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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结弟子含笑躬身道:“少侠弄错了,兄弟们并不是帮主差遣,面是奉本帮九结长老符老爷子之命,守候渡口,专程迎接少侠和令堂的。”
高翔惊喜道:“原来符老前辈也知道我们要来?他……他又怎料得到我们会在些遭遇毒阵?竟预让你们准备接应呢?”
那三结弟含笑道:“符老爷子早已得到消息,沿途均派有本帮弟子暗中传讯,昨天午后,突接飞报追骑竟是擅使毒物的陆家传人,老爷子急忙传令调集捉蛇高手,又特地令人收集蜂蜜,备办应敌之物,所以来迟了一步。”
高翔更加惊讶,忙问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那弟子答道:“符老爷子昨夜还在内江城中,现在恐怕已经先回青城去了。老人家留下话,渡过沱江,一路不必再担心追兵,但青城附近却有强敌跟踪,必须赶回去处理,不能等候高夫人,要咱们护送至内江县城,然后请夫人少侠径往青城相见。”
高翔长吁一声,笑对母亲道:“娘!符老爷子是爹爹平生最好的挚友,他都赶来过,想必爹爹也知您老人家千里返家的消息了,咱们—家就要团圆啦!”
徐兰君听了,却黯然叹息一声,面上毫无欣喜之色,喃喃道:“只怕相见之时,未必真能畅欢——”
高翔忙道:“娘,快不要这么想,过去的事,爹爹最体谅,何况现在水落石出,他老人家怎会……”
徐兰君浅浅一笑,道:“但愿如此——啊!翔儿,怎不见你金伯父同来?”
高翔一怔,几乎答不上话来,目光一瞬,却见金凤仪也正用无限讶异的神情看着他,好象他在问:“是呀!我早想问你了,我爹呢?”
这一刹那,他真是心乱如麻,脑中意念飞驰,一连转了四五个主意终于强颜一笑,扬眉道:“你们不问,我还不想说出来呢?金伯父福缘遇合,他已经——”
“他老人家已经怎么样了?”金凤仪忍不住脱口而问,眉眸之间,流露出无限关切、焦急和期待。
高翔举目凝注远方,借以压抑住满眶热泪,漫声道:“途经川东白帝城附近,遇见当年字内双奇硕果仅存的百音居士。百音前辈和金伯父师门渊源极厚,此次为了魔教肆虐重人尘世,金怕父跟百音老前辈一夕畅谈,相偕同往青海探研一件克制天火教主徐纶和密宗高手阿难陀的绝技,短日之内,恐怕无法分身。所以特命我兼程赶来会合,他……他老人家不能亲赴青城了……”
他自从来到人世,这是第一次当面说谎,话才说完,满脸已胀得通红。
幸好金凤仪并未留意,听完欣喜无限,笑道:“百音老前辈是当代奇人,我曾听爹爹提起过,据说他钻研音律,胸罗万机,立意要将武功溶于音律之中首创以音克敌之法。姑姑,你可见过那位百音老前辈吧?”
徐兰君含笑道:“他跟你师祖并列字内双奇,声名相等,自然是见过的了。”
回头又问高翔道:“百音前辈要与你金伯父探研的,是不是属于以音克敌方面的事?”
高翔忙道:“是的,正是关于音律制敌的事。”
徐兰君又问道:“你金伯父临去时怎么说?”
高翔道:“这个……啊!金伯父说:‘百音前辈嘱咐之事,十分重要,为了时间关系,他不能先往青城,一切事,请娘代他向爹爹解释,有凤仪世妹去,也就跟他亲自去一样。他和百音前辈去一趟青海,最多三五月,也就可以赶来青城跟爹和娘相聚了。’……”
徐兰君忽然眼眶一红,默然垂着,没有再说什么。
金凤仪却嘟着嘴道:“爹爹也真是,什么事必须那么急迫?就算要去青海也是顺路,为什么竟不肯来跟我们见见面再去呢?”
阿媛和马无祥心情又自不同,都喜道:“百音老前辈是多年前就名扬四海的奇人,有他老人家出面,更不用担心天火教、天魔教那些魔子魔孙了。”
高翔表面含笑,内心悲苦,支吾了几句,便特地要阿媛将从陆群仙身上搜得的药瓶逐一检视,挑出那瓶专解无形之毒的解药,谨慎地收好,道:“这东西太重要,如果落在喇嘛僧王阿难陀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天色甫亮,一行人已抵达内江县城,丐帮弟子将众人安顿在城中一家宏大客栈中,便作别而去,大家激战了一夜,都甚疲惫,略用了些饮食,各自回房休息。
高翔刚送走丐帮弟子,转回房间,却被徐兰君面色凝重唤入上房,掩闭了房门,正色问道:“翔儿,娘要问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再哄骗我?”
高翔讶道:“母亲有话但请询问,孩儿并不敢哄骗母亲。”
徐兰君含泪道:“你老实告诉我,金伯父究竟怎么样了?”
高翔骇然一震,忙道:“他……他老人家是中百音老前辈到青海去了呀!”
徐兰君凄然苦笑道:“孩子,昨夜你所说的,决非实话,当时有你凤仪世妹在场,娘不便深问,现在这儿只有咱们母子两人,你还不肯对娘实说么?”
