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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要在苍茫人海里寻出来这俩人,倒成了大海捞针。
我停脚在一座普通四舍民居前没等一会儿,里头就出来个抱孩子的男人,短袖窄衣的是个庄稼汉子,后头提裙子不住拿眼看脚底下的女人,把手中的薄被给孩子裹上,已经是四月了,女人还是怕孩子会冷。
那小娃的脸看不清,只是起先安安静静,给一闹,又醒了,“哇”一声大哭起来。女人似乎早料到会这样,另一只手如同变戏法似的拿出个拨浪鼓来。
鼓点声脆脆的,小孩儿很快忘记为什么哭,捏着拨浪鼓甩个不停,又传出“咯咯”的笑声。面目憨厚的农夫把孩子裹紧,拨弄开女人耳边的碎发,卡在她耳后,说了几句什么,女人温婉的脸红起来,低下头去,随即跑回了屋。
农夫目送着她直到再看不见背影,才笑吟吟地抖着怀中的孩子,一面往闹市去了。
我看得有点儿呆,已经确定荀千雪他们没来这儿,却还是一时半会儿挪不开步,后来农夫的媳妇拎着菜篮子出来,走到我跟前问我要找谁。
我才回过神,讪讪地笑,“不找谁,走到这儿有点儿累了,想跟大姐讨碗水喝。”
毫无戒心的女人进屋去取水出来,这时候我已经从荷包里翻找出来个金裸子,粗粗一扫,还有两枚了。
喝完水把东西放进碗里递还给她,我和善地一笑,“给小孩儿玩的,多谢大姐。”
步子不由自主飞快起来,不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叫,我愣了愣,随即更快地离开。
脑子里模糊地想着,襁褓中的小孩儿,一家三口天伦之乐,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说没有见过爹娘,这会儿我脑中却有了清晰的画面,他一定也是这样,随手把好吃的好玩儿的递给我。
猛然间眼前掠过一双狐狸样狡黠的窄细眼,那人恶劣地说,“我是你爹呀。”
滕县闹市中,前后都是人影,却并没有像离朱那样美得令人惊愕的人,我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
☆☆☆
是日未及傍晚,我同维叶就到了惊雷山庄外,选了一处地势高的树丛隐蔽。安情、春之二人不会武功,便没带上他们。附近的树影中也暗影浮动,枝叶不正常地无风而响。
盯着庄门看久了,我眼睛有点儿酸,眼见着天色将晚,不由怀疑这索命贴会不会是假的。
等到落日西沉,天边勾出一抹皎洁月色。
我打着哈欠,扭头看看维叶,他一对上我的脸,便问,“主子想回去了?”
知我者维叶也,不过——
“再等会儿好了……”
他沉默地望着府门口被点亮的两盏灯笼,捏着腰间的剑问我,“主子担心他,所以一路疾行要来此处。”
“不。”我看了看那两盏灯,过去曾有许多时候,我坐在那两盏灯下,等他回来,然后在他的身影刚从夜色中浮出时,便匆促地躲回房间去。
“干随云的人头是我的,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他。”我的二师父,多年养育之恩,逼死我爹,大雪天里将我丢在鬼谷老人门口,而不是带回自己庄上抚养,多年后才来鬼谷接我回来。绝不是因为一时恻隐那么简单,连大师兄都发现我私底下炼制毒蛊,作为一庄之主的二师父却什么都没说。
要么是他真的笨得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那主子要是能和他再见面,属下应当保护他,还是取他性命。”维叶沉静地问,眼珠子一动没动地盯着朱红大门。
我沉默了会儿。
“我不知道。”
维叶眉心微蹙,似有不解,大概不懂为什么对着一个混进寒虚宫的奸细,我还在犹豫什么。但随即又一脸了然,“主子还是喜欢他。”
“诶……”我忍不住脸一红,总是害羞的维叶忽然迸出这么一句来,还理直气壮不带尴尬,我有点儿承受不住。
“也不是……”
“那就是恨他,恨也是因为爱。”
“……维叶。”
“属下在。”
“你倒是很懂得男女往来之道啊。”我戏谑道,总算看到他脸色有点不自在扭了起来。
“耳濡目染。”
我顿时失语,这话是在指责我一天到晚在他跟前和男人眉来眼去吗?我扪心自问又自省了一下,觉得甚是无辜。
“所以你到底对春之做了什么,她非得跟来。奴家闹不明白!”
这下维叶白皙的脸噌地红了,十分不自在地拨开面前横七竖八的枝条,避而不答。
“喂,怎么不说话了!”
“这是属下的私事,主子就这么想知道?”
