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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江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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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觉得心酸,但离别之际,又不敢说出口来,只把满腹忧疑,闷在心底,跟随父亲走出石洞。
  洞外荒野沉沉,林木萧萧,那淙淙溪流,呜咽而过,其声如泣如诉,蓝衣少年举首望天,不禁长长嘘了一口气。
  天云龙目光闪动,仍然十分小心谨慎,领着爱子转过山腰,只见果然竹林边备好一匹枣红健马,鞍辔俱已齐整。
  他亲扶爱子坐上马鞍,依依不舍抚着少年手背,一时间老泪纵横,难以抑制。
  蓝衣少年也觉心如刀割,泪水滂沱,低叫道:“爹!”
  九天云龙仰望天色,只得凄然松手,颤声道:“孩子,爹爹还想问你一句话,假如有一天,你发现爹爹曾做过一件永远无法弥补的错事,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地尊敬爹爹么?”
  蓝衣少年怔了一下,道:“您老人家怎会问出这句话来?《礼记》有云:父母有过,谏而不逆。无论如何,您总是翔儿的爹爹,翔儿会永远想念您,尊敬您的。”
  九天云龙惨然一笑,手掌疾落,拍在马股之上,道:“好孩子,去吧,途中谨慎,切记勿逾十日之期……”
  那马长嘶一声,跋开四蹄,直奔入苍茫夜色中,九天云龙凝注爱子远去的背影,脸上虽然挂着慰藉而凄凉的笑容,两行热流,却早巳湿透襟前。
  天寒地冻,朔风凛冽,邛崃山巅,一望尽是皑皑积雪。
  高翔按照父亲所授地图,向西策马飞驰,疚赶一日一夜,沿邓蛛山麓,抵达西行第一站——懋功。
  他在青城后山石洞中度过整整十八个年头,初次踏人尘世,外界的一切,对他都是陌生而新奇的,充满眩人的光采。
  懋功虽属山区小县,但城垣坚固,房舍柿比,尤以城中禹王庙,香火鼎盛,每届春初冬残,甚至有香客远自成都府赶来膜拜进香,市面因而出奇的热闹。
  高翔按辔入城,触目尽是熙攘往来的香客行人,那石板铺成的街道,迎风招展的店招酒帘,红男绿女,高车驷马,在他眼中,样样都新鲜好玩,令他有如置身山阴道上,顿生目不暇接之感。
  此刻时当正午,街上人声喧哗,热闹非凡,高翔随着人群逛过大街,不住左顾右盼,心里暗自思忖:“爹爹曾说,城镇之中都有酒楼客店,供人吃喝住宿,只要走的时候付给银子就行了,所谓酒楼客店究竟是什么模样?今天倒要见识一下。”
  一面行,一面想,忽见迎面一座高楼,门前车马簇聚,许多人进进出出,楼口之上,悬着斗大三个金字店招——太白居。
  高翔正在店前迟疑眺望,一个肩头上搭着块白布的店伙计已含笑迎上前来,伸手接过马缓,躬身道:“公子,歇歇吧,小店的上好女儿红,都是窖藏十五年以上的佳品,公子一试就知道,懋功城里,再找不到第二家。”
  高翔含笑点头,用镣离鞍,伙计向另一个打杂的小孩子一招手,将马缰递了过去,侧身让路,同时高声叫道:“二楼,雅座,一位……”
  店中伙计一呼百应,导引高翔登上酒楼,但他才到楼口,不禁就眉头微微一皱,原来这时正值午牌,客人众多,整个酒楼,已黑压压坐满近百名客人,简直连一张空桌也找不出来了。
  高翔衣着华丽,神采轩昂,挺立楼口,直如玉树临风,吸引得许多目光齐齐投注在他身上,但他向来习于独处,这然来到坐着这么多食客的酒楼上,浑身都觉得有些不舒服,当下脸上飞现一朵红云,转身便想退下楼去。
  那伙计目光—瞬全楼,忙陪笑道:“公子别性急,请这边来,小的替您找一个空位来。”
  一个侧身领着高翔,来到临窗口一张小桌前,这张桌上只有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人在依栏独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伙计显然跟那青袍中年人很熟,躬身一礼,堆下满脸笑容,道:“二爷,您老好。”
  那青袍中年人仅仅晤了--声,仍然低头辍酒,未予理睬。
  伙计又道:“您老人家能不能帮帮忙,赏个脸,让这位公子与您并个座,?”
  那人听了这话,神情依然一派据做,连眼角也不抬,冷冷摇头道:“不行,我有事,不想有人打扰。”
  伙计嘿嘿笑道:“何二爷,您老人家只当帮帮咱们掌柜的忙,请您……”
  高翔见人家不肯,颇感尴尬,不待伙计说下去,便抢着道:“既有不便,何必勉强,我到楼下另寻座位,也是一样。”
  谁知话一出口,那青袍中年人却霍地仰起头来,四目一触,高翔心头猛震,敢情那人一双眸子,神光湛湛,锋芒逼射,令人一望而知必是内功修为极深的高手。
  高翔连忙抱拳笑道:“惊扰前辈,诸多失礼,在下告罪。”
  青袍中年人目光一转,在他身上迅速打量了一下,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抹讶诧之色,颔首笑道:“小哥儿气宇不凡,必是名门高弟?”
