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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捋着胡须,跟出门外,冷眼看着他们。
月明星稀,乌鸦绕树扑棱着远去,四周陷入一种诡异沉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言微雨挣扎着抱起甄祈,撕心裂肺地喊着:“甄祈,甄祈!甄祈!……”
甄祈双眼紧闭,面如金纸。言微雨的喊声在山顶的风中绝望地飘远,主持高大的身影笼罩上她的头顶。
言微雨缓缓抬起头,愤怒地盯着这个披着羊皮的恶狼。
“你好卑鄙!”言微雨咬牙切齿,声泪俱下。
主持笑道:“言微雨,这就是人生的残酷,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黑的,你最爱的人可能也是你最恨的人,你难道不记得你前生的纠葛痛苦了吗?你应该是最有经验的。”
言微雨记起黑暗中朱雀肝肠寸断的神情,刻骨铭心的恨和爱。世间的事情,也许真的无法说清。
她一咬牙,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死了!
眉心的五芒星骤然闪亮,言微雨凝神屏息,一瞬间,朱雀从眉心腾空而出。言微雨指着主持大喝:“朱雀,去!”
火光流动的朱雀鸣叫一声,流星般地朝主持疾射而去。
主持冷冷一笑,目中闪过寒光,挥动长袖,“啪”地正中朱雀的头部。朱雀哀鸣着摔在地上。
言微雨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大叫,就已被主持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言微雨呼吸困难,双脚在空中乱踢。
完了,难道我真要死了吗?言微雨眼前发黑,心底冰凉,脑中一片混乱。
甄祈睁开眼睛。他看到言微雨被主持掐在半空,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立叱:“厉鬼,破!”
灵力疾射,袭中了主持。主持顿时痛得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言微雨掉回地面,脸色苍白,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地喘气。
“言微雨!”甄祈跑过去,一把拉住她,“你怎么样?”
“我……没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领神会,一齐转身大喝:“青龙!”
“朱雀!”
一青一红的两道光芒瞬间交织在一起,青龙朱雀合力咆哮着杀向主持。主持眉头凶狠一皱,双手一扬,身后跃出一只威猛的白虎。
“挡!”他大喊一声。
可是白虎却突然迟疑了起来,在原地徘徊不前。原来它忽地发现主人曾经的正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邪恶的妖族之气,不由疑惑了起来。
言微雨大喊:“你已经不是阴阳术师了,还想让白虎再听你的指挥吗?”
主持脸色一变,立刻痛下杀手,白虎惨声长啸,轰然倒地。他面如寒霜,迎向青龙和朱雀,大吼一声,双手托起,顿时将两个式神挡在身前。
甄祈和言微雨大吃一惊,连忙加力,但终究抵不过集众多阴阳术师灵能于一身的主持。
“轰”的一声,青龙朱雀同时被弹开,随即消失不见。巨力袭用在甄祈和言微雨身上,将他们狠狠摔在院墙上,高大的院墙随即轰然塌倒,坚硬的砖头像炮弹一样砸向墙下的甄祈和言微雨!
主持大笑不止,神情癫狂。
甄祈!言微雨心中一片呆滞,下意识地抓紧甄祈的手,甄祈用力将她搂在怀里,把背迎向砸来的砖块。
滚滚而来的烟尘将天空、古刹和主持的狂笑一起掩埋……
“甄祈!”言微雨慌叫,可声音却细小沙哑。
没有一点儿回应,他的怀抱异常冰冷。
“甄祈!”言微雨惊慌地哭了出来。
甄祈抱着她,头静静地靠在她的肩上,柔软的发丝洒落在她的耳边,双眼紧闭着,仿佛睡去了一般。
难道他——死了?言微雨被这个念头烫了一下,头脑中一片空白,心像被人拿一把尖刀猛扎一样,疯狂地疼痛起来。
“甄祈!甄祈!”她不顾一切地大叫,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从紧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扒开压在两人身上的石块。
清凉的夜风再次吹到她的脸上,月色星光映亮了眼前的情景。言微雨拉起甄祈,双手捧起他的脸庞,哭喊:“甄祈,你睁开眼……你醒醒!”
甄祈安静得像一个沉睡的孩子,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言微雨恍若被摘去了心,又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儿,慌乱惊恐,不知所措。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早就习惯了有甄祈在身旁,习惯了有他的冷嘲热讽,习惯了他的默默关怀,习惯了他明亮的眼睛和笑容。失去他时,才发现自己这么孤单,所有的情感早已根深蒂固——
是的,她是爱他的!原来她是爱他的!她不能失去他!
“甄祈……”言微雨哀叫一声,抱住他的身躯大声哭泣。
主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轮到你了,言微雨。”
他缓缓张开五指,可是这时,他感到一股异常熟悉亲切的气息,正从甄祈的身上缓缓升起。这让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会儿。难道甄祈竟会是……
言微雨泪眼迷蒙地抬起头,对主持的话没有半点儿反应。
一声模糊的呻吟后,甄祈动了一动。
言微雨的心也跟着活转过来,惊喜低头大叫:“甄祈!”
