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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翔诧道:“他们可曾欺负你了?”
阿媛浅笑道:“没有,倒是我还欺负了他们呢。”
她皱皱鼻尖,扮了个鬼脸,又道:“我故意嚷着要吃这样,吃那样,害那中年妇人每天忙得团团转,等她千方百计弄来,我又一推筷子不想吃了。刚开始两天,他们对我百依百顺,想尽方法迁就我,后来被我磨得没有办法,那老叫花才想了个妙法,将我安抚住,你猜他怎么着?”
“他怎么样?”
“他教了我一套闭气的法儿,学会以后,不用开口,肚子里就会说话,嘿,你不知道,好玩得很哩。”
高翔笑道:“原来他老人家也传了你腹语术,这样看来,足见并无恶意。”
阿媛悻悻道:“他们虽不似恶意,但这几天我刚将那妙功夫练成,竟将我点了睡穴,又偷偷送到这儿来,不知是存的什么心?”
高翔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十天之内,他们一直都在空屋中陪着你么?”
阿媛摇头道:“不,老叫花和那个名叫高升的老人只把我安顿在城中,便离城而去了,过了两天,那老叫花独自回来了一趟,传我锁喉大法后,又匆匆走了,直到昨天夜里,才和高升一同回到城里来。这些日子,都是那中年妇人跟我住在一起。”
高翔心中忽然一动,急急又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两次离城,是到什么地方去吗?”
阿媛道:“谁知道呢,只是昨夜他们回来的时候,神情都十分凝重,不住长嘘短叹,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高翔紧接着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那看守你的中年妇人,叫何名称?”
阿媛想了想,道:“他们都叫她赵大娘。”
“赵大娘?”
高翔浑身一震,猛然记起自己幼年之时,九天云龙常向他提起一位婴儿时看护他的乳娘,好像正是姓赵,不过,据他所知,那位赵大娘并不会武,而且早在他被送人后山石洞之前,便被父亲辞退了。十八年隔别,他已经不复记忆乳娘形貌,当然也不敢断言她不会练就一身武功。
无论是不是,至少这证明了一点,所谓九天云龙在离开青城时,尽发家产,遣散庄中仆妇。这番举动,高升必然没有如命实行。
正想着,小几上油烛突然摇曳了一下,整栋竹屋,似乎微微摆动起来。
高翔举掌一挥,扇熄了灯火,身如箭矢,蓦地从矮门中穿射而出。
但他才跨出竹屋,却忙不迭沉气定桩,急急向后倒挫了一大步,原来那座竹排,不知何时已被人推下了泥滩,此时正随波逐流,顺水而下。
眠江滩险水急,竹排轻灵,一泻千里,那座芦苇掩遮的水塘,早巳远远落在后面。
高翔凝目回望,仿佛看见水塘边正从并肩而立,其中一个头戴竹笠,另一个背上背着一只朱红酒葫芦,遥对竹排,挥手示意。
那两人,正是高升和神丐符登。
一时间,百绪纷呈,涌向心头,高翔怅惆痴立,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滋味。
阿媛跟着钻出竹屋,不禁惶急叫道:“呀,这怎么办呢?”
高翔情不自禁,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从此以后,咱们将要踏遍天涯海角,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你……怕不怕?
阿媛星眸斜睨,娇羞笑道:“虽然不怕,但是,男女有别,岂不是不大方便。”
高翔腼腆一笑,道:“亏你记性好,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烦忧,无意中开罪了你,想不到竟被你记牢了。”
阿媛嗤地笑道:“我这人就是会记旧仇,以后你小心点儿就是了。”
接着,神色一怔,又道:“说真的,现在你准备上哪儿去呢?”
高翔凝视滚滚江水,慨然道:“身似水中萍,去来不自主。你问我,我也难以回答。”
阿媛芜尔一笑道:“咱们总不能在竹排上住一辈子……”忽然想到住一辈子四字颇有语病,粉脸一红,连忙住口。
高翔茫然未觉,沉吟道:“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寻觅能解罂粟剧毒的药物,只是天涯茫茫,这东西该到何处去呢?啊,咱们何不先到开封去?”
阿媛漫声应道:“去开封干什么?”
高翔道:“那儿有我父亲一位挚友,他来青城吊祭爹爹时,曾嘱我务必要往开封一行呢。”
阿媛对于他何处去,似乎并无主见,只顾望着那狭窄而简陋的竹屋,呆呆地出神。
高翔随着她目光望去,矮屋中仅有那只藤篮,不觉心弦微动,轻声道:“人生真是奇妙,这只藤篮,使我想到一首民谣。”
阿媛悄声问道:“什么民谣?”
高翔喃喃念道:“人山但见藤缠树,出山又见树缠藤,藤死树生缠到死,树死藤生……”
他还没有念完,阿媛已满面娇红,返身打他一拳,轻嗅道:“不许你生啊死的,讨厌。”
笑声,激流,载着竹排和一双玉人,冉冉远去。
开封府,古称沛州,又名陈留。
这一天午后申时方过,南城外金家庄前大道上,泼刺刺奔来两骑骏马,马上少年男女,男的剑眉朗目,背负筝囊;女的娇艳如花,香肩上露出两把刀柄。
两骑马驰到庄前柳林下,一齐放松了丝僵,蹄声得得按銮通过一道小巧木桥,双双扳鞍下马。
那少年徒步走到庄门前,双手一拱,含笑问道:“借问这儿就是玉笔神君金老前辈府宅吗?”
