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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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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老人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的匹夫,高某被你挟制,忍辱偷生了十八年,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跟高某人面对面分个高下?”
  森冷的声音嘿嘿笑道:“本座向来只斗智,不斗力,你生命仅只有一月,如能俯首贴耳,听命于本座,星宿海功成归来,本座答应赐你解药,从此永脱苦海。假如再这般心怀不平,那就是自速其死,愚不可及了。”
  锦衣老人一面运目搜索那声音来处,一面沉声道:“一月之期不过弹指之间,你分明知道桑柳二老功力已达超凡人圣之境,逼令高某十日得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森冷的声音道:“任务虽然艰巨,事在人为,你只须遵令放手去干,届期如果真正无法得手,药丸用完,本座自然会另外派人为你送去。总之,你的一行一动,本座都了如指掌,你能不存二心,本座也不会亏负你。”
  在说这段话的时间中,锦衣老人已查出那森冷的声音,乃是从大厅顶部一处雕刻着云彩石花的地方传出来的,趁对方语声甫落,足尖微点,人如巧燕般斜掠而上,左手指尖一搭屋顶,同时将毕生功力,尽注右掌。
  但当他探首向石花中一望,登时从心底泛起无限失望。
  原来那云彩石花中,并无可以隐匿人的空隙,只有一个四五寸宽黑黝黝筒口,充作传声发话之用。
  这时候,森冷的声音又从这话筒中流涌而出,说道:“你就算掀翻了整个古堡也不会见到一个人影。时日不多,何苦作无谓搜寻,还是早些上路是正经,待你功成归来,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现在,有个人要跟你说话,你且听听是谁?”
  老人心中一动,突闻那话语中传来一阵低低的饮泣,接着一个凄婉的女人声音哽咽唤道:“天成,天成……您……您去吧……”
  锦衣老人浑身如被电掣,猛然神色大变,五指一松,身子蓬然坠落地上,仰头嘶声叫道:“兰君……你是兰君……”
  “哈哈……”
  屋顶话筒中,扬起一串阴森冷笑,片刻之后,笑声渐渐沉寂,任他如何呼叫,再也没有回应。
  锦衣老人黯然长叹,一颗头无力地垂到胸前,颊上热泪纵横,久久无法自抑。
  壁上强光,速尔熄灭,周遭复又沦入无边黑暗之中。
  许久,许久,才见锦衣老人拖着沉重的步履,缓缓从大厅移向狭巷,又从狭巷移向堡外。
  古堡外风雪正紧,夜色笼罩下,天地蒙蒙,一片灰暗。
  锦衣老人仰望着彤云低沉的夜空,发出一声浩叹,胸头沉闷,似乎比来时更沉重了千百倍。
  夜色沉沉,北风呼号。
  川西青城山麓,一座建筑颇为宏大的庄院从楼上,重帘低垂,窗上透露出一抹昏黄的灯光。
  室中锦凳绣榻,陈设华丽,一张红木八仙桌上,盘盏狼藉,桌边靠墙角边,已经排着、一列七八只空酒坛,然而九天云龙高翼又字天成,兀自据案痛饮,并无倦寝之意。
  他手中把玩着那瓶由神秘老怪中取得的药九,面庞已被过度的酒力酥得酿红,一双血丝满布的眼中,满蕴着两眶泪水。
  在他前面不远,放着一个金边相框,框中是一幅淡墨画像,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隽秀少妇,怀里抱着婴儿,斜倚长椅,面含微笑。
  九天云龙高翼凄然凝注画中人,热泪涟涟,口中喃喃低语道:“兰君,原来你并没有死,我知道你有难言的苦衷.可是我不会怪你的,你也知道我不会怪你,却为什么要离开我?”
  画中人浅笑如故,娇靥之上一派安祥和满足。
  九天云龙仰头又干了一大杯,酒液沿腮淋沥,使他颈项上泛起一阵寒意,泪眼迷蒙,又轻声呢喃道:“兰君,十八年忍辱偷生,你知道我为了什么?岁月无情,我哪能再活十八年,但是,咱们的孩子……”
  话刚至此,高翼突然住口,腕间一翻,将那瓶药丸迅速藏入袖中,扬眉喝问道:“外面什么人?”
  房门依呀推开,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当他一眼触及主人犹自深夜痛饮,脸上不禁流露出无比关切,躬身说道:“庄主,夜这么深了,您……怎么还没有安歇?”
  九天云龙神色略弛,假作整衣,俏然抹去脸上泪水,摇摇头道:“我心里烦,睡不着,高升,你先去休息吧,别管我。”
  老管家怜惜地望望桌上画像,又望望墙角酒坛,轻叹道:“唉,已经整整十八年了,庄主还忘不了夫人?夜深天寒,酒能伤身,庄主虽有一身武功,也不宜在伤感的时候喝得大多。”
  九天云龙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你快些去吧,别在这儿罗嗦。”
  老管家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要退出,九天云龙高翼忽然又将他叫住问道:“今天十几了?”
