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应该吧……”我惬意地喝了口热茶,眼睛眯成一条线,“见不到见见小倌也不错啊,没准对你胃口呢?”
“朕……喜欢的是女人。”
“呵呵……”
不一会儿那三个小倌儿就来了,一个穿浅紫色绣花长衫,脸瘦且安顺,不过似乎有些年纪了,总得二十四五上下。抱着柄玉石琵琶的穿得葱绿葱绿的,外头还挽着条烟青色的纱,细目略有凤眼的风采,却也不是凤目,放大了胆子地上下打量我们三个。最后一个,面目倒是生得没什么特色,顶多也就是清秀,偏偏是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的男人,不耐烦地扭着脸心不在焉。
花灯才初上,让荀千雪再等等也无妨,冲着维叶使了个眼色,琵琶声刚起,他便借着更衣出了房间。
见完礼时三个小倌儿就同名字对上了号,紫衣服的是安情,绿葱是茹薰,姿色平平的是墨兰。
安情离我和东玄最近,替我们斟酒,听到我说不喝酒时,男人脸上怔了怔,随即拿起桌上茶壶闻了闻,又叫个下人进来吩咐了句什么。
然后先替东玄斟酒,只是略扫了一眼东玄,他便低下头没再同他说话。
想是这青楼里的倌儿都颇有眼色,安情一眼便看出东玄不好这口。他转着酒杯,磕巴磕巴嘴唇,眼神直勾勾落在墨兰手下的琴中。
弹的是一曲最寻常不过的流水,叮咚之声激越飞扬,每逢婉转处,又恰似美人回眸,媚眼如丝。
唯独有点儿缺憾便是演奏之人满面不耐,似乎恨不能早点儿结束这种欢场卖笑。
其实……
他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笑。
一曲弹罢后,那个叫墨兰的,脸上的不耐烦更胜,满面不甘不愿,但还是起了身要过来给我和东玄两人见礼。
本闭着眼像早已随着的东玄忽然挥了挥手,“坐下。”
他似有些诧异,转了转眼珠子,难掩轻蔑冷嘲,又听东玄道,“阳春白雪会吗?”
那墨兰懒得答话,但一抬手,清音掠过,便从指下流出清晰明快的调子,这回他闭上了眼,白衣袖口那圈子朱红的花串随衣袖而摆动,倒有几分令人惊叹的清素艳丽。
安情的小厮回来,捧着套紫砂茶具,他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但眼风若有似无,小心翼翼地几次瞟过我。
见我仍噙着笑,那清冷的面上也略带了丝笑意,似是受到鼓励一般铺陈开点茶的用具,动作做来也十分熟稔。
“素日来楼中品茶的客人不多……这套茶具也许久没用过,见笑了。”
没料到他如此费心,我对这个脾气温厚的男人顿生了三分好感,本打算调笑几句的,也收敛了轻佻。
等到茶水入喉,确实清润回甘,于是端起一杯来,递到他眼前,“你也喝!”
一丝惊诧掠过他眼底,随即又掩饰起来,恭顺地接了去,这人腕子上有一条不易辨察的刀痕,不经意露出了一瞬。
这一曲结束,东玄猛然起身鼓起掌来,弹琴之人似被他吓到,随即又半带了然地低下头,露出三分自嘲来。
“这琴,比荀千雪丝毫不差啊,怎么就做了小倌儿……轻蝉,待会儿把他也买下来送我吧?”
我忍不住嘲他,“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可我喜欢听琴啊,你就把他买下来送我,今晚见不到荀千雪我也不怪你。”东玄着迷地望着那个人,连带他的琴。
陡然间墨兰却冷冰冰地起身拒绝道,“客人说笑了,墨兰不卖身。”
说话的声音同他的琴声全然不同,带着几分刚硬。
“那一定是没人出到合适的价格,你的身价是多少,自己没有数,妈妈总有数。”说着东玄起身往门口走,就要去找鸨儿。
我顿时傻了眼,那墨兰也抱起了他的琴,本以为他会追出去。
谁知他往身后扫了眼,我心道不妙,他身后是个窗户,刹那间小倌儿眼底闪过丝决绝,疾步走到窗口,不带一丝犹豫地举身投向空荡荡的窗口。
我猛地起身,冲他身边最近的茹薰大喊了句,“快拉住他!”
茹薰像个木头人一般,抿了抿红艳水滑的唇,虽伸出了手,却没见半点惊慌。
墨兰动作极快,起身太快带翻了身后的椅子,我猛地攒到窗前,本以为只能听见一声闷响看见一滩血光。
岂料一道白绫从连接后院的湖面上伸来,飞卷住墨兰的腰身,鸨儿的尖叫和混乱的人声从身后传来。
从湖面上掠过的人影,踏着白绫而来,一身素衣恍如仙人般,白纱覆面,青丝长垂如同流瀑。
若是没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恐怕我也会被迷了去。唇边露出丝笑来,被人一个大力挤开,我回脸正见惊慌失措的东玄大吼大叫,“人呢!他真的跳下去了?”
