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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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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某闻讯不期扼腕三叹,立即兼程赶来,亲致吊唁之意。”
  神丐符登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冷冷道:“有一天你听说我老要饭的死了,只怕要雀跃三尺吧?”
  金阳钟笑道:“符老哥风趣不减当年,还是这么喜欢说笑。”一拱手,又道:“且让小弟先行致祭过高兄,咱们再叙别后。”
  笑容一敛,挥手道:“上香,开祭。”
  棉衣大汉应声上前,燃香点烛,金阳钟整整衣衫,撩袍跪倒,在灵前拜了三拜,锦衣大汉文捧出祭文,“呜呼哀哉……伏维尚飨……”朗声念了一遍,金阳钟跪在灵前失声大哭起来。
  高翔侧跪答礼,祭文中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在他心里,只惦记着爹爹临死时的遗言,以及神丐符登是不是谋害爹爹的凶手?
  他已被目前这复杂情况弄得茫然无所适从,神丐符登已有十五年未至青城,为什么会突然在青城山庄出现?他和爹爹有什么仇?他所谓涉及爹爹隐讳之语又是指的什么?
  许许多多解不开的疑问,盘索在脑侮中,使他下意识希望这位玉笔神君金阳钟早些祭毕,早些离去,才好继续逼问神丐符登真相。
  可是,那金阳钟却哭得哀哀不止,状极悲愉,一时难以抑制。
  高翔偷眼望望神丐符登,只见他傲然据坐,大口喝酒,似对金阳钟的哭祭,颇有不屑和冷嗤之意。
  好半晌,金阳钟才收泪起身,略整仪容,目光才落在孝子高翔的身上,当时诧问高升道:“这位小哥是高府何人!”
  高升躬身道:“是府上第二位公子。”
  金阳钟更加诧异道:“金某仅知高兄有一爱子,已在二十年前离家出走,怎么从未听说高兄还有一位次公子随侍身边?”
  神丐符登冷冷接口道:“你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多啦,天下有冒认夫妻的,还有假冒人家儿子的事不成。”
  金阳钟假作未闻,上前亲切万分地执着高翔双手,看了又看,含泪而笑道:“高兄虽已作古,有子如此,亦当含笑九泉了。”
  高翔鼻子一阵酸楚,位道:“多谢金怕父谬誉。”
  金阳钟执着高翔的手,柔声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高翔答道:“侄儿名叫高翔,今年十八岁。”
  金阳钟叹道:“难得,难得,老夫与令尊谊属知交,竟不知贤世侄已有十八岁了,孩子,不要难过,人生自古谁无死,令尊誉满武林,受万方崇仰,死而何憾?只是你年纪尚轻,他却未免去得太早了些。”说着,泪水又簌簌落了下来。
  高翔触动隐痛,不禁也痛哭失声,道:“侄儿年幼愚鲁,今后尚希金伯父多赐教诲。”
  金阳钟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激动地道:“好孩子,只管放心,令尊虽然不宰仙逝,今后一切自有老夫,此地琐事一了,贤侄务必要到开封府一行,老夫在世一天,总不让你受到一点儿委屈就是。”
  当下留了开封地址,又命从人取黄金百两,权当奠仪,高翔坚持不得,只得含泪拜受。
  金阳钟又浏览灵堂,啼嘘不已,告辞的时候,不胜依依对神丐符登道:“小弟俗务繁琐,先行告退,符老哥侠踪难测,何不携同高贤侄贺莅开封盘桓几日,也好容小弟稍尽薄意呢?”
  神丐符登冷淡地道:“金府财雄势大,能看得上我一个要饭的?”
  金阳钟毫不为意,殷殷道别,神丐符登傲然据坐,并不起身相送。
  高翔示意高升监视老叫花,自己亲送金阳钟到庄门口,只见门前随行之人,个个臂缠黑纱,俱为亡父带孝,越发感动得泪流不止。
  玉笔神君叮咛再三,道:“好孩子,别忘了开封之约,老夫在家引颈企盼,务必早来哦。”
  高翔含泪颔首,目送金府车马转过山脚,这才疾步重回灵堂。
  灵堂中,神丐符登仍然一步未动,高居椅上,闷闷的喝着酒,地上一袭麻衣,高升却不知去向了。
  高翔一惊,大声叫道:“高升,高升!”
  叫声在屋中激荡,却不闻回应。
  神丐符登仰头喝了一口酒,舔舔嘴唇,漫声道:“他走了。”
  “什么?走了?”高翔霍地旋身错掌,怒自问道:“他到哪里去了?”
  神丐符登耸耸肩头,仍然漫声回答了三个字道:“不知道。”
  高翔怒从心起,龄目叱道:“准是你趁我出庄,将他暗害了是不是?”
  神丐符登恰然笑道:“他谎话已经说尽,假戏已经做绝,不走理待何时。”
  高翔骇然道:“他说过什么谎话?做了什么假戏?”
  咕嗜嗜又灌了一大口酒,道:“傻东西,你当真相信他说的满篇谎话?假如老要饭的猜测不错,这副棺木,这些灵布,全是高升那老奴才做的花样,你爹也根本没有死。”
  高翔听了这话,脑中轰然一震,连忙用力摇摇头,惊诧地问道:“你是说……”
  神丐符登哼道:“你又不是瞎子,不会掀开棺盖自己看看?”
