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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囫囵吞枣,而不经过充分的咀嚼。这就引起了知识上的消化不良,这
样,当他们建立新的政府的时机到来时,它又转而造成了政治规划不周和执
行不当的情况。
中国的革命党人感到与“进步的”外国人有手足之情。鉴于他们自认为
是民主派、社会主义者以及民族主义者,所以他们感到自己是全世界先锋力
量的一部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如此地注意外国革命人士的一个原因。关于
共和制和社会主义正在席卷全世界的信念,使中国人对这两个主义大感兴
趣;中国人认为它们是最新的和最“先进的”思想,它们会给国家的强大、
政治的统一和秩序以及社会福利准备条件。在他们寻求新的和进步的东西的
制在两个主义上,即推翻满清政府和建立民主立宪政治制度。中华民国开国五十年文献编纂委员会编:《武
昌首义》,第2 辑第1 册第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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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中国知识分子往往抱住一个观点又舍弃一个观点,或者把那些很难共
存的观点兼容并收在一起。他们的思想意识把他们的个性弄得严重分裂,其
中主要的矛盾是对外国人的难以言喻的态度。他们对外国革命者有亲切感,
可是他们也妒忌外国的富强;他们反对西方的和日本的帝国主义,但他们又
同时向西方和日本求助。这种进退维谷的状态渊源于帝国主义对中国的部分
统治,它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革命运动及其意识形态的不稳定性。在革命人
物中间,有的掉队了,有的变节了,有的改信别的思想了,并且在自己队伍
中间出现了争吵。章炳麟对共和制的价值及其是否适合中国国情表示异议;
主张社会主义的人争论国有化应该实行到什么程度;无政府主义者攻击一切
形式的有组织的权威;《民报》则悉心推敲在涉及多数人意见与“普遍民意”
时的少数人和个人的权利问题。到了1907年,这些意见分歧爆发为宗派主
义和公开的争吵。可是,有一个重大的、政治方面多于思想意识方面的问题
仍对同盟会的思想意识有影响。孙中山被章炳麟等人指控从日本人方面接受
了一笔巨款,另外他又因忽视中国同志和偏袒日本支持者而受到指责。另外
一个问题主要也是章炳麟挑起来的,而且明白无误地涉及一人政治问题,即
革命是否过于洋化而有损于中国自己的文化和传统。同盟会从来没有用一个
声音讲话,而从1907年起它的宗旨是不和谐的,主要分歧之点是关于中国
与外部世界之间的关系的问题。
应该从同盟会意识形态上的狂热、活跃、成长、混乱和政见分歧这样一
个背景,来看待改良派和革命派之间的争论。这场辩论主要是1905至1907
年在梁启超的《新民报》和在《民报》上展开的。1907年10月以后当梁启
超的报纸停刊以后,论战在中国国内和国外的出版物上继续进行,但其争论
点已不那么集中,其方式不那么系统了。
梁启超为清廷大力引进立宪政府而积极地作辩护,同时他激励北京更快
地走向比它的维新所企图达到的更扎实的民主。他以更强烈的笔触严厉地抨
击革命党人,但是他的攻击题目是经过挑选的。梁启超在民主和人民主权、
国力、工业化和社会主义等等问题上的观点,很接近许多革命派人士的观
点;在这些问题上他们通常只争论细节或方法,而不是争论根本目标和价
值。1905—1907年辩论的关键问题是,不首先推翻满人能不能达到这些目
标;这些目标能不能很快地达到;反满革命会不会招致——或防止——外国
人的干预和接管。虽然他们也辩论不同的社会主义形式的问题和中国应该实
行立宪君主制或实现共和制的问题,但他们讨论这些问题就不如争论应否容
忍满人继续统治的问题那么火气大了。
梁启超的根本立场是,反满革命是危险的和不必要的。说它危险,是因
为它可能引起混乱,势必招致外国的干涉。说它不必要,是因为满人已经开
始进行的改良本身会逐渐消除他们的专制统治于无形。梁启超这些看法的基
础是他对中国能否取得很快的根本改变抱着极端悲观的态度。他是一个敏感
而变化莫测的人物,受到当代动乱的猛烈冲击,所以他不能始终如一地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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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看法,但这些是他信念中最执着的一部分,在1905—1907年期间他顽