片刻后维叶随着白衣人上楼来,鸨儿见了他,本要斥骂墨兰的话也收回嗓子眼儿里,面色极为难看。
“没事儿了,都散了吧。”
听我这么说,鸨儿回过神,扭曲着脸抖了抖三寸白粉,簌簌往下落的粉渣让东玄脸色难看地抿起了唇。
“那这位爷说要买墨兰的事儿……”
“他以死明志,我还买什么买,滚出去!”东玄一拂袖,脾气暴躁地将挤进来看热闹的人全赶了出去。回头再望着墨兰时,眼底却掠过一丝狡黠。
等维叶再回到座上,我手边跪坐的安情此时脸上也有了血色,见我盯他,脸上又浮出一丝红。
我噙着笑似有意地问了句,“那你呢?”
安情眼内闪着不懂。
“他是不卖身的,你卖吗?”
“嗡”的一声琴音,本来坐着的安情这会儿才想起什么地站起来,恭敬地冲白衣人福了福身。墨兰惊魂未定,但也侍立在白衣人身旁,那茹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的身,收起了想要勾人的媚眼,垂下的长睫不断抖动。
“客人问你话,怎么不知道要答?”白纱下传出的声音虽好听,却没什么温度。
安情转过脸来,一双眼睫像蝴蝶翅膀样抖个不停。
“安情签了卖身契,若是客人想要……那自是……”
自是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已了然,对维叶打了个眼色,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来,嘴巴里还咕哝了句,“凉得很,回头我给你开两剂药,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安情抽了两下手,抽不回去也就由得我了,眼底却颇有些无奈。
大概以为我是哪个富家的小小姐,买他回去是为暖床一类。南楚民风开放,富家女豢养小倌儿的事也不少见,只是不知道能得几时喜欢。
旁边传来冷冷一声哼,不必看也知道是东玄,果然他不满地抱怨,“阻着我买人,现在倒好,你自个儿先买了。”
把还吊着的手臂抬高,瞥他一眼,我冷冷哼道,“我行动不便,总要找个人近身伺候,你这种被仆役前簇后拥的人是不会懂的。”
东玄咬咬牙,鼻腔里重重哼了声扭过头去不再理我。
“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客人由我来招呼,这三位的账,让妈妈记在我的账上。”平直的嗓音响起来,三个小倌儿都不敢说什么地默着声退下去。
我喝着温凉的茶水,见东玄还盯着那个墨兰的背影瞧个不停,嘴巴里慢悠悠地念,“你还真是有眼无珠朝三暮四,不是说想见荀千雪,这会儿人在跟前,又对着别人瞧个不停。”
“啊?”东玄扭过脸来。
白衣人垂目不曾看他,手下不停地调试着墨兰的琴。
“这不就是了。别说你其实从来没见过他……”我轻笑道。
“是没见过啊……”
“那你还嚷着要见!”
“我只听过千雪的琴声,不曾见过,不过今日真是好福气,又有机会大饱耳福了。”东玄豪气地举起酒杯,遥遥敬荀千雪一杯。
那双冷淡的眸却只从他面上不着痕迹地滑了过去,他声音不大,却好似打在每个人耳膜上,“鄙人今日不弹琴。”
酒刚滑下喉咙,东玄张大着嘴忍不住问,“为什么?”
荀千雪恶意地睨起眼,静静地说了句,“因为你很碍眼。”
那声音钻入耳蜗,便如毒蛇一般,震得人霎时间回不过神,东玄就这么,圆张着嘴倒了下去。我好心地摘了颗葡萄放在他口中,又替他合上嘴巴。
紫瞳已然空茫,像是张着嘴待哺的两只小鸟,空荡荡看不见眼仁。
荀千雪走近过来,拉开他的襟口,锁骨以下的两枚银钉闪着微光,他拿手指在伤口旁一按,就逼出银钉来,渗出的一点血迹,被他的手指擦去。面纱遮着口鼻,露出来的一双眼十分疲惫。
“你要我扮的,就是这个人?”
手捏着东玄的下巴,将其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荀千雪站起身,闻我一声“是”,随即对维叶摊出手。
我这才发现维叶抱着一把琴,当是荀千雪自己的琴。抠开琴底,露出个暗格来。荀千雪取出来一个泛黄的小陶罐,并毛刷子等物事,又对维叶吩咐了两句。
维叶就从窗口翻了下去。
他的目光在我受伤的手臂上一扫,声音听起来高兴了几分,“谁伤的你?”
“寒虚宫。若是发现寒虚宫的人,递个消息给我。”
他不置可否,又问了我一句,“疼吗?”
“当时挺疼的。”我不满地撇了撇嘴。
“真好。”
在心内暗道一声神经病,随即我笑着解下吊着手的绷带,活动了下胳膊,低声道,“不过已经恢复如初,让你失望了。”
他眸中微光轻闪了一下,直起身从陶罐里取出些像泥糊的东西往东玄脸上刷,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让我失望的事太多,你这一桩不算什么。”
站在他身旁,望着这个青丝中夹杂了白发的男人,我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声,撇开脸站到窗口,微凉的夜风拂面,低头看了看我的左手,心里略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