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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到近处,大船上水手突然扬起红旗,大声呼叫道:“停船!停船!”
船家认得那面红旗,正是代表水路绿林响箭,慌忙落下风帆,转舵移舟,同时在船头插上一面白色小旗。
船老大抛过绳缆,亲自跨上船头,依照江湖规矩,抱拳拱手,拇指一翘,问道:“龙头有何事见教?”
正中一艘大船舱帘掀起,负手走出一个身着淡墨长衫臂缠黑纱的中年文士,含笑颔首,一双精目,向江船上疾扫一遍,道:“老大是才从洞庭来的不是?”
船老大遂急忙躬身答道:“正是。”
中年文士又点点头,道:“那么借问一声,贵舟是搭客?还是载货?”
船老大推笑道:“小的是行走两湘水道的客船,今日受雇洞庭穷家帮,送两位客人前往襄阳。
中年文士眼中一亮,笑道:“既然是穷家的客人,彼此都是线上朋友,何不请来一见?你就说在下大湖钱算子马无祥诚邀一晤,有事商询。”
船老大诺诺连声,退人舱中,低声将经过向高翔重复了一遍,道:“这位马舵把子,是太湖水道上顶顶有名的高人,客官就见他一见,料来不会有什么事故,小的靠江吃饭,不得不依水道规矩。”
高翔略一沉吟,道:“你去告诉他,就说船上是普通客商,已经睡了,不见也罢。”
那船老大正感为难,阿媛也从隔舱闻声而至,接口道:“翔哥哥就见见他有什么要紧?顺便也问他盛大哥归葬的事,是不是真如金阳钟所说。”
高翔道:“我何尝真的不愿见他,只是咱们负冤离开洞庭,刘前辈一再叮咛隐密行踪,一旦相见,势必耽误行程……”
阿媛不待他说完,抢着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害怕谁?这般躲躲藏藏算什么意思!你不见他,我也要见见他。”
说着,转身推舱跨了出去。高翔无奈,只得也紧紧跟着登上舱面。
那铁算子马无祥似乎想不到船上竟是两位英姿飒飒的少年男女,微微一怔,随即含笑道:“阻扰二位行程,马无样谨先谢罪,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可是才参与群山天魔大会返来的么?”
高翔拱手道:“在下兄妹经商路过洞庭,买舟东行,并不知道什么天魔大会——”
铁算子马无祥目光如炬,在两人身上扫视一遍,哈哈笑道:“真人面前何用假言?二位英雄英华内敛,分明都有一身高明武功,岂似贩卖之辈,马无祥旁的不敢自诩,一双钝目却尚未走过眼。”
语声微顿,神情变得肃穆凝重,接着又道:“不瞒二位说,马某原本欲借洞庭魔教会期,前往寻访一位少年朋友,途中因故耽延,会期适过,所以才沿江探询讯息,纯系挚诚,并无恶意,二位……”
阿媛在旁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要找的少年,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马无祥道:“那人姓高,单名一个翔字,乃是青城山庄九天云龙的二公子——”
一句未完,阿媛已抢着一指高翔,道:“算你找对了,这就是翔哥哥。”
高翔欲待阻止,业已无及,那铁算子马无祥一听之下,登时面露惊喜之色,肩头微晃,人已掠上小船,激动地道:“果然是高少侠?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盛大哥阴灵护佑,总算叫马某找到高少侠了。”
高翔诧异不已,追问道:“在下与盛世充大哥结识,系在开封金家庄中,其后盛大哥遇害,伴灵护送回到太湖的,也是金家庄的人,马大哥怎会知道高翔贱名,不辞千里,前来寻觅的呢?”
铁算子马无祥仰天发出一声长叹,道:“一言难尽,二位请移敝舟,让马无祥慢慢奉告详情吧!”
同时向舷边水手沉声道:“还不快替高少侠搬运行李,取十两银子,重重赏这位船老大。”
高翔情不可却,只得怀着满腹疑云,跨上了大船……
铁算子马无祥迎接高翔和阿媛同登大船,立刻吩咐设席,三艘大船缓缓掉头,向武汉驶去。
席间,高翔又问起原因,马无祥感慨万千地道:“盛大哥一腔热血,金府作客,原是要联络同道,共谋对付天火教,不料壮志未酬,便遭惨死,那日金家庄少庄主史雄飞护灵返回太湖,寨中弟兄恍如晴天霹雳,一再追问死因,那史雄飞语焉不详,众疑难释。
“马某于悲愤之中,受命继掌水寨,含泪设誓,无论如何要替盛大哥洗雪血仇,追查凶手;当时,大家虽然都觉盛大哥死得不明不白,但因玉笔神君金阳钟一向望重武林,谁也没有想到金家庄身上有何可疑?
“但是,第二天,史雄飞才走,黄山擎天神剑黄承师即匆匆赶到太湖。”
高翔猛然一震,恍悟道:“哦!他怎么说?”
马无祥道:“黄承师特意赶来太湖,述说当夜盛大哥遇害经过,同时也告诉马某一件惊人消息。据他说:盛大哥遇害之时,曾与高少侠和杨姑娘在房中密谈,凶手诱使少侠等出房,趁隙下手,事后,盛大哥临终时,又给了高少侠几样物件?”
