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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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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手中的刀滴着血,他歪着脸看看,提刀喋血,混同鬼魅。眼神分明懵懂呆滞,隔着黑纱,他含住了刀刃。

  深潭一般的眸光,静静凝滞在我身上。

  铜质的腰带上盘桓着古老而神秘的兽纹,腰侧红绳系结之下,碧绿与金色交相辉映,像星光一点飞闪而过。

  我仿佛被人定身一般动弹不得,黑纱下的薄唇弯着嘴角。

  无数道黑影像蝙蝠一般站在屋脊上,随着又一声哨响,消失在夜色里。

  从前院突入的江湖客们吵嚷成一团,维叶的手箍在我腰上,带着全然不能动弹的我,飞快藏匿起来。

  身后传来被抛弃的春之一声莺语般的娇啼,“哎,等等奴家……”
第四十六章 离车出走
  惊雷山庄全庄被灭,庄内弟子百余人,甚至鸡犬,无一幸免,整座山庄前院后山付之一炬。

  消息不胫而走,恐慌已然席卷整个江湖。

  原来武林盟主抵达滕县营救惊雷山庄一事只是传言,凶手全然不理会武林盟主的威名也让正派人士忿忿不平。第三日上万千山现身于惊雷山庄废墟之上,庄主干随云及其夫人尸身被人挪入同一具棺材,悬棺于树上,才没有被烧成焦炭。

  万千山命人将二人厚葬,在干随云夫妇坟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当着青烟香火许愿发誓,不再让正派折损一人。

  如有违誓言,便不得好死。

  听到这些消息之时,我们四人已经在百里外赶往青城派的路上,正在茶棚歇脚。同路的江湖豪杰多了起来,也越发谨言慎行,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彼此之间不攀谈,但屏气凝神还是能听见许多闲言碎语。

  其中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无非是——

  “老子听说穆轻蝉那小娘们儿还没死,八成儿这事是她干的!”

  春之一脸憋笑,想必是听见了小娘们儿几个字……

  我怒瞪她一眼,随即那“奴家”把茶递给维叶,拭了拭嘴角的茶渍,“叶公子,奴家可试过了,温热刚好,你也试试。”

  红艳艳的唇印在粗陶碗边缘上大次次地躺着。

  我看一眼维叶。

  维叶尴尬地踌躇片刻,把茶碗推了回去,起身走出茶棚。

  春之一撇嘴,嘴巴里嘀咕着不近人情什么的。她这人总坐不住,这不,维叶不在了,安情又不爱说话,看都懒得看她,她便扭了扭身,转过头去轻拍身后那壮汉,“这位壮士,奴家的茶还不凉,可否同壮士说几句话解解闷儿。”

  满脸大胡子的壮汉爽快地让出半条长凳,粗糙的手搭在春之瘦削的肩膀上一拍,她柔弱地抖了抖。

  我心里头翻起了白眼。

  那晚惊雷山庄里她出手分明不凡,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要不是像牛皮糖一样粘得腻手,我早就让维叶不声不响把她“处理”掉了。

  如今知道她武功了得,反而不能轻举妄动了。

  此前我也不是没有把她“丢下”过,但她总能神奇地跟上来,还似嗔似怪,“穆大夫也不等等奴家,奴家脚疼走不快。”

  那边的壮汉们因为有女子的加入,也高谈阔论起来,其后就有人把“我”的故事不遗余力地告诉了春之。

  大概是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医,作恶多端,与寒虚宫大魔头勾结,那大魔头不知从鬼医处得了什么灵药,武功高得深不可测。

  猛然间一连串大笑,有个不长大胡子穿深黄紧袖武袍的汉子拊掌拍腿,“终究还是不敌咱武林盟主万大侠,那是个正午,众豪杰虽跟着万大侠一路,但万大侠说了,不准帮手。是以孤身一人同寒虚宫那魔头叫什么朱的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分出胜负,两个人都受了伤,但还是万大侠技高一筹,最后当胸一剑,那魔头滚下屋顶。你猜怎么着!”

  春之托着腮,有意无意地扫我一眼。

  “死了!”大快人心的笑声让我没忍住把筷子戳进了木桌。

  “盟主敬他也是个高手,所以厚葬了这厮。又想着穆轻蝉一届女流之辈,劝她从此改过自新,放下屠刀,别再为虎作伥。这下放虎归山,穆轻蝉本是前任宫主之女,寒虚宫本是她的囊中之物,内什么朱是她的师叔,现在不但人死了,寒虚宫众弟子一见再无可图,也都各自下山去了。穆轻蝉假意改邪归正,却暗中纠集旧日寒虚宫弟子,隐遁江湖,肆意屠杀当日随万大侠上山的正派人士。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形势不利。万大侠同那魔头一战之后闭关两月,出关见此悔不当初,即刻广发群雄令。本是要同惊雷山庄庄主共商大计,谁知让那小娘们儿得知了风声,竟残忍杀害自己的养父。干大侠恐怕至死都没闹明白,一时心慈会招来如此恶报。现在索命贴发到了青城派,万大侠传出号令,在青城派汇合。想必这青城派是能保下来的,只有盟主大人才能力挽狂澜。咱们这些小门小派也只能求盟主庇护,姑娘是哪派弟子,该不是玉昆门人?”

