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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人截杀,手段残酷。索命帖已经发到明沧派,惊雷山庄也是三十一门派之一,早晚会轮到。你就不打算去看看,或许能挽回……”
在空中举得有点僵硬的手不自主摇了摇,我扭头望着庭中苍白的日头,天空就像是面无表情的老人脸。
“所以呢,同我有什么干系?”
☆☆☆
安情就这么在庆丰镇住了下来,他白天不出门,晚上偶尔出去也只是喂喂附近的野猫,再也不提要我离开庆丰的事情。
第七天日暮,我去镇上买鱼,发现比平时热闹很多,来往着许多陌生人,粗布武袍,扎个头巾的大汉,或是戴着斗笠捏串大珠子的行脚僧,浑身黑纱就露出一双眼和如玉眼睑的纤美女子。
从活蹦乱跳的鱼群里挑出一条来,摊主拿刀背狠狠一拍,那鱼尾巴啪嗒啪嗒在木头上拍了几下,随即被开膛破肚,挖出苦胆。
“怎么今天镇上多了许多人啊?”
鱼鳞刮去后露出的肉还粘着零星的血,不过好在死透了,不必承受痛苦。
“穆大夫你不知道,不是今天才多出来的,五天前就渐渐多了些江湖侠客,不知道是来做什么。俺们做小本生意的,有热闹就凑,没热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呀……”他压低声音,小得跟绿豆似的眼珠子乱转,“要是打起来,俺们恐怕得暂时搬离庆丰,江湖人最是杀人不眨眼,俺家小门小户的,折腾不住。”
我沉默地把宽叶子包起来的鱼收好,一骑大马绝尘飞奔过去,激起的烟尘半晌才散,沿街惊慌失措的摊贩们有的匆促收起摊子来,骂骂咧咧打算歇业几天。
低头弹去粗布棉裙上的灰,我摸出几枚铜钱来,冲犹自埋怨倒霉的摊主甜甜一笑,“谢了,生意兴隆。”
他讪讪地接过钱。
大抵是不相信还能生意兴隆的。
明沧派掌门被杀的消息传来时,我已经凭着那一贯铜钱得绮玉庄许诺可以住上半个月。虽说是小镇子,绮玉庄的屋子可比张大婶家风雨不避下雨天得在各个漏水角落里放上木盆的泥屋好太多。
温泉里热气冲眼,硫磺味儿也浓,大概那富商不太熟识温泉水,除了翻新各个厢房,也不说往泉水里弄点儿鲜花瓣啊,准备颜色艳丽样式新颖的浴衣,连生火做饭都得自己个儿去厨房弄。富商一家就住在附近的主宅,高墙隔开,互不相扰。
唯独有一点儿不满便是,这院子里早有个客人。
胭脂铺倚门卖俏的老板娘春之,也给足了银子,要在绮玉庄住几天。
我同那女人没打照面,这会儿我在水里呆着,也没旁的人来泡,温泉旁种得高树我叫不出名儿,正是开花的时节,气味说不上多香,但花瓣是粉色的,落在水中倒也有几分情致。
水温正是能让人筋骨舒展浑身懒怠的热度,我懒洋洋地坐在伸入池中的台阶上,正说趁暖和睡会儿。
就闻开门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香气,女子的,脂粉气。
我睁眼从白气里望去,是端着个木盆,轻纱下的抹胸若隐若现,我在心头暗赞一句,在这么个小地方还能瞧见这么打眼的美人也是不易。
我往水深处走一段,让出下水的台阶,春之很领情,水汽浸润的皮肤如同脂膏一样,白嫩细腻。
见我瞧她,也丝毫不羞恼,反是扬起下巴亮出纤长的脖子,当着我的面儿就脱下如梦如雾的一层纱,本就隐约诱惑的肌体迅速没入水中,长指一推,木盆儿向我浮来。
“听说你是个女大夫?”春之问我,一面拿木瓢往精致细巧的肩窝里浇水。
“你还带酒来了?”她的盆里什么都有,红漆的角梳,翡翠坠子耳环,两种颜色艳丽的膏子,一个玫瑰红,一个李子紫,还有个精巧的酒壶,没有杯子,拎起来对着壶嘴喝的那种。
她努着嘴,唇色不点自朱,对我使个眼色,“若是不介意,可与奴家同饮。”
一声“奴家”的自称顿时让我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个女的呀!
我慌慌忙忙把她的木盆推过去,“不必了,大夫说了,我不宜饮酒。”
素手掩唇,堪堪漏出一两声轻笑,“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吗?”
对……我自己就是。我猛地想起来这个,随即问她,“方才你问我,可是想要治病?”住得起绮玉庄的胭脂铺子老板娘,想必有许多银子,不知多少男人拜倒在这“奴家”手下。
“嗯……”她懵懂天真地抬起眼,眼白澄澈如同婴孩,“奴家也不知这是什么毛病。”
等我回过神,春之的玲珑曲线已在水中若隐若现,见我凝望着水波,嗤笑声传来,“大夫自己没有吗,奴家有什么好瞧的,况且,这也不是没办法补救的……”
我满脑子浑噩,没明白过来“补救”是什么意思。
心口的皮肤就触到了春之的前胸……
如遭雷劈!