高翔轻呼道:“娘——”
徐兰君道:“傻孩子,你不是个惯说谎的人,昨夜所言,破绽百出,试想百音居土自从昔年为徐纶的事,跟玄真观断了往来,三十余年,未再在江湖现身,他老人家是否健在已是疑问。纵或如你所说隐居白帝城下,你金伯父艺出玄真观,不解音律,百音前辈怎会邀约他同赴青海?再说,你金伯父此次随我们入川,另有一桩大事欲面求你爹爹,他如果真的有事必须离去,岂有不将那件事交代你的道理?”
高翔讷讷道:“是……什么大事?”
徐兰君轻叹道:“就是你和凤仪的终身。”
高翔一怔,俊脸绊红,垂头道: “这……金伯父的确没有提起……”
徐兰君道:“临离开封,你金伯父便与娘谈及,趁此次入川,欲为你和凤仪了此心愿。这件事,是他跟娘私下商议的,假如他中途离去,岂能只字不提,翔儿,你要说实话,金伯父他出事了吗?”
高翔默然半晌,泪如雨下,屈膝跪倒,位道:“孩儿不敢再瞒母亲,金伯父他已经去世了……”
徐兰君啊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木立了许久,才讷讷问道:“怎么出的事?你详细告诉娘听听。”
于是,高翔便含泪将峡中争先,金阳钟轻进遇伏,被妖妇和夜叉婆阻于谷道,力战负伤,笔断人亡……的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
徐兰君默默地听着,脸上神情木然如一池死水,只有两行清泪,顺腮滚滚而下,滑过面颊淌到唇边,滴落在衣襟上。
她滞涩的目光,呆呆平视前方,仿佛要破壁而出,远及川东,透入三峡,仔细寻觅那自小依赖,情同手足的师兄……
好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唉!他争了一辈子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三十年光阴,富甲天下,名扬字内,可是,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凤仪,万贯家财又有何用?”
高翔垂首嗟吁道:“都怪孩儿太疏忽大意了——”
徐兰君悄如未闻,喃喃又道:“自从十八年前割袍断义,他一直憧憬着有一天与你爹把臂化嫌,重续旧谊。去年风传你爹故世,他回到庄中,嗟叹了足有一月之久,终日以泪洗面,追悔无及,这一次能够携眷西下,他内心不知道有多么兴奋。哪知仍然落得隐恨终生,竟永远没有跟你爹铨释旧嫌的机会了。”
她一件一件地呢哺着往事,泪水纷纷,无休无止,仿佛那积压了十余年的辛酸,都要在片刻间一倾而尽。
她颠沛流离了半生,石室藏身十余年,在情感上说,金阳钟是好的挚友,在意识上说,金阳钟是她的兄长,加上同门之谊,青梅竹马之情,速闻死耗,如果她放声恸哭,那是十分合理的反应。
然而,她不但没有失声痛哭,更没有过份激动的表示——无声的饮泣,那无尽无休的呢喃,就像是一个满身创痕的老年人,临终希嘘着历历往事。
回忆本来是甜蜜的,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从徐兰君口里吐出来的每一片断,每一个字,尽都是血和泪的结晶,尽都是辛酸的哀鸣,直如一只负创垂毙的小鸟,啾啾呻吟,鸣述着生命终结的悲伤,缅怀着人生苦短的流连。
高翔被她这种反常的神情深自震惊,剑眉频皱,竟无一语可以劝慰的,怔了许久,才牵住母亲衣袖,生生道:“娘,不要太难过了,事已至此,凤仪妹妹自当由我们照顾她,至于金怕父和爹爹之间误会,这是当年一时愤恨,爹爹早就不再放在心上了。娘!你老人家早些安歇,午后还要赶路,一二天内,咱们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徐兰君长叹道:“下毒凶手,亡命逃妇,我还拿什么脸去见你爹爹!”
高翔业已举步,闻言霍地一惊,诧然回顾道:“娘!你老人家怎会如此想呢?”
徐兰君带泪淡淡一笑,挥手道:“娘是说说罢了,你去吧!记住,关于金伯父的恶耗,千万暂时瞒着凤仪。”
高翔点头应了,惴惴不安地退了出来,穿过檐廊,走回自己卧室,在廊下被凉风一吹,脑中忽然一清,暗忖道:“她老人家语态反常,若非悲伤过度,怎会如此?万一她老人家……”
一念及此,浑身机伶伶打个寒噤,一扭身,急急又奔回上房。
当他一脚踏进徐兰君的房门,触目一怔,却见徐兰君正痴痴立在窗前,凝目注视着天际浮云,颊上泪痕宛在,并无异样举动。
徐兰君听得脚步声,回眸问道;“孩子,你还有什么事?”
高翔暗暗吐了一口长气,强颜笑道:“啊!没有什么,孩儿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娘觉得大累,索性就多休息一夜,明天再上路也不迟。”
徐兰君摇摇头,道:“不必了,要来的让它早些来吧!咱们还是午后动身。”
高翔连声答应,讪讪地又退了出来。
高翔回到自己房中,盘膝运功,借以恢复一夜血战的劳困,但自晨至午,整整半日,始终不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