甄祈勉强张开眼睛,只感到晕眩迷离。
言微雨心中一凉,甄祈快不行了。她的脸苍白,不能自已地哭出声来,眼泪一颗一颗地碎裂在他俊朗的脸上。
甄祈凝视着她,挤出一丝脆弱的笑容,说:“好可惜……”
“什么……可惜?”言微雨泪眼婆娑望着他。
甄祈苦笑:“直到我死你也没有爱上我呀……”
言微雨一把抓住甄祈曾经温暖的手,悲痛地哭喊:“不!甄祈,我爱你!我真的真的非常爱你!我是个笨蛋,也许我早就爱你很久了……甄祈……不要离开我……不要扔下我……”
甄祈原本暗淡的双眸突然亮了亮。
突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刹那间,言微雨和甄祈同时想了起来!
前世的记忆开始在他们眼前回放——青山碧水间,朱雀白衣胜雪,坐于石畔,青草覆玉足,青丝拂柳绦。一个赤衣的男子轻柔地放下她的手,笑着吁口气:“好了,你可以走了。”
朱雀愤然瞪他一眼:“妖王,这次不是我输给你!”
赤衣男子笑着,不与她争辩,目送她的消失……
风雨交加雷电轰鸣的夜晚,村庄的上空,一个赤衣人影鬼魅般地升起,抛下一个已被食尽灵魂的躯体,那一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无数的怨灵妖族向他敬拜,欢呼。
赤衣男子踪影远遁,然后停下脚步。
“妖王!你这个魔鬼!”朱雀提剑怒视着他。剑尖颤动,剑身如水。
他转身,面无表情:”那些人,对你不敬。”
“这用不着你来管!”
“朱雀,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朱雀手一抖:“不是的,我不爱你!”
“朱雀……”
“别过来!”朱雀大叫,“妖王,你是我的敌人,我要杀了你!”
“你在害怕。”他步步紧逼,盯着她,“我们为什么要彼此折磨?”
“因为你是一个魔鬼,你是妖族之王!我恨你!”朱雀大叫一声,然而,他已消失。
一声叱咤,来自地狱的邪灵已被制服。朱雀推开妖王:“谁叫你来帮我?”
他不答。
朱雀哭泣:“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想见到你!”
他默然起身,离去。
“你……”朱雀咬住嘴唇,拼命含住泪水。
他停下双足,片刻,突然转身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
朱雀呆了几秒,终于拼命挣扎出来,双臂用力推开他。
“朱雀……”他低声叫着。朱雀愣愣地望着他,爱恨交织,那幽怨的目光,化成沧海桑田……
言微雨浑身僵硬,并没有发觉怀中的甄祈同样僵滞着。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还有另一个人的记忆,短短几秒就飞越千年时光。
电光一闪,他俩同时看到了曾在言微雨梦中重播过无数次的场景。
漆黑的天地间,赤衣男子平静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所有的爱恨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这一段孽缘,我发誓将它终结在今生。从此刻起,我将永远把他封印,我以阴阳术师的荣耀发誓,妖王,他的灵魂将永远不会再醒来……除非我再次爱上他,否则封印永远不会解除。但我朱雀,从今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妖族之王,永远沉睡吧!”
咒语中,妖王的灵魂已尽归封印。朱雀拼尽了最后一点儿力量,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她缓缓低下头,最后看了妖王一眼,此生已了,尽回凡土,带着莫大的悲哀,溘然长逝……
言微雨终于看清了那个赤衣男子的脸!此刻,这一切,终于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眼前。
那个被叫做妖王的人,那个和朱雀一生牵绊的人,那个英俊的男子,竟然是——甄祈!
没错,那就是她无比熟悉的甄祈的模样!言微雨呆若木鸡。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非朱雀再次爱上妖王,否则封印就永远不会解开……原来这就是所有人长久以来百测不明的封印咒语。
霎时间,曾经的梦出现在她脑海。朱雀一步步向她走来,伸出手臂哀求的目光望着她:“不要……不要爱上他……”
不要爱上他!
到此时言微雨才终于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只要言微雨爱上转世的妖王,封印就会解除,妖王就会重生!
而妖王——竟然就是甄祈!
言微雨从迷乱的思绪中醒来,惊鄂地低下头,撞上了甄祈向她投来的目光。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同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言微雨和甄祈,朱雀和妖王,言微雨或朱雀,甄祈或妖王……重重人影层叠在一起。
言微雨脑中乱成一团——这不可能!老天怎么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当他们相逢相识,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谁知道在亲口对他说出爱他的时候,竟然会是一切的尽头!
甄祈突然抓住她的手,目光中一片悲凉,焦急痛苦地喊道:”言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