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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圣见他去意甚坚,只得依他,临别时,冷丐梅真握着高翔的手,轻声道:“世道艰险,狂徒狡诈,少侠千里寻仇,凡事务希谨慎,令兄之事,交给老朽二人,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但有需用,一语口讯,咱们随后也就到了。”
高翔称谢告辞,金凤仪默默相随,双骑缓辔穿人竹林,回头一望,穷家二圣仍在观门外,遥遥目送,依依之情溢于其面。
离了紫竹观,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放辔徐行,沿城仍回旧路。
不多久,又到了城门前。
金凤仪忽然勒住坐马,道:“天亮了,别忘了又该行功疗伤啦!”
高翔正垂头沉思,闻言仰起头来,看看天色,忙笑道:“啊!真的又到运功的时候了,我总是记不得时辰,幸亏世妹随时提醒我。”
见城门已开,又道:“咱们进去休息一下,用些饮食,待行功完毕,就该上路了。”
金凤仪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鼻尖忽然一阵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连忙一歪头,圈马抢先进了城门。
两人在一家客店前下马,各要一间房,高翔行功疗伤,金凤仪却藉此略作梳洗休息,约定半个时辰以后,在前厅见面。
高翔独自闭门调息,顷刻人定,半个时辰瞬息即过,行功完毕,出了一身大汗,只觉体内热毒已散去大半,精神抖擞,竟比平时尤感振奋。
于是,打开房门,呼唤店伙备水洗脸,正要整衣往前厅去,窗外忽然响起轻微的毕剥扣窗之声。
高翔微微一惊,沉声喝问道:“是谁?”
窗外应声道:“高少侠,请先闭房门,有话面陈。”
高翔大感讶诧,错掌当胸,喝问道:“朋友,你是谁?如此鬼祟,有何事故?”
那人翻身跪倒,恭恭敬敬先叩了三个头,然后,掀起帽沿,道:“少侠别声张,在下有机密之言,特来叩见。”
高翔一见那人竟是蓝大化,不禁越发惊讶,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蓝天化低声道:“在下罪孽深重,蒙少侠概赐药丸,得迁残命,这条性命皆出少侠之赐,剖腹挖心,难报万一。实因投身天火教十年之久,深知教中诡橘手段,如今武林群豪,已有大半被天火教药丸控制,人心难测,昨夜在紫竹观中,许多言语不敢直陈,今日特来向少侠谢罪。”
蓝天化顿首道:“在下微贱之命,何足珍惜,只因丐帮中耳目众多,才故虚言,诓称雪山古堡在边荒野岭中,其实那地方在祁边东南,乌鞘岭正西,少侠如欲前往,在下甘冒万死,愿为少侠引路。”
高翔惊喜道:“你不怕违背人教时设下的重誓吗?”
蓝天化道:“死且不惜,还畏惧什么誓言,但少侠前往雪山古堡,务必依从在下两件大事。”
高翔忙道;“那两件,你快说。”
蓝天化道:“第一、必须摒绝同伴,只身上路,尽量隐密,以免暴露行迹,引起天火教注意。”
高翔点头道:“这自然,我原意孤身前往,并无同伴,第二件呢?”
蓝天化道:“第二、在下现与少侠分途西进,四天以后,在洛阳城西邙山树林见面,然后再定行止方向,这件事,少侠万勿告知第三人。”
高翔诧道:“咱们到邙山去干什么?”
蓝天化道:“少侠此时请别追问,目下邙山之行,对少侠前往雪山古堡有极大的影响,届时在下定在山林恭候,至希尽早赶到。”
说完,便欲告辞。
高翔忙道:“山林乃旷阔之处,要是见不到你,那时怎么办?”
蓝天化道:“少侠如果先到,只须在洛水岸旁大石上,留下一个‘《’形图记,在下自能寻到的。”抱拳一揖,拉下毡帽,推开窗梭,先探头望了一会,才悄然越窗而去。
高翔重新掩妥窗口,回想这蓝天化所言所行,只觉诡异难测。
他不禁从怀里取出那面楼着“火字第三十七号”的小银牌,沉吟良久,付道:“人皆有天良,纵是大好大恶,也有天良激现的时候,且不管是真是假,我只以诚相待,龙潭虎穴,又何足畏惧。”
心念一决,但然直往前厅而来。
金凤仪早已在厅中等候,桌上罗列酒莱,竟十分丰盛,含笑迎着高翔,亲自举壶,满满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高翔,一杯留在自己面前。
高翔颇感惊异,笑问道:“世妹一向滴酒不沾,今天怎的有异平时?”
金凤仪垂首道:“人生本是诡橘无常的,一个人的生活又怎能不变呢!”
臻首忽然一扬,凄然笑道:“今天不许你抢着付帐,也不许你拦我兴致,我要好好请你痛饮一番——”
高翔讶道:“为什么?”