  高升苦笑答道:“庄主真健忘,打从您回来,今天是第九天了。”
  九天云龙蓦地一震,骤出一身冷汗,酒意也醒了大半,屈指暗算,离开那神秘古堡,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天,一月之期,转眼将届。
  他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一仰头,将最后半杯酒也喝了个涓滴不存,心一横,从腰间取出一串铜钥匙,掷在桌上,沉声道:“你去库中取一万两银子,天明之后,分派全庄上下,每人一份,叫他们或是置产,或是营生,即日离庄,剩下的财物,替我弄一份精致珠宝,用锦布包好,送到我房中来,其余的东西,悉数归你所有。”
  老管家大吃一惊,骇然道:“庄主为何如此?”
  九天云龙摇摇头,泪水纷落,道:“不必多问,快些照我的话去做,你在高家四十余年,临别无以为酬,从现在起,这片庄宅,就是你的产业了。”说到这里,已哽咽不能成声。
  老管家听得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腿一软,扑地跪倒,惶然叩头道:“庄主,你说这话,岂不是折煞高升,小的们愚蠢顽劣,庄主只管责骂,甚至责打,庄中上下近百仆妇,谁也不愿离开高家庄宅。”
  九天云龙泪如雨落,挥手道:“我又何尝嫌弃你们,但明日一早,我必须离庄远行,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老管家道:“庄主有事只管放心前往,庄中上下,自有小的们照管,哪怕就是十年八年,小的们也甘愿等候。”
  九天云龙叹道:“不瞒我说,这一别,只怕永无再见的时候了。”
  老管家也流泪答道:“庄主若有意外,小的们宁愿相随泉下。”
  九天云龙抹去泪痕,苦笑道:“高升,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你跟我多年,总该知道我向无轻言,你若敬重我,就别多问,现在也不许惊动众人,我还有事,立等珠宝使用,你快去快来。”
  老管家凄然叫道:“庄主……”
  九天云龙把脸一沉,薄怒道:“高升,我待你不薄,叫你做点儿事,你还耽误我的时光则甚?”
  老管家无奈,含泪起身,取了钥匙,飞奔下楼去了。
  九天云龙缓步走到窗前,侧耳倾听一阵,然后从桌上取了那幅画像,揣在怀中,心里感触万端,泪水如雨,滚滚直落。
  “当年一念之差,如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唉,这报应未免也太惨了些。”
  随着感伤的叹息,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高升,手提锦布包裹,急匆匆闯了进来。
  他一见主人依旧无恙,暗地松了一大口气,双手将包裹放在桌上,垂首道:“庄主,这儿是库中比较精致价昂的几件珠宝,请您过目,另外小的还准备了几张金叶,以备临时兑换,珠宝得来不易,换时又不值钱。并且不易脱手……”
  九天云龙不待他说完,探手取了包裹,截口道:“谢谢你想的周到,现在请你再去替我准备一匹快马,一个时辰以后,悄悄牵往庄外竹林右侧。千万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看见,马匹备妥,只须系在林边,你也不必守候了。”
  小楼沦于一片漆黑,九天云龙身形一侧,掩到窗门,敛神凝目,向黑夜中炯炯注目的搜视。
  老管家见此情景,知道无法再以言辞劝阻,颤声道:“庄主千万善自保重,高升这就替您老人家备马去。”
  九天云龙没有回答,只向他挥挥手,待他转身退出小楼,举掌轻拨窗榻,捷如狸猿,穿窗而出。
  他提足一口真气,脚尖甫沾地面,立即施展仗以成名的“龙翔九天”绝世轻功,一连三次起落,凌空折射斜飞,悄没声息地飘落在一丛树林之后。
  这时候,寒风刺骨,正当深夜,园中一片萧萧风声,益增恐怖,九天云龙高翼藏身树后,静立了约莫半盏热茶之久,一动也不动,直到确定四周并无窥伺隐伏之时,这才转过身形,伏腰疾奔,一溜轻烟般向巍峨的青城后山驰去。
  行踪之谨慎,举动之机警,真个如临大敌,三步一停,必找个隐蔽之处,细细向四周凝神倾听,些微异响,必待分辨明白,才肯继续前行,是以从山麓往后山,相距虽非过遥,九天云龙身负绝世轻功,却足足奔行了半个时辰。
  后山一处虬松盘攻的峭壁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浅溪,溪旁一石耸立,宛若屏障,石后乱草蔓衍,看来十分荒芜。
  九天云龙一步一回身,来到小溪边,忽然涉水溯行,掩近那块耸立的大石,向旷野中游目四顾一眼,突然一鹤冲天疾射而起,唰地掠过大石,身形一晃而投。原来那大石后面山壁下,有一个十分隐蔽的石洞,洞口以厚厚的石门封堵,洞外被乱草遮掩,若非拨开草丛,万难发现。
  九天云龙贴壁而立,神情诡异而机警,双目炯炯,如寒夜朗星,直至确定绝对无人跟踪,方始用肩头缓缓将石门推开个缝,侧身跨了进去,随即掩闭洞门。
  洞中黑沉沉伸手难辨五指,山壁阴冷,寒意彻骨,左右石屑之上,凝水成冰,有如倒插在石中的一柄柄利刀。
  一条曲折的雨道婉蜒而入,行约数十丈,洞势豁然开朗,前面是一个高达三丈广逾百坪的宽大石室,光线虽然极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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