我猛地弹开,温泉水争先恐后地没过头顶,我乱挥着手脚,好不容易抓到个滑腻的可以扶持的玩意儿,那东西动了动,摸上去也是又软又热。
是春之的小腿……
就在我上不来气可能要英雄气短埋葬在这个莫名小镇的富商后院里头刨出来的温泉中时,春之大发善心地拉住我的手,一使劲,两个女人抱了个满怀。
鼻子碰着鼻子,稍一扭头,就贴上了面,还有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子,光不溜丢,滑不棱登。
这次我真的不想说什么了,感受着春之的温暖,她抱着我就没打算撒手,所以说我的魅力已经连女人都难以抵挡,这千娇百媚的“奴家”不也栽进我的手心里了吗?
滑腻腻软绵绵如同藤蔓的手沿着我的背一路带起鸡皮疙瘩来,我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过身子没有力气。
反正也是女人,她摸我我未必不能摸她。
但我刚拿起手来,就发现无处落手,前胸不好意思,后背够不着,腰又紧贴在一起没有缝隙。
于是我只得讪讪垂下手来。
偏生人还抓起我的手,搭在皓腕上,婉转一笑,“奴家听闻说穆大夫要来绮玉庄,才买通魏大户,让奴家也住进来,可多给了不少银子疏通。”
还是“奴家”厉害,连富商的姓都闹明白了,我干瘪地一笑,这么热,又这么……窘,哪儿还听得出脉啊……
“这十多天,奴家总觉着胸口闷,捂不管用,揉也不管用,心儿还砰砰直跳,不信穆大夫您给摸摸。”说着就给我吧唧一下把还没切脉的手按在左胸了。
我顿时整张脸都僵了——
“心不跳那是死了。”
“咦,穆大夫不觉得奴家的心跳得很快吗?”
“不觉得。”
她秀气的柳叶眉疑惑地蹙起,自语地念叨,“不应该呀,大夫您可要仔细给奴家摸摸,奴家的心尖都跳得疼,嗯……一天到晚的疼。”
我把心一横,使劲抽出手来,尽一个医者的本分“问”起来,“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此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比如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去过与众不同的地方,吃了什么很少食用的东西,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
“这个……”她犹疑片刻,随即认真回答,“有大概,十来日了。奴家的胭脂铺叫水红阁,专营各种胭脂水粉的,穆大夫用胭脂水粉吗,都是红红的。”说着她从木盆里拿起来个绘着桃花的盒子,“就像这样。”
我一抬手给她打住,“发生什么了?”
“奴家……一早起来梳洗罢,倚在门口的柜子上,想着今日来光顾的会是谁呢,是王孙贵族,还是富家千金,或是青年才俊……”
庆丰镇不过是个偏僻小镇,走两步都走到西陌去了,哪儿来的王孙贵族青年才俊……春之还真是实打实地“春”。
“后来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少年郎,倒真同奴家的愿景一般,他着一身青衣,不是脆嫩的颜色,而是稳重陈练的青色,奴家当时手边放着盘年糕,还是亲手打的,打得纤纤十指都起了好多水泡。”她轻声叹息,“奴家也是一时没回过神,便把一整盘年糕都给了他。巴望着他过后还念得奴家的好,回头来看一眼。”话锋一转,本春色欲滴的俏脸儿猛地一沉,“岂料那没良心的家伙,就再未回转来看一看奴家。”
原来如此,就是一盘年糕和少女怀春之间的血案。
我顿时酒也不想喝,拿她的梳子随便理了理额发,于水汽氤氲中正声问,“那你寻到那人,欲待如何?”
“奴家……奴家……”又犹疑了起来,春之把嘴唇咬得红光水润,“奴家要跟着他走!”
“胭脂铺不做了?”
“嗯,奴家有些家底儿,瞧着他像是江湖游侠客的模样,一准要走的。奴家要跟他一道,仗剑天涯,携手江湖老。”
我心说现在的少女真是奔放,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已有了要江湖浪荡生死相依的念头,一面从水中起身,拿岸边的巾子擦干身,不太合身的大袍子一披身,回转头对水中艳色无双的春之拉扯起个笑——
“对不住,姑娘这病,我医不了。”
“大夫诊出奴家是什么病了?”她目中一喜。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拉长了调子,“诊出来了,姑娘身患单相思,轻放浪,春心荡漾和白日梦四种绝症,无药可救。”
说完我就懒得回头地提灯笼走人。
第四十四章 上路
住到第三日上,绮玉庄喧哗起来,一大早外头就有人嚷嚷,我还没睡醒,就给急促的拍门声从床上惊醒起来。
拉开门就撞见春之惨白兮兮的小脸儿,活似大清早见了鬼。
我懒洋洋打个哈欠,躲过春之扑过来的身子,她不得已站稳脚,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搭在门框上,“穆大夫……救救奴家……”匆促回头一瞥,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追兵,倒是有些杂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