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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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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元亮却毫不动容,哂然笑道:“事情本来不近情理,自然只好向不近情理之处去设想,江湖上鬼魅魍魉之事甚多,这又算得了什么。”
  高翔听了这话,越发怒不可遏,从竹椅上奋力跃身而起,怒目道:“谷前辈也算是武林中赫赫一时的成名人物,在下愿恶言顶撞,但家父生平光明磊落,前辈竟出言诬谤,未免令人齿冷。”
  掉头又向阿媛拱拱手,道:“生受姑娘救命之德,高翔但能不死,但日后终将报答。”说罢,负起筝囊,夺门欲出。
  谷元亮却冷冷笑道:“恩仇是另外一回事,总不能因为令尊当年曾对谷某有恩,今日便须谷某作言不由衷之论。”
  高翔怒哼一声,不再回答,低头疾走,却被阿媛横身拦住,道:“公子重伤未愈,空腹未食,怎能上路,爷爷是个残废人,即使言语间有什么不对,也请公子看我薄面。”
  高翔举手一格,身躯抢到门边,一只脚才触及门槛,那谷元亮突然如鬼勉般疾闪而至。高翔怒声道:“老前辈意欲如何?”
  谷元亮面泛冷笑,缓缓说道:“你要走咱们绝不拦阻,但老夫当年曾受令尊厚恩,为了报还,今有一件东西相赠,也许它对你将来会有些用处。”
  他一面说着,一面探手人怀,取出一块墨绿色的东西,然而,高翔连那东西是什么形状都不屑一看,便傲然一仰头,大声道:“请不必费心,高某还不是求取施舍的人。”
  谷元亮深深一怔,未及说出下面,高翔已踉跄冲出茅屋,奔冲而去。
  阿媛含着眼泪,直追到竹篱门口,叫道:“高公子,你伤处尚未收口?三天之内,切勿擅运真气与人动手……”但高翔充耳不闻,跌跌撞撞,早投入黑夜之中。
  阿媛柔肠寸断,痴痴立在竹篱门口,许久,许久,才抹泪回到茅屋中,只见谷元亮昂然坐在竹椅上,神情冷漠,手里正把玩着那块墨绿色的东西。
  那是一块墨玉制成的精巧方牌,牌上赫然刻着一个篆体的令字。
  阿媛低垂蜂首,默默走到桌边,举起颤抖的手,轻抚着高翔吃剩的那半碗参汤,不禁悲从中来,泪水籁籁而落。
  谷元亮鼻孔里冷嗤了一声,喃喃道:“嘿,好一个倔强的小子。”
  阿媛没有答话,突然举起那只汤碗,一扬手,向门外恨恨摔了个粉碎,香肩耸动,伏案痛哭失声。
  谷元亮脸上顿时闪现一丝满意的笑容,颔首道:“摔得好,阿媛,没有你这一摔,爷爷满肚子话,也无法出口了,坐下来,咱们爷儿俩谈谈。”
  阿媛便咽道:“还有什么好谈的,你口口声声曾受人家大恩,只恨无缘报答,可是,却把人家一个又饥又病的人,气得连歇都投歇一宿,就……就走……了……”
  谷元亮听了这话,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道:“傻孩子,爷爷正因欲报当年大恩,迫得出此下策,他这一走,对他只有好处。”
  阿媛惊愕地扬起泪脸,叫道:“什么?这就是报恩?老爷子,您冷面阎罗绰号,应该改成疯子阎罗才对啦!”
  谷元亮叹道:“冷面也罢,疯子也罢,如果爷爷料事不差,他一旦回到青城,怕只怕青城也已发生变故,其悲恼伤感,更将远胜星宿海噶达素齐峰见到桑、柳二人呢。”
  阿媛骇然道:“您是说,青城山庄也会有意外的变故发生?”
  谷元亮沉重地点点头,道:“九天云龙传书告警,却不亲身赶往,其中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也许在高翔离开青城之后,九天云龙就已经……”
  他长长叹息一声,咽住了下面的话,接着,神情一怔,又道:“阿媛你爷爷虽然出身黑道,杀孽深重,却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二十年前,爷爷被仇家暗算瞎了一双眼睛,身陷重围,得九天云龙高大侠仗义援手,才得保全残命,此恩此德,何尝一日怀忘呢。”
  阿媛接口道:“那么,您刚才为什么又说出现噶峰的白衣蒙面人,会是高大侠呢?”
  谷元亮瞎眼蠕动,挤落两滴泪珠,凄然道:“果真是他,高大侠总算尚在人世,否则,只怕他已遭到比他桑、柳两位师兄更悲惨的命运了。”
  阿媛骇然道:“为什么?”
  谷元亮幽幽道:“九天云龙那封信中,起首一句斜月倒影,乃是指上弦新月倒挂的时候,迄今算来已过了十余日。高大侠既然早知祸灾将临,却不亲身赶赴星宿海,反令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孩子持书前往,假如不是自身更在险境,暗示两位师兄携带爱子,远走避祸,岂非大大不近情理?”
  阿媛点点头道:“可是,您既知高大侠有难,方才怎么不直接告诉高公子?”
  谷元亮昂首道:“他从小在石穴中长大,不识江湖险诈,初人尘世,豪壮有余,机智不足,变故如果已经发生,他回到青城总会知道,此刻告诉他,除了使他徒增惶急,于事何补?”
