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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机伶伶打个寒襟,猛然热血上冲,把神丐符登向肩上一搭,抡动铁筝,向人丛中闯去。
人妖姬天珠用手一指,四钗同时出手,黑白红蓝四色衫裙,绕着高翔一转,各摆兵刃,环攻而上。
这时,高翔已浑忘了生死利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冲出重围,尽早设法替神丐符登疗治内伤。
他宛如疯虎般疾步前冲,抡起铁筝,向毒蝶靳莫愁迎面砸去,靳莫愁不敢硬架,纤手一扬,一大蓬化血毒砂,迎着高翔卷到。
高翔迫得撤筝护峰,勉强震开近身毒砂,脚下一转,又扑向白秀文。
白秀文娇声一笑,素袖轻飘,机簧之声入耳,七枚紫铜追魂针,分由上中下三路劲射而出。
高翔顾忌肩上的神丐符登,气得虎吼一声,双脚一顿,整个身子凌空拔起,半空中一折腰,又转扑蓝衣妖女郝玉。
郝玉咯咯笑道:“小伙子,你以为姑奶奶是省油灯。”探手一拍腰际,解开钮扣,迅速拧摆蛮腰,驾带两端铜扣,突然一齐随带飞起。
那两枚铜扣在空中划了两个美妙弧形,忽然双扣一合,波地一声轻响,竟然冒出一缕青烟。
高翔深知天魔四钗人人身上都有毒器,连忙闭住呼吸,侧身闪避。
蓝衣妖女郝玉一面荡笑,一面扭摆腰肢,束腰驾带不住飞旋,一圈又一圈,身上罗衫渐渐松开,露出一身雪白肌肤和贴身亵衣。
带端铜扣,不时相碰,叮当之声不绝,青烟飘渺中,妖女已罗裙尽褪,玉体隐约,体香、迷雾、飞环……渐旋渐快,夺目摄魄。
人妖姬天珠得意地对鬼母笑道:“师姊,你瞧瞧玉儿这孩子,年纪最轻,一身天魔玄功,竟有七八成火候了吧?”
独眼鬼母闪动着那只仅有的精目,冷冷道:“高翔那小辈内力深厚,如欲克敌制胜,还是不宜延误时间,妹子何不索性施展天魔妙舞,一鼓将那小辈擒下。”
姬天珠笑道:“杀鸡何用宰牛刀,那一套,咱们是为徐纶留着的谁知语声未落,忽听蓝衣妖女突然一声尖叫,鸳带竟然截作两段,一端射向白秀文,一端飞向靳莫愁。
四钗合击阵势,蓦地扰乱,郝玉急扯衣衫,气急败坏转身欲走,尖声叫道:“朱姊姊,你疯了……”
叫声甫出,突然浑身一颤,鲜血涌现,朱凤娟长剑剑尖,已经直刺入她右乳下幽门死穴。
姬天珠等人大吃一惊,还未转过念头,朱凤娟抽剑旋身,又向靳莫愁扑去,同时娇喘叫道:“高公子,快走!”
靳莫愁万不料自己人竟会临阵反噬,一时措手不及,左胸上也挨了一剑,蹬蹬蹬倒退了六七步,高翔得此空隙,大步一迈,业已闯出重围。
姬天珠勃然大怒,吼道:“师姊,请截住姓高的小辈,待我亲手撕了这叛师欺祖的贱人!”
鬼母一顿鸠头拐,飞身向高翔追去,姬天珠凌空疾扑,攻向朱风娟,这一来,形势顿时变得复杂纷乱,白秀文、陆群仙也都抢着出手,齐向朱凤娟扑去。
高翔冲出重围,胆气突增,铁筝飞舞,边战边退,不多一会,已退近那片竹林,心里略定,暗忖道:“只要退入林中,鬼母再狠,也不必惧怕了。”
忖想间,疾攻两筝,正要转身奔入竹林,突听得朱凤娟发出一声惨呼,他不由自主扭头回顾,只见朱凤娟浑身浴血,秀发披散,一条左臂已被齐肩砍下,正遥望林内,嘶声叫道:“高公子,快走……苦命人……不能护送你了……”
高翔目睹朱凤娟惨状,心里一酸,虎目满含热泪,略一迟缓,竟被鬼母追上,鸠头拐洒开漫天拐影,疾卷而至。
一股悲愤之火,发自丹田,高翔心知脱身无望,钢牙一挫,鼓勇迎战,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铁筝翻飞,金铁之声震耳,竟跟鬼母战了个平手。
正在酣斗,竹林中突然响起一片沙沙脚步声,片刻间,涌出一百名身着绸衣的负剑少女,一辆双轮车上,端坐着双目俱瞎的鬼叟崔伦。
那百名剑女人人长剑出鞘,队伍整齐,背林而立,恰好遮断了高翔的退路。
人妖姬天珠看了大喜,扬声叫道:“崔总教练,庵里得手了么?”
两轮车上的鬼叟崔伦笑道:“幸不辱命,苦竹师太礼佛多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紫生理庵,是我费尽唇舌,好不容易才把她老人家请来了。”
姬天珠微微一怔,道:“在哪儿?”
崔伦含笑一摆袍袖,身侧剑女霍地分开,林中大步走出一行人,正是苦竹师太师徒,和徐兰君、阿媛、冷丐梅真等人。
但是,这些人却并不是被天魔教俘擒来的,而是各提兵刃,怒目而视。
姬天珠骇然问道:“崔总教练,这是怎么一回事?”