  春之声音软糯,“奴家无门无派,不是江湖中人。不过说了这会子话有点儿乏了,茶钱算奴家的,请各位壮士多喝两碗,当是为壮士们此行助威。”

  白捡的便宜谁不要,那几人一看就是穷白活的,爽快地称谢。

  春之扭腰回来,樱红的嘴唇刚一张,我便起身走了出去。

  随即安情也跟了出来。

  春之颇不满但也没办法地去给茶钱。

  在茶棚外抱着剑站着的维叶,察觉身后有动静,扭头来见是我,便跳上马车,我也跃上去坐在他旁边。

  他看了我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地平视前方。

  等着安情和春之也上车后,我从维叶手上夺下马鞭,口中“策策”呼喝,一使劲把马鞭拍在马屁股上。

  风声在耳畔呼呼,马蹄在狭窄小道上踏起黄尘。维叶左手握剑,右手摩挲着左手,一路本是沉默,半晌后在鞭子声里问我,“主子还是牵挂他?”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舔了舔嘴皮,一发狠把干皮咬了下来,粘黏撕扯着肉,我尝到了血味。

  “要是主子想去找他,属下也……”

  “又要誓死相随?”黄沙飞扬起来模糊了视线,鼻子嘴巴里都能尝到沙尘,涩涩的,口感不太好,“我其实在想……”我顿了顿,马鞭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马车颠簸了一下,传来春之一声惊呼。

  “以后我们,你我相称,你不要称我主子,也不必自称属下。”我话说得大声,即便是在哒哒马蹄声里,维叶也能听清。

  只是他半晌不动。

  没听清?不应该啊。我奇怪地扭脸看他,他木讷地望着马背,低声喃语了句什么我听不清,让他大声点却又形同木偶地不再说话。

  因为是我赶车,所以入夜未能顺利到达下个县镇,只好在野外露宿。反正有马车。四个人都挤在马车上还暖和,没人一条厚毯子,也不太冷。

  我按着那秘籍运功以来,连知觉都比从前灵敏许多。所以维叶偷偷下车的时候,立马被我抓住了。

  他本就没有脱外袍,把个包袱撂到背上,沉默的身影有点儿佝偻,但随即又挺直,大步掠入林中。

  先时我睡意朦胧没闹明白他起来干嘛,结果他把包袱一背,我才算看出来,他不是要出来解手……

  我拔腿就追了上去,总算在百丈外的湖边追上他,我从树丛中钻出的时候,脖子上一阵寒凉。

  看清楚是我之后,维叶慌忙收起剑,愣住了,“主子……”

  这算什么,偷跑的家奴被逮了个现行?

  我叉着腰,瞟一眼额头上掉下来遮住视线的叶子,维叶习惯性地帮我拂去树叶,又替我理了理鬓发。

  不客气地把维叶的包袱一把夺过来,轻飘飘的,我简直怀疑他就拿了一张布而已,我拎着他的“罪证”抖了抖,“这什么意思?”

  得,维叶长脾气了,扭过头去不搭理我,只是左手把剑握得更紧,骨节都发白。

  我不自觉冷笑,“呵,让你不必叫我主子,还真就不把我当主子了是吧?好,你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烧得熊熊的如同烈焰,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背过身去赌气。半晌不见维叶来哄,我慌张地转头一看。

  顿时火冒三丈。

  背后空荡荡的,维叶那家伙已经不知去向。

  我把人跟丢了。

  ☆☆☆

  次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两人从我嘴巴里问出来,以后车夫就剩我一个人了。安情倒是没说什么,摸了摸脸确定面纱好好呆在脸上遮住他刚动过刀子不久的脸。

  春之可就闹腾了。

  奴家奴家地折腾了半天,给我一句“要追你就自己去追,下车啊!”吼得一脸赤红的缩进车厢里不再出来。

  中午吃饭就安情一个人出来,也没啥好吃的,维叶不在,没人去打兔子射麻雀的,只能吃点儿随车带的干粮。

  安情吃得很慢。

  我咬了没两口,噎得慌,拿起水囊一抖,啥也没抖出来,只得去附近找水。

  平日里这事都是维叶做的,赶车只是我想透口气才出来,不想就缩在车厢里睡觉,吃的都是他弄,维叶很懂野外生存哪些东西能吃,就算是空手上路,也能偶尔吃上一顿野果子烤兔子什么的。还别说,果子酸酸甜甜的,给肉味儿一配,让人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

  可惜了——

  把水囊猛按在水里,我越想越生气。我小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到如今有十三年,也算屡次同生共死有福享福有苦吃苦。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他为什么忽然就想走,虽然是不应该,但回到马车上我开始自省起来。

  昨天我也没说什么,就说了个让他同我你我相称。

  抢了他的马鞭子自顾自赶车。

  那一定是春之在茶棚里说了不该说的话,硬逼着维叶喝她喝过的茶。

  维叶终于忍不住离“车”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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