  他语声微顿,颇含深意地转头面向阿媛,道:“再则,爷爷如此做,也是为了你。”
  阿媛愕然道:“为了我?”
  谷元亮颔首道:“正是。现在你别问原因,即刻收拾简单衣物,天明之前,立刻上路,悄悄跟踪着他,不可使他发觉,但当他遇到危难之时,施以援手。”
  阿媛一时不解他深意何在,讷讷道:“我……我……”
  谷元亮一扬手,啪地一声,将那块刻有令字的墨玉方牌掷在桌上,说道:“你一人之力,自是难当此任,但有了爷爷这块墨玉令牌,天下黑道高手,悉归调度,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阿媛又惊又喜,双手捧住那块令牌,轻呼道:“爷爷,您真的要我去?爹和娘回来不会责骂么?”
  谷元亮淡淡一笑,道:“你爹娘处,自有爷爷担待,只要你别给爷爷丢脸,既可报答前恩,同时也让那倔强的小子,知道咱们黑道中人,也一样恩怨分明,不输任何自命正派的人物,叫他将来不敢轻视你的出身。”
  阿媛扑上前去,紧紧抱住谷元亮,摇撼着道:“老爷子,您……您真是太好了。”
  冷面阎罗持抚弄爱孙发丝,无限亲切地道:“阿媛,去是让你去了,但你得特别留意一件事。”
  阿媛忙问道:“什么事?”
  谷元亮沉重地道:“上次你爹回来,曾言及武林中新近崛起一个邪道帮会,叫做天火教,专在黑夜出现,手段狠毒。刚才高翔又说在噶峰之上,力斗两名夜半盗开坟墓的家伙,不敌时,使用一种能发强光的东西,迷人双目。”
  阿媛岔口道:“是啊,这又有什么关联呢?”
  谷元亮神色一正,沉声道:“大有关联,爷爷当年也是被一种强光迷乱双眼,才遭了毒手。你千万要谨慎,留意天火教行动,切记,切记。”
  阿媛连连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爷子,我还有件事不懂,那封书信上,只有几个古怪的单字,高公子苦思数日,才解开谜团,您老人家怎么一听字形,便知含意呢?”
  谷元亮笑道:“这种拆字隐意之法,原本载于一本名叫转凤引的秘册中,那秘册曾落在爹爹之手,二十年前,爷爷因感九天云龙厚恩,才举以相赠的。”
  阿媛啊了一声,一转手肘,将那面墨玉令牌揣进怀里。
  高翔负气离开了谷家茅屋,低头疾行,不辨方向,也不顾伤势,在他心里,只有满腔恼恨,恨这世上恩将仇报的小人大多,恨自己一股愤怒之火无从发泄。
  记得幼年,曾听父亲提起,当年冷面阎罗肆虐武林,心狠手辣,仇家遍天下,有一次,在皋兰山夜半遇伏,重伤濒危,全仗父亲慷慨援手,方能脱得危难。那时父亲对谷元亮谆谆善诱,极力开导他弃邪归正,洗面革心,谷元亮也曾矢志仟悔,自此绝迹江湖。每提及这回事,父亲总难掩内心欣慰之情,常对他说:“翔儿,世上最难得的事,莫过浪子回头,顽石点化,大智大意者,往往发宏愿,弃正果,舍身喂虎,立誓普渡天下恶人问善。爹爹一生虽无自傲,唯独这件事,总算俯仰天地,聊堪自慰了。”
  想不到恶人终是难渡,冷面阎罗谷元亮身受父亲厚恩,竟然毫无图报之意,反而血口喷人,诬谤他老人家就是害死两位师伯的白衣蒙面人,这岂不令人寒心?
  且不论青城三友义薄云天,情同手足,单说父亲嘱令自己千里送讯这一点,他若有心要杀害两位师伯,怎会做出这种掩耳盗铃,画蛇添足的蠢事。
  高翔越想越气,信步前奔,天明时,来到一处荒无人迹的旷野,委实精疲力竭,便倒在一堆衰草上,闭目悉息。
  腰伤初愈,经过半夜疾奔,又复恶化,且饥火更炽,但是,这些肉体上折磨,高翔并不在意,只有精神上的担子,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想放声大哭,又感欲哭无泪,想引吭长啸,也觉力不从心,十八年来,自以般练得已经够坚强了,谁知初人尘世,便连遭困窘,使他万丈雄心,几乎崩溃无余了。
  歇息半晌,天已大亮,高翔撑起身子,双手抱头瞑思,细细咀嚼冷面阎王谷元亮的话,心境一旦平静,又觉得并非毫无道理。
  九天云龙嘱他务必在十日之内,赶到星宿海,他抵达噶峰时,恰在十日期内,为什么峰顶惨变业已发生?这是值得怀疑的第一点。
  再说那白衣蒙面人,武功远在高翔之上,仅仅对换一掌,便迅即遁走,使人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假如凶手果是白衣蒙面人,他为什么不杀翔灭口?这是第二点。
  其他譬如七星金匕乃高家传家至宝,怎会留在尸体上?先后两次有人潜上峰顶偷掘坟墓,是不是意在取回七星金匕?这些,都是暂时难以解释的疑团。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九天云龙在他临行之时,对他说过的几句话。
  当高翔跨上马背,方欲上路的时候,九天云龙曾经执着他的手,沉重地问道:“孩子,假如有一天,你发觉爹爹曾做过一件永远无法弥补的错事,你还会像现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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