  高翔回头望望灵堂,白巾素幔,并无异状,那口棺木停置筛后,也是原样未动,不禁疑心大起。
  听神丐符登的口气,好似棺中另有溪跷,难道爹爹真的没有死,这是一口空棺。
  他心头一阵狂跳,旋身跨到棺木旁,手抚那冰冷的棺盖,不觉又沉吟起来。
  “不,不会,高升是跟随爹爹数十年的老仆人,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虚置空棺?假设灵堂?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转念一想,神丐符登同样没有诓骗自己的理由,再说,高升突然不告而别,必有缘故,莫非是因为被老叫花看出破绽,才私自潜走?
  他多么希望爹爹不在棺中,宁愿高升的确是欺骗了他,而这些棺木、灵堂……都是一场可笑的假戏。
  但是,他又怕一旦棺盖掀开,爹爹真在棺中,梦碎了,更使爹爹无端暴露尸骸,那将使他永世也无法心安。
  迟疑、犹豫……抚着棺盖的双手,一阵阵颤抖,他终于鼓不起这份勇气来。
  神丐符登见状冷笑不止,道:“没出息,这点儿小事尚且如此迟疑,还说什么闯荡江湖替父报仇,要不要我老要饭的帮你动手?反正咱们穷叫花,挖坟撬棺,家常便饭。”
  高翔怒目吼道:“不要你多嘴,我自己会动手。”
  神丐符登嘿嘿而笑,道:“薄薄一片棺木,竟像千斤重担似的,摸来抚去,犹豫难决,嘿嘿,你不觉惭愧,我老要饭的倒替你脸红。”
  高翔把心一横,屈膝跪倒,默默祝祷道:“爹,为了一明真相,孩儿只好无礼放肆了。”十指紧扣棺头,力贯双臂,低嘿一声,向上猛提。
  棺盖应手而开,高翔用力过猛,仰面一跤跌倒地上,耳边却响起神丐符登一阵刺耳大笑之声。
  高翔翻身跃起,俯首向棺中一望,这一望,他呆了。
  原来棺中果然没有尸体,仅只一段长条青石,裹着些绞缎衣物。
  高翔说不出是喜是愁,低声骂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老奴才,竟敢行此诡诈之事。”
  转身又对神丐符登躬身施礼,愧作地道:“晚辈无知鲁莽,冒犯之处,望前辈多赐谅有。”
  神丐符登仰起脖子一连灌了两大口酒,长嘘道:“幸亏猜测还算灵验,要不然,这身老骨头不叫你拆了才怪呢。”
  高翔惶恐谢罪,问道:“伯伯怎知老奴才说的是谎话呢?”
  神丐符登笑道:“他一开口便是假话,只是那时你信以为真,老要饭纵有百口,也难辨解,若非他情虚遁走,我还不敢确定棺中有诈呢。”
  高翔又诧问道:“那老奴才怎样走的呢?”
  神丐符登道:“适才你亲送金阳钟出庄,老要饭趁机问他:‘高升,你是跟随老庄三十余年的老人,你再说一遍,庄主临终时,当真说过知人面不知心那句话?’“但他听了,突然流下泪来,垂手道:‘小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愿有一天剖此腹心,以明心迹。’说完,叩了两个头便匆匆去了。”
  高翔脱口道:“伯伯怎么不留下他,查问爹爹下落?”
  神丐符登叹道:“老要饭的本可留下他,但因见他情出由衷,必是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假如逼迫过急,也许会要了他一条性命,那样对事情反倒不妙。再说,他总是你们高家数十年老仆人,他之设此虚辞,看来绝非出于恶意,说不定这还是你父亲的授意。”
  高翔摇头道:“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会故设灵堂,伪作诈死?”
  神丐符登脸色一沉,道:“孩子,天下有许多事,并非全如想象,你父亲在二十年前,的确算得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是,自从二十年前娶了你母亲之后,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无日不生活在痛苦之中。”
  高翔骇然一惊道:“那是为什么?”
  神丐符登长嘘说道:“这些事,本不该由老要饭口中说出来,不过事情演变至此,你们高家可说已经家破人散,纵有不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话尚未言及正题,突然侧耳凝神倾听片刻,沉声道:“等一等,又有人上门来了。”
  高翔心急往事,忙道:“大概是来吊祭的客人,爹爹未死,别理他就是了。”
  神丐符登道:“不然,来的不止一人,而且都非等闲之辈,这场戏咱们还得唱下去,你快些盖上棺木,依礼答跪,老要饭权且客串一次招待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扯下酒葫芦,顺手披上高升留下的那件麻衣,匆匆迎了出去。
  高翔十分不耐,但又没法阻止,只得依言阎上棺盖,垂头侍立在灵位侧面。
  果然,不多久,神丐符登已引着两名青袍老人步人灵堂。
  这两人身材一般高大,年纪都在五旬上下,相貌堂堂,满脸正气,走在前面的一个紫色面孔,剑眉斜飞人鬓,左肩插一柄长剑,后面一个面泛淡黄,双眉如帚,右肩隐露剑柄,显得极是威猛。
  神丐符登抢前一步,燃香上供,低声道:“济南大豪阴阳剑客东方大侠、西门大侠亲祭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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