肉往上提,试试看。” 

      小豆子婀娜地立起“三寸金莲”,娉婷走几步,身子不敢瘫下来偷懒歇工。晃荡几下,不稳当,险险要跌。小石头上前急扶一把。 

      大局已定。 

      二人相视一笑。 

      “春花茶馆”的周遭是小桌子,茶客彻了壶好茶,嗑着瓜子,唤着饼饵。也听听戏。有的客人把一排排长板凳搬到前面坐下,后面的便说笑打闹,说坏了规矩。 

      小二提着大铜壶,跑腿的穷孩子给大伙递毛巾把子,也有买卖糖果、花生仁儿的,冬天还卖糖炒栗子。乘机看蹭儿戏。 

      茶馆让出一爿空地作为前台,旁边有红底黑字的戏码,上书《群英会》。 

      这“群英”,原就是师大爷给东家推许过的科班小子。关师父那天拎了点心匣子来见过。东家爷们在调弄小鸟,回头打量打量几个台柱,还登样。 

      “你给我开个戏码,替你插个场子就是。可咱的规矩——”东家道,“第一是唱白天,第二是唱开场,第三……" 

      “成啦成啦,给孩子一个机会见见世面,踏踏毯嘛,这就鞋面布做帽子——高升了。其他嘛,赏孩子们几大校点心钱就好。” 

      正式扮戏了。 

      前台左右各有上场门下场门,后面闹嚷嚷的。师父给每人画了半边:“自己照着这一半来上油彩,给你们看着样儿。” 

      于是都仔细端详镜中的阴阳脸,抖呀抖地妆扮着,最后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个古人。 

      “哎,用白的用白的,你瞧,你这边不是画多了吗?钟无艳一样!” 

      小豆子第一次扮演美人,吊梢凤眼,胭脂鲜红连绵腮边脸颊眼睑上,不知像什么。也许一个初生的婴儿也是这般的红通通。 

      “我替你画。”小石头兴起,在另一边脸上依样葫芦。 

      “小石头你管你自己不就成了?磕一个头放三个屁,行好没有作孽子。你替他画了,他自己不会画,这不就害苦他?以后你照应他一辈子呀?” 

      小石头只好死死地溜开,还前咕: 

      “一辈子就一辈子!” 

      小豆子自镜中朝他作个鬼脸,他也不反应,自顾自装身去,好一副倔脾气。 

      师父又过来打量小豆子的妆扮。 

      不对劲,加添了数笔,发牢骚: 

      “祖师爷赏你饭吃,成了红角儿,自有包头师父,现在?谈不上!” 

      终于锣鼓响起。拉胡琴的歪鼻子丁二叔问:“准备好啦?上场罗!” 

      上场了:生是吕布,旦是貂蝉。还有董卓、诸葛亮、关公、张飞……战战兢兢唱一场。 

      小石头出场时,小豆子躲在一壁偷看,手心都出汗了。轮到他出场,二人在茶馆的中心,勉力地唱着不属于他们年岁的感情,一点也不明白,只是生生地背着词儿,开腔唱了。吕布与貂蝉,春花茶馆。是呀,群英会,“群英”的奠基。 


      二三十年代,社会中人分三六九等,戏曲艺人定为“下九流”,属于“五子行业”。——哪五子?是戏园子、饭馆子、窑子、澡堂子、挑担子。好人都不干“跑江湖”事儿。 


      五子中的“戏子”,那么的让人瞧不起,在台上,却总是威风凛凛,干娇百媚。头面戏衣,把令人沮丧的命运改装过来,承载了一时风光,短暂欺哄,——都是英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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