鬼叟崔伦笑道:“这还不简单,崔某人忍辱投入魔教,岂甘真为你们这些淫荡妇的帮凶,从今天开始,崔某人和百名剑女,已经不再是天魔教的人了……”
姬天珠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脱口道:“崔伦,你加入我教,姬天珠待你不薄,难道你……”
鬼叟崔伦把脸一沉,叱道:“你用鬼域伎俩,投以美色,自以为就能笼络得住崔某人的心么?现在时机已至,今日便是你们天魔教覆亡之时。”
反手从椅侧抽出长剑,剑尖一指,大声道:“孩子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摆脱魔教,重人正途,在此一战,别忘了崔某人平日期望,杀!”
杀字出口,百名剑女一齐举剑欢呼,登时身形展动,一拥而上。
徐兰君和阿媛当先奔向高翔,刀剑齐扬,攻向独眼鬼母,林边立时陷入一片混战。
高翔脱身退出圈外,匆匆将神丐符登交给了冷丐梅真,低声道:“符伯伯中了鬼母一拐,伤势沉重,快请替他老人家调治……”
冷丐梅真点点头,接过符登,高翔话还未落,提起铁筝,已飞步向朱凤娟奔去。
闯进刀光剑影之中,遍寻已不见朱凤娟。
高翔急得大叫道:“朱姊姊!凤娟姊姊!你在哪儿?”
上丛乱草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应道:“我……我在……这里……”
高翔循声低头望去,心头猛然一震,原来朱凤娟半个身子尽被鲜血所染,两眼亦被毒砂打中,血肉污烂,乱发披面,血上沾着一层泥上,正伏在草丛中,举着独臂,向四周摸索。
她伤势重得早该断气了,头脸手足,几乎已不成人形,但是,她却并未断气,就好像是高翔一声呼唤,把她又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高翔扑上前去,双臂一收,紧紧将她抱住,,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
朱凤娟仅剩下一条手臂,五个指头,紧紧握住高翔,浑身一阵阵战栗,嘴角扯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高翔颤声道:“朱姊姊,你三次救我性命,我害了你了……”
朱凤娟迅速举起手掌,一下子掩住他的嘴,摇头道:“快不要这样说,我投身魔教,身名俱污,若不是遇到公子,只怕至今仍在苦海中沉沦,现在我虽然快死了,但自觉死得清白,死得心安,这些,都是公子赐给我的。”
高翔位道:“你不会死的,天魔教已经败了,我们一定会设法替你治伤……”
朱凤娟轻叹一声,道:“不,目前我知道自己伤势,教主的毒爪,中人必死,何况我脸上又被自秀文毒针打中,面毁身残,我都不愁,反正我自幼被教主收留,她养了我这么多年,最后死在她手中,也等于报答了她养育之恩,但是……”
她喘息了一阵,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好一会,才接着又说道:“刚才我身受重伤,自以为已经死了,但是,我却忽然希望再见你一面,哪怕就只看上一眼也是心甘,可惜我的眼睛,已经被靳莫愁的毒砂打瞎了。”
高翔听了这话,柔肠寸断,却又无语可以安慰她,只得紧紧抱住地,泪水籁籁不绝。
一滴滴泪珠,全都滚落在朱凤娟血肉模糊的面颊上,朱凤娟语声渐低,安祥地仰卧在高翔怀中,手和足逐渐变冷。
高翔蓦地从迷乱中清醒过来,一探她的鼻息,竟已气绝。
他缓缓放下朱凤娟的身子,又摸索着从乱草中寻到另一条断臂,摆在她身侧,掏出怀中丝绢,替她轻拭去脸上血水,拭一遍又一遍,才拭又湿,原来竟是自己滴落的眼泪……
最后,高翔跪在地上,用双手挖了一个七尺多深的土坑,脱下身上的外衣,裹在朱凤娟尸体上,然后才缓缓将她放进坑中,堆上掩埋。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近在飓尺的搏斗,也忘了此地何处?坟上堆成,他也忘记了起身,只是痴痴地在坟前发愣。
恍惚中,他又像回到川边那座初逢朱凤娟的破庙里,跟她并肩站在窗前,凝望山坡后的落日,数着林梢上的归鸦。
他只觉得人间是多么奇妙,那时候,朱凤娟有一副美丽的容貌,却有一副丑恶的心,如今,她的心美了,容貌却又变得这般丑恶。
生生死死,原是人生难免的,高翔并不珍惜生命,但朱凤娟的死,却似在他心底压上一块铅块,使他恨不得以身相代。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娇呼:“翔哥哥,你怎么啦?尽跪在这儿干什么?”
高翔一惊而觉,拭泪仰起头来,才发觉一场血战业已结束,坟边站着母亲和阿媛等人,连苦竹师太师徒都在。
他连忙起身,间道:“人妖姬天珠怎么了?”
阿媛笑道:“大魔教完啦!三钗被珠儿姊姊和秀儿姊姊联手杀死,鬼妪死在崔老前辈剑下,只跑了四个人。”
高翔问:“哪四人?”
阿媛道:“一个是独眼鬼母骆天香,一个是人妖姬天珠,一个是陆群仙,另外一个是四钗中的魔女朱凤娟,不知她躲到什么地方,遍寻不到……”
高翔脸色一戚,截口道:“她没有躲,她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污浊的地方而已。”
阿媛一时没有听懂,眨眨眼道:“翔哥哥,你知道她到哪儿去了么?”
高翔指一指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