高翔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马无祥接着道:“黄承师又说:凶手是谁,高少侠比谁都知道得多,他曾在第二天与少侠相逢于庄外林中,少侠亲口告诉他,指出那凶手竟是金家庄少庄主史雄飞!”
高翔骇然惊道:“什么?他是这样告诉你的么?”
马无祥坚决地道:“马某志切盛大哥血仇,句句实情,绝无虚假,难道黄承师说的不对吗?”
高翔苦笑一声,道:“他这般张冠李戴,不知是什么意思?”
及见马无祥茫然不解,才又继续说道:“黄承师前段叙述,都是实情,但最后一句话却是捏造。那天金家庄惨变发生,依我揣测,只疑心阴阳双剑,后来在庄外林中,是黄承师告诉我,据他说:他曾在暗中窥见,下手之人乃是史雄飞,当时我犹不敢相信,他怎么倒说是我告诉他的呢?”
马无祥切齿道:“是谁说的,无关重要,只要能查出真凶,不管他是阴阳双剑也好,金家庄也好,咱们大湖三十六寨弟兄,舍命捐躯,也要替盛大哥报仇。”
高翔吟沉吟一下,于是取出药瓶、银牌,以及那一片盛世充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黑色衣角,一一交与马无祥过目,并且将经过详情,复述一遍。
那只药瓶和银牌,马无祥都已见过,唯独那片破碎衣襟,使他深深沦入追恨悲伤之中。他将那片衣襟反复检视,一再细看,最后问道:“依少侠判断,这片衣襟最可能是淮身上的呢?”
高翔凝容道:“当时我很疑心阴阳双剑,后来见他们身上并非黑衣,是以存疑未敢忘断,但是,第二天在庄外林子里,却见擎天神剑黄承师身上,竟是着的一袭黑衣!”
高翔摇头道:“那时林中黑暗,我也无法细看,交谈未久,他便匆匆遁走,这一点倒没有看得太清楚。”
马无祥立刻又陷入沉思之中,喃喃说道:“奇怪!奇怪!若论黄承师的身份名声,以及与太湖交情,这事怎会是他干的?”
高翔叹道:“马大哥!这正是咱们至今不敢定下谁是凶手的主要原因,世上稀奇古怪之事,的确大多了。俗语说:人心难测。就拿玉笔神君金阳钟来说,如果黄承师无此可能,金阳钟就更不可能涉上嫌疑了。”
马无祥用力一击手掌,道:“对!江湖险诈,人心难测。要追查真相,就顾不得他们平素言行名望,也许金阳钟和黄承师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也难说。高少侠,你愿意将这幅衣角,送给马某么?”
高翔爽然道:“马大哥只管拿去,咱们跟盛大哥虽只一面之识,彼此坦诚论交,许为知己,他的事跟小弟家门深恨以及武林隐祸,都有极大关联,小弟愿与马大哥携手合作,共同追查那手段毒辣的天火教凶手。”
马无祥欣然大喜,连干数杯,又问起高翔欲往何处,高翔并不隐瞒,便将欲入金府查探几点疑团的为难之处,一一向他说了。
铁算子马无样笑道:“这有何难?马某这就奉陪二位前往开封,高少侠只管明人金家庄,至于探查密室的事,尽可交给马某人,马某虽才疏力薄,自信还能替少侠完却此心。”
三人一见如故,倾心畅谈,直饮至深夜,席间又商量如何着手,如何联络等等细节,方才散席归寝。
第二天船抵鄂州,马无祥打发手下三艘大船驶回大湖,自己却伴高翔和阿媛,游览鄂中名胜,登临黄鹤楼,泛舟鹦鹉洲,盘桓两日,另雇较小江船,溯汉水上行,遥指襄樊。
在仙人渡舍舟登岸,三骑骏马,兼程北进,疾行三日,已距开封不远。
铁算子马无祥拱手作别,道:“金家庄耳目颇灵,咱们再要同去,必使金阳钟起疑,马某先行一步,你们缓缓而行,抵达开封时,彼此能相差半日时光,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他正要纵马先行,阿媛忽然扬鞭叫道:“马大哥,等一等。”
马无祥勒马回顾道:“杨姑娘还有什么事?”
阿媛偷偷望了高翔一眼,俯首道:“我跟你一起去。”
马无祥和高翔同感一惊,不约而同讶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阿媛仰起面来,目注远处,轻轻嘘了一口气,强笑道:“我想了很久,那金阳钟对我早已存了猜忌的心,上次不欢而别,君山会上又成仇家,假如我再跟翔哥哥同往金家庄,必然会惹他生出警觉来,倒不如我跟马大哥一路,暗中人庄刺探,翔哥哥却依礼跟他相见,假如查出那间密室固然好,就算查不出来,反被他们发觉,这样也不至于使翔哥哥无法下台,迫得非拉破脸面不可。”
道理固然正大,但高翔略一沉吟,便猜出她的意思,定是为了金风仪,当下笑道:“这么说,我上次也是从金家庄中不辞而别,再去相见,亦无意思,倒不如大家都从暗中踩探,反而方便。”
阿媛正色道:“不!丐帮刘帮主说得对,事无佐证之前,金阳钟总是你的父执,你这样做,要是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