  高翔恭谨道:“不敢当前辈谬誉,粗鄙之人,请多训诲。”说着,便欲转身退去。
  那人矜持地笑了笑,对伙计挥手道:“替这位公子添上酒菜来吧。”
  伙计喜出望外,诺诺连声而去。
  高翔拱手为札,谦谢道:“前辈既有事故,在下怎好惊扰?”
  那人冷傲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彼此谊属同道,小哥儿就不必过于拘礼了。”
  高翔告罪在对面落坐,脚下忽然触及一件东西,略一低目,赫然发现酒桌之下,竟倚放着一柄尺许长的短剑。
  他口虽未言,心里不禁起疑,暗忖道:“武林中人携带兵刃,倒不避讳人见,这位前辈为什么要把兵刃藏在桌下呢?”
  疑云一起,便拱手问道:“何老前辈想是这店里的常客?”
  何二爷浅笑道:“你是奇怪店伙知道我的姓氏吗?实不相瞒,我每日来大自居临窗独酌,前后已有一年光景了。”
  他语气一转,反问道:“小哥儿贵姓?”
  高翔记起临行时爹爹说必须隐姓,便随口答道:“在下姓桑。”
  “桑?”那何二爷眼光突然一聚,又问:“令尊必是名重武林之人?”
  高翔怔了怔,笑道:“不,家父不是武林中人,不敢有辱清聆。”
  何二爷似乎略感失望,不住注视他肩后那只长形革囊,这时恰值店伙送上酒菜,是以隐忍未再追问下去。
  两人默默吃了一阵酒,何二爷试探着又问:“桑公子身带风尘,是远道特地赶来观看城中禹王庙进香盛况吗?”
  高翔忙笑道:“不,在下是途经此地,并不知道什么进香的事。”
  何二爷沉吟片刻,指着他肩后长形革囊笑道:“桑公子身携奇门兵刃,武学定曾得名师传授?”
  高翔又摇摇头,道:“不,在下携带的,乃是一件乐器,并非什么兵刃。”
  何二爷一连问了几次,见他总是摇头,脸上渐呈不悦之色,轻哼一声,道:“桑公子既非武林中人,最好远离江湖是非,等一会儿如果见到什么怪异之事,务希置身事外,不可过问。”
  高翔惊道:“何老前辈是说,此地等一会儿会有事故发生?”
  何二爷冷笑两声,矜持地道:“何某只是如此猜测罢了。”
  高翔不解,探首下望,但见街心行人如潮,很多善男信女,列成一道长龙,人人手执香烛念珠,腰悬黄缕香囊,三步一跪,口诵佛号,冉冉向城南而去,此外,并无一丝异象。不禁好奇地问:“老前辈,您……”
  话方及半,倏忽住口,因为他回头的刹那,突然发现那原本精神奕奕的何二爷,此时竟是呵欠连连,眼神涣散,鼻水横流,显得极度疲惫颓唐,跟刚才几乎换了一个人。
  高翔骇然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您……您怎么了?敢是觉得不舒服吗?”
  何二爷不答,但疲惫之容,越来越甚,满脸眼泪鼻涕,浑身更一阵阵战栗,低声呻吟,似有无限痛苦。
  高翔闪电般探出三指,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虚浮,不禁大惊,刚待招呼伙计过来帮助处置,却不料何二爷突然奋力挣脱他的手,沉声颤抖道:“不……不要声张……”
  一面说着,一面急急探手入怀,巍颤颤掏出一只小瓶,从瓶里倾出一粒乌黑色药丸,喝一口酒,一仰颈脖,吞人腹中。
  说来奇怪,药丸一人腹,不到半盏热茶时光,何二爷额上虚汗立收,泪水尽止,长嘘一声睁开眼来,眸中竟又恢复了炯炯迫人的神光。
  高翔也替他松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老前辈莫非早就有此恶疾?时常都会发作,是吗?”
  何二爷苦笑着抹去残汗,叹道:“不错,这是多年的恶疾了。”
  高翔又道:“刚才老前辈发病的时候,六脉虚浮,真气涣散,幸亏老前辈身边带有药丸,否则真不堪设想,这情形,论理不该是练武人应有的现象。”
  何二爷神色一震,沉声喝道:“住口。”
  同时目光横飞,凝目向对街一座小楼望去。
  高翔自幼演练眼明手快,反应最为敏捷,眼波略一瞬扫,已望见对街那座小楼上,也有一个临街的窗口。这时候,窗口边正有一条人影,手里拿着一面亮晶晶的东西,借阳光反射,向这边闪动不已。
  光影闪动一长三短,反复三次,突然光影一敛,窗口人影也跟着隐去。
  再看那何二爷,却是呼吸急促,神色显得十分紧张,而且情不自禁,悄俏探手去摸那柄倚藏在桌下的短剑。
  高翔心中一动,尚未及询问原因,不料这刹那之间,喧哗的酒楼突然静了下来,街心人群,直如沙滩上倒退的浪潮,纷纷向两侧涌退。
  整个懋功城,霎时从嚣嚷热闹速尔变得一片死寂。
  一些酒客在低声私语道:“来了,来了。”
  高翔茫然回顾,轻轻问道:“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来了?”
  何二爷肃容不答,目不转瞬注视着街心,脸上隐隐透出一片杀机。
  不久以前还热闹非凡的人街,此时已空旷一片,行人退立街边,引颈张望。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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