强地为它们战斗着。
革命党人的观点则认为,国事已经混乱不堪,而且外国势力已出现在中
国,这一切都得由满人负责。正是这些本身就是异族统治者的满人,他们纵
容了列强进入中国,而且又没有能力把它们赶出去。的确,清廷已经默许西
方对中国的统治,以便维护它的宝座。中国之所以丧失了它从前在世界上的
煊赫地位,不是墨守传统、或者人口过多、或者任何历史事件之过,而是清
政府丧师失地的结果。因此,革命党人责怪入侵的帝国主义列强少于责怪中
国的那些不能大力抵抗入侵者的人。《民报》的作者们极力缩小外国的侵略
性,一方面用来驳斥梁启超,一方面用来支持革命者的论点,即尽管列强由
于中国软弱和清廷的姑息而获得好处,但它们现在也会欢迎北京有一个稳定
而进步的政府。
梁启超猛烈攻击说,外国的统治已迫在眉睫,因为他坚持列强贪婪成
性,会迫不及待地利用机会瓜分中国。他甚至反对争取获致外国资本。孙中
山则坚决认为,西方和日本的援助在努力推翻满人的时候就可取得,从而把
中国推向前进。他无休止地想方设法要弄到这种援助,他一直深信,如果没
有外国人的帮忙,中国革命是不可能胜利的。支持他的人,象《民报》的主
要执笔者胡汉民,都是捍卫孙中山的观点的,所以同盟会公开呼吁外国给予
援助。
清政府在排外运动中曾于1900年促使秘密会社“杀尽洋人”,现在仍
在起劲地强调“恢复国权”。它的维新派拥护者们认为,它的努力即使还不
充分,但也比革命党人的姑息政策可取。的确,当1908年的事件使民族感
情需要集中起来反对日本时,革命党人并未带头。相反,一只日本船为革命
党人运送走私枪支,政府对它的拘留却得到了群众热烈的支持。虽然许多人
对政府未能坚持抗拒帝国主义而感到愤怒,但至少在1909年以前他们宁愿
敦促它多做点事,而不是想到去推翻它。
同盟会的一些发言人坚决认为,推翻满人的统治是有效地抗御帝国主义
和建设一个现代国家所必不可少的第一步。希夫林敏锐地注意到,当时革命
的民族主义由反帝暂时转向反满,主要是在策略上转移了重点:“不是年轻
的民族主义者忘记了他们的反帝冤仇,而是他们感到没有希望赢得这场冲
①
突,因此他们在对外关系方面安于表现出克制的态度。”还得补充一点,
革命党人不愿直接攻击外国列强,这并不妨碍他们间接地宣传反帝论点;当
他们发誓要结束满人统治时,他们也保证要恢复汉人统治下的中国。
在火热的意识形态争论中,排满思潮沸沸扬扬,掩盖了其他问题。《民
报》宣称:“所谓恶劣之〔满人〕政府,谓以恶劣之民族而篡据我政府,其
① 希夫林:《孙中山和中国革命的起源》,第298—29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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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恶也根源于种性,无可剪除,无可增饰,不指一二端之弊政而云然。” ②
这样喧嚣的种族主义喊声可能主要只是一个宣传策略口号,而不是意识形态
的原则,但是它创造了一种辱骂和仇恨的气氛,使得讲道理的讨论受到干
扰。因此可笑的是,当知识分子在革命中越来越起重要的作用时,理性反而
被感情所压倒。一位学生后来在总结 1905年前后他们那一代听到各种主张
作何反应时写道:“当我们从梁启超那里获得精神食粮时,我们从孙中山先
生及其同情者那里得到感情上的营养。一般说来,当决定性时刻到来时,感
情导致行动;当这一时刻在中国到来时,孙先生这位梦想家兼实干家在对拥
护宪制政体 〔即立宪君主制〕的新式文人的论战中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①革命党人重视的是要赢得这场辩论,不大重视解决有关共和政体、土地政
策和外国人在中国现代化中的作用等棘手问题,所以他们得不偿失:打赢了
意识形态上的一场小遭遇战,却丢掉了争取对新中国的领导权。后来,当清
廷已倒而排满思想已达目的时,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给国家
了。合起来看是个笑话,在1911年以前忽视了他们的共同目标、利害关系
和价值而且彼此视同切齿之仇的改良派和革命派,即将在 1911—1912年携
手并肩地推翻清廷。因此,这些辩论表明了1911年以前对反清运动是多么
没有准备。
1905—1908年的思想战线大辩论令人奇怪地脱离了中国的生活。辩论的
内容不但忽视了百分之八十住在农村的人口,而且也脱离了城市新兴的运
动。除了经常发生的、有时还是规模巨大的排外示威之外,还有许多从事形
形色色改革的组织,其中有些组织从纯粹地方性的活动发展成为省一级的、
甚至全国规模的运动。这些运动包括从禁赌、禁烟、禁缠足运动等常见的改
革计划,到组织学联、劳工联合、铁路建设和公共工程等。在所有这些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