“也不是非要闹明白不可……但是,我想知道啊,闷葫芦维叶都会勾引姑娘了……”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见他越尴尬,就越是想捉弄他。
血腥气从惊雷山庄传出,还是沉静得可怕的庄子,门口那俩看门人从点亮灯笼便一动不动。
我心生不妙,维叶警惕地同我一对望,随即从树丛掠出。我也紧跟上去,两个倚在门边像在打瞌睡的看门人,被一推,就毫无生气地歪过了身。
身体已经透出了凉意,他们死了。
☆☆☆
火是从后山烧起来的,我和维叶冲进去时浓浓黑烟缭绕在惊雷山庄上空,熟门熟路掠过屋脊,我本是要去大师兄的房间,猛想起什么,调转了方向,冲干随云的书房跃去。
小院内灰白地面上映着一对影子,随即一道血光飞溅在窗纸上,窗纸上的两个人影当中一个向后仰去。
维叶甩出的剑鞘砸开窗户,我破窗而入,抓住飞入屋内的剑柄,剑鞘随惯性脱出,横过长剑指向凶手。
黑衣人背对我和维叶,干随云大张着口,血从嘴角流出,似见到极其恐怖的情形般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鲜血从颈中的伤口里杳杳不断涌出。
他的手指在地面上抽搐。
片刻后手脚一阵剧颤,歪过头去。
亮晃晃的长刀垂下笔直插在已死的干随云心口,我的手抖得厉害,难以理解地一声厉喝,“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插刀。”
黑衣人不说话,从僵硬的尸体上拔下长刀,回转身来。那双眼完全看不见眼白,黑沉沉如同深夜,眼睛以下都被黑纱紧紧遮住,高耸的鼻梁,看不清形状的嘴唇。
他倒提着刀,轻描淡写地看我手中抖得厉害的剑,轻而易举拿刀挡开。
我重又把剑指向他,声音止不住发抖,“你杀了我的仇人。”
他歪着脸,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还有话要问他,你现在杀了他,我只有杀了你!”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真就抬起手劈头盖脸不讲章法地向那训练有素的杀手砍去,我心底里很愤怒,却不知道真的是因为他杀了我的仇人,还是因为那个会拿宽大手掌摸我的头的中年人已经不存于世。
刀剑相接发出巨大的声响,屋内的桌椅书籍很快被砍得狼藉一片,我尚且不能完全控制内力,只是凭直觉乱砍一气。
第不知道多少次黑衣人刀上的杀气逼近我的脖子,却像猫抓耗子似的停顿片刻有意放过,这让我恼怒不已。
他必定是歪着嘴角,一副讥诮的样子,黑得不似真人的眼珠子逼得人喘不过气。
虽放过了我的脖颈,刀刃还是挑飞我手中的剑,没有意料之中剑砸在地上的响声,反倒是一条青影飞扑而来,金石碰撞之声变得激烈。
维叶同黑衣人缠斗起来,我呆望着右手,虎口残存着剧烈的痛意。
干随云的尸体就摆在面前,已经彻底气绝,双眼不能阖上,含恨而终。失去焦距的双目里,装着不可置信。
似乎就算是死,也不能相信。
到底这黑衣人是什么人,干随云手上连兵器都没有拿,显然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动手。那双眼睛,轮廓,身形,都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师兄。
黑衣人很像师兄……
陡然间维叶旋腿飞扫,黑衣人腹部被踢中,撞开门飞了出去。
黑影在空中打了个转,两腿一前一后落地,未见丝毫喘息,举刀就向冲出屋子迎上去的维叶砍来。
饶是维叶身手矫捷,也被削下一片衣角,旋即就势闪身掠到黑衣人背后,一剑刺出。
那会是师兄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否认,师兄怎会丧心病狂地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身形很像罢了。
被刺中的肩胛滴下血来,而黑衣人的身形连些微停顿都无,迅速回身一脚踢上维叶的脸,扑身在倒地的维叶身上,举起明晃晃的长刀,像无意松手一样丢开刀柄,任其垂落。
正手足无措想惊叫出声,横飞而来的十多枚细石子正中刀刃,刀刃险险偏飞,维叶也已抬起上身,掌力未及黑衣人心口,那人已经连步推开,飞跃上墙头。
我喊住要追击过去的维叶,火光已经照亮天空,惊雷山庄满门被灭已成定局。进来一路所见都是被杀的弟子和奴役,我们一时大意,满以为凶手会从庄门而入,没料到庄内早已遭到屠戮。
不见扔石子的人,先闻其声,竟是娇滴滴的春之从墙下阴影中缓慢步出,指尖还玩儿着几枚碎石——
“穆大夫久去不归,奴家担心叶公子,是以就寻来了。穆大夫不介意吧?”
妩媚地挑起眉,有意无意露出一截雪白玉臂,臂上火红卷曲的纹身,是朵彼岸花。当初我也曾画在足上,如今再看春之,陡然觉得她媚意横生的举手投足都是个迷。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她冲他敛起嘴角一笑,娇态十足分寸恰好地低下半张脸,正若桃花含春。
一声尖锐哨音突破长空。
浓烟被火焰染成暗红色,便如凝固的血一般。
黑衣人手中的刀滴着血,他歪着脸看看,提刀喋血,混同鬼魅。眼神分明懵懂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