一名庄丁微微向二人打量了一眼,道:“正是,二位欲见庄中何人?”
少年道:“在下高翔,方由青城专程前来,拜谒金老庄主。”
那庄丁哦了一声,赶快疾步迎上,接过马僵,堆笑道:“原来是高公于,且请稍待,容小的飞报。”
不待高翔开口,回头一挥手;又道:“老张,快些回报少庄主,高少侠到了。”
庄丁去不多时领着一名锦衣大汉匆匆而回,那锦衣大汉一见高翔,含笑躬身施札,道:“高少侠还识得小人么?”
高翔凝目细看摇摇头道:“请恕在下眼拙,好像没有见过。”
锦衣大汉哈哈大笑道:“小人随庄主赴青城吊祭,少侠真是贵人多忘。”
高翔这才恍然记起,原来这锦衣大汉正是随金阳钟去过青城山庄的从人,初见时,险些错把他当作金家庄少庄主了。
不期俊脸一红,腼腆道:“那时在下孝服在身,多有失礼。”
锦衣大汉侧身让路,道:“好说,好说,少侠请。”
高翔替阿媛接过马僵,递给庄丁,两人并肩踏人庄门,放眼一看,只见这金家庄占地之广,竟不在青城山庄之下,由庄门走到正屋,须经过广达百丈一片空场,四周庄墙高耸,墙上设有箭垛敌楼,庄丁往来追巡,直如一座小镇。
庄中广厦逾百,重楼叠阁,檐飞柿比,气派犹在青城山庄之上。
阿媛紧跟在高翔身边,不住游目四顾,但脸上却满布鄙夷之色,走了一段路,突然用腹语术轻轻说道:“这家人很有几个臭钱是么?”
高翔骇然一惊,忙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不可乱说,以免被后面锦衣大汉听见,殊有不便。
谁知阿媛却抿嘴一笑,仍用腹语术轻轻说道:“怕什么,叫化伯伯曾经说过,我的腹语神功,声音仅能达到五尺以内,轻一些说,他听不见的。”
高翔无奈,只得也运腹语神功,轻轻责备道:“我们初来是客,不可失礼得罪了人家,快别再说了。”
阿媛却不肯停止,依然运功传音道:“是他们先失了礼,姓金的既与你爹爹是好朋友,听说咱们远道来了,至少也该叫那位少庄主出来接一接,干嘛只差个下人出面,这不是故意搭架子吗!”
才说到这里,幸好已走到正屋门前,高翔低咳一声,忽忽打断了阿媛的话,那名锦衣大汉抢行几步,躬身报道:“回少庄主,高少侠到。”
正屋门前分列两行锦衣大汉,共有十六名之多,这是异口同声,随着传呼道:“高少侠到。”
阿媛嘴角噙着冷笑,负手眺望远处,心里暗骂道:“哟,有几个臭钱,真会摆谱儿,大呼小叫的,敢情还要咱们报门而进不成?”
这时候,屋中珠帘掀起,一个身着黄衣的英俊少年,已快步迎了出来那黄衣少年约有二十岁左右,剑眉斜飞人鬓,鼻若悬胆,唇似朱涂,腰悬一柄毫芒灿烂的长剑,步履矫健,点地无声,显然是位身负精湛武学的年轻高手。
他正好望见高翔,立即满面含笑,拱手道:“高世兄远道而来,小弟本当亲迎,无奈尚有几位前辈在座,不便告退,失礼之处,高世兄多多海涵。”
高翔连忙回礼道:“小弟来得鲁莽,金世兄也请赐看。”
黄衣少年微微一怔,接着哈哈笑道:“高世兄误会了,庄主乃小弟恩师,只因他老人家膝下仅有小弟一位师妹,所以下人们习称小弟为少庄主,实则小弟姓史,草字雄飞,高世兄就直小弟的名字好了。”
高翔大感尴尬,连声致谢不迭。
史雄飞眼角一扫阿媛,微诧问道:“这位姑娘是……”
高翔尚未开口,阿媛却接口道:“敝人姓杨,草字慧媛,少庄主就叫我杨慧媛好了。”
史雄飞脸隐现不悦之色,道:“杨姑娘师门是……”
高翔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位杨姑娘尊翁,便是名震西南五省的金刀杨淦杨大侠,乃冷面阎罗谷老爷子嫡传。”
阿媛又抢着道:“咱们是黑道世家,自然比不上开封金府的有财有势罗。”
高翔忙道:“杨姑娘最好玩笑,史世兄不要介意。”
阿媛接口又道:“介意也不要紧,咱们黑道出身的,脸厚心黑,并不在乎。”
高翔频频以目示意,阿媛佯作未见,一副傲慢不服的神态,不料史雄飞听了冷面阎罗四字,脸上不悦之色竟扫然尽去,哈哈笑道:“杨姑娘不愧系出名门,言谈风趣,语锋犀利,果非等闲,谷老前辈名震天下,家师素所倾慕,请还请不到,两位快随小弟入席去吧。”
高翔这才暗暗吐了一口气,偷眼却见阿媛也正向自己伸伸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