金凤仪眼眶一红,便咽道:“我……我要替你饯行……”
高翔心弦一震,黯然道:“世妹,你是闺阁千金,向来不入江湖,此次为我乔装离府,受尽跋涉艰苦,更害春兰夭折香消,我已经万分难过,怎忍心再要你远去千里,又履险地……”
金凤仪风眉一挑,强颜笑道:“我并没有说要跟你一块儿去呀!昨夜在紫竹观,你说你决心独自远走边荒,我就知道了你不会要我同去,我本想再留你多住两天,使热毒化尽再走,瞧你片刻难留的心意,这话也不便出口了。”
高翔感激地道:“世妹关顾之情,我会牢牢记在心里,途中自当按时行功疗治毒伤。”
话音微顿,又道:“刚才行功之后,突然出了一身大汗,此时感觉神清气爽,似乎内力反比从前充沛得多,不知是不是你说的‘化毒为力,收归已用’的道理呢?”
金凤仪“啊”了一声,缓缓伸过纤手,搭在他时间脉门之上,瞑目而坐。
刹那问,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无比惊异之色,皱眉沉思,恍熄有件事十分不解。
高翔忐忑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金凤仪摇头不答,直过了盏茶之久,霍然张目,反问道:“世兄家学渊博,有没有练过什么域外玄功?”
高翔想了想,道:“我曾得神丐符老前辈之赐,练过一种叫做‘瑜伽锁喉大法’的功夫,莫非……”
金凤仪惊喜道:“这就难怪了,论理一个人被血所伤;纵然内功深厚,最少也须三日静养调息,才能炼化内毒。可是,你一日一夜奔走劳累,前后不过四次行功,血热毒竟然化尽,反而因祸得福,使热体溶于体内,增进了原嫌不足的内力,这真是奇迹,实在可喜可贺。”
说着,含笑举杯,道:“来!我先敬世兄三大杯,第一杯恭贺你毒伤痊愈,这是行前佳兆,应该庆祝。”
高翔欣然饮尽。
金凤仪又斟满第三杯酒,脸上笑容却渐渐收敛,举杯在手,轻声道:“第三杯,希望世兄答应我一件不情这请。”
高翔诧道:“什么事?世妹只管说。”
金凤仪呐呐半晌,才道:“世兄血仇在肩,志切亲仇,激动在所难免,但你孤身一人进入险地,一旦失手,岂不辜负了伯父十八年苦心教养的宏恩?我既不便陪世兄同往雪山,只求你凡事冷静,得到仇家确讯,务必先回开封来,大家共商万全之策,决不可轻举妄动。”
高翔点头道:“这是世妹关切挚意,总当尽量谨慎小心就是了。”
金凤仪道:“言出如山,盼你别忘了今日诺言,我在金家庄日夕引颈,盼望归期……”
说到这里,眼眶忽然涌现泪光,连忙低头斟酒,掩饰了过去。
两人默默喝着哑酒,都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所说,顷刻之间,已尽了四五壶。
金凤仪神情十分反常,不断唤店添酒,又喝了数壶,两人本不善饮,不觉都有了些醉意。
高翔忽然想起阿媛躲在小客店里酪叮的事来,见她犹自呼酒不停,便拦住劝道:“酒已经够了,别喝了吧!”
金凤仪醉眼斜脱,笑道:“你是怕我做妹妹的付不出酒钱?”
高翔苦笑道:“酒能伤神,多饮无益,你看,天快下雨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咱们别喝了,去迎风解酒如何?”
金凤仪扶席而起,步出厅外,仰头上望,果见空中彤云密布,凉风拂面,眼看将有一场倾盆大雨。
她举手指着客店东首一座小楼,问店伙道:“那是谁的产业?”
店伙答道:“是本店店东的私寓。”
金凤仪取出一锭黄金,掷在桌上,道:“去!告诉店东,就说咱们买下来了,把酒菜都给咱们搬到楼上去。世兄说的,咱们要迎风解酒,迎风就要登高,世兄,你说对不对?”
那伙计为难道:“但是……但是……”
金凤仪脸色一沉,道:“但是什么?商人重财,给他钱,他还不卖吗?”
高翔见她已有醉意,忙向伙计丢个眼色,低声道:“快去跟店东情商一下,咱们借楼一饮,另当厚谢。”
登临小楼,天际已开始扑籁籁飘下黄豆般雨点来。
金凤仪命人放下垂帘,临窗设宴,和高翔并肩而坐,笑道:“偶上小楼堪听雨,惯倚修竹爱迎风。可惜此地有楼有雨,却缺少万竿修莫。”
高翔感叹道:“人生本无绝对美满事,有时候,缺少些什么,反而更美。”
金凤仪风目一瞬,忽又兴起无限感伤,轻声道:“俗语说:‘天雨留客。’我倒盼望这场大雨,下上十年百年,永不要停歇才好。”
她目光偶尔瞥了高翔一眼,又道:“世兄以筝为伴,想必精通韵律,当此苦雨,能不能为我弹上一曲?”
高翔笑了笑,摘下筝囊,就在窗前倚案调弦,笑问道:“世妹要听什么曲调?”
金凤仪瞌目斜倚座椅,嫣然道:“随你,只别大悲了,我怕会忍不住。”
高翔毫未思索,信手拨弦,挫铬之声随起,不知不觉,竟弹了一曲“关山月”。
他原非有意弹此离别之曲,这阂曲子,正是九天云龙临别之际,为了考验他功力进境,曾命他在石穴中弹引半闺,此时脑中惦念亡父,情不由己,竟然信手而出。
一曲方罢,金凤仪漫声吟道:“……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