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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的酒囊里掺了点东西,会睡得沉。”
他脸上的疤痕在夜色里不那么骇人,我一时没有话说,两个人站着看了会儿海面,然后我听见荀千雪的声音,好像自海面传来——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我摇了摇头,顿了会儿才惊觉,“你知道?”
荀千雪沉默了会儿,方才轻笑了声,“他要去看他。”
我抿紧了嘴,禁不住揪起眉心,“看我爹?”
荀千雪低“嗯”了一声,“他一直放不下,这几天我们去过的地方,都是当年他们游历江湖去过的地方,这海边,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我曾听大师兄提过,说在海边观月是最美的,晨起还能看霞光万丈从天际破出,是难能一见的美景。”
看这样的美景,却让人觉得有种不祥之感。
风把荀千雪的长发吹起,他身上的白衣都被月光照得发亮了,从侧脸看去,眉棱突出,轮廓清丽,即使脸陷在阴影里,也有种飘然谪仙之感。
我不禁有点愣神。
随后我便听见他说,“离朱的易容术不在我之下,他用的不是人皮面具,而是师父的不传之秘,不知为何传给了他。无须人皮面具,通过风府风池二穴施为,便能轻易成为另一人。你知道当年为何我被武林盟主派人追杀吗?”
为医者不探究病人如何受伤,不仅是好奇心的缘故,二是我救治的病人大多惨不忍睹,我不忍心去挖掘他们的故事。
荀千雪的声音比脚底无人理会的细砂更寂寞——
“离朱同万千山,本就是一个人。”
少年弟子江湖老【终】
斩龙山位于西陌与东夷交界处,地势险峻,葱郁覆盖着终年碧绿的层叠山林。
我爹自尽后,本是荀千雪亲手葬了他,而离朱发完疯,竟又将我爹的尸骸从坟墓里刨了出来。
他执念甚深。
据传斩龙山是龙脉所在,便将我爹移居此处,只是好巧不巧,藏宝图上所指之处,正是斩龙山。
我们在斩龙山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无意中发现镇上有许多江湖客,入夜我本要悄悄溜去找维叶,一开门离朱的脸从门缝里完整起来。
他像褪尽铅华的戏子,容颜在温和的夜色里憔损了些,也不知是来找我的,还是又不找我了。
我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拉住我的手,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做梦也想不到,他带我去的是我爹的墓室。斩龙山深处的洞穴中,藏着个奢靡非常的墓室,棺木里的面容栩栩如生,咽气多年的男人,除去皮肉白得没有血色,看上去竟像在惬意安睡。我有些怔忪,原本我想过我爹到底是个怎样好看的男人,如今见了,只觉得,五官眉目比不得离朱,但看着教人舒坦,如沐春风。即使他现在死了。
脖颈上有道淡淡的伤痕,张着口不可能再愈合,我爹下手真狠,只差没把头颅旋下来。
隔着棺盖看他,我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我觉得可以和他说话,但也知道他不会回应我只言片语。
我一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离朱就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应该是常来的,目光没从我爹脸上移开片刻,石壁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绘着彩像。壁上成排的夜明珠,让小小的墓室里亮如白昼,棺材之后又有暗红宝箱数十口,想必若是打开,这洞穴会更加辉煌。
离朱瘦得骨凸的手指在棺盖上抚过,手势缱绻留恋,好像他抚着的不是冷冰冰的棺木,而是活生生的这个人。
从墓室出来后,离朱没施展轻功,默不作声地提灯走在前面。
黑漆漆的夜里,只有那一盏灯笼的微光照亮见方的前路,茫茫山林里不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离朱……”我停了脚。
他没有立刻停下,又走前一截发现我未曾跟上,才回过头来,神色淡淡,“何事?”
“你是……”这一路我有许多机会可以开口问他是否就是万千山,到底有什么目的,就像这晚一样,但我终究都没有问出口,我知道他会否认。他在计划一桩很大的事,这事同他生死相关,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拦阻。
他是离朱,双重身份这许多年,早就在布下这盘棋,我不知道他要什么,哪怕是荀千雪,也只是笑笑对我道,“他绝不会对你不利,你是大师兄的骨血。”
很难形容那晚荀千雪的表情,他笑起来满脸的伤痕都柔和了起来。
“你叫我一声师叔吧。”
我依言而行。
“这么多年,也没尽过半分师叔的职责,来日九泉之下,不知有何面目见大师兄。”
后来他就沉默,我也没法说什么,自那晚我才深刻感受到,上一辈的事,真的不是小辈能够插手的,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明白。我想起了青碧,觉得她很可怜。
☆☆☆
斩龙山的江湖客多起来,不过是最近两三天的事情,维叶出去打探了下,说万千山抓住了妖女穆轻蝉,逼她交出了藏宝图。
藏宝图指示的地点,正是在斩龙山。
苍山掌门率领群雄,同盟主分两路人马集中到斩龙山,就定在两天后,一众英雄豪杰齐发入山,挖掘宝藏。所得自然是见者有份。
然而。
就在我和维叶被离朱拘起来的日子里,正派中又有几个掌门人被杀,尚存的仅有三个门派。那些个失去掌门人的小派,根本无力与苍山派抗衡。
那是个晴好的日子,阳光之下,丛林格外苍翠。
天还没亮的时候春之就带着离朱的人连同我和维叶上山,不会武功的几个被留在客栈里,离朱连看守的人都没留下。青碧、荀千雪都被留了下来,安情也没见跟来。
藏身之处就在洞口附近,春之大概是奉命盯着我,寸步不离。我实在不知道离朱带我来做什么,随着太阳挪移到头顶上,终于有人窸窸窣窣穿过树林而来。窄袖紧领,佩剑跨刀的江湖装扮的群侠们从山下来。
人声渐响。
不时有人高谈阔论,揣测这富可敌国的宝藏究竟什么样。
“依洒家看,黄金万两是少不了的,还有什么比金子更值钱!”
“你个花和尚没见过世面,老子觉着,一定是金银珠宝,黄金有价玉无价,没准挖出来的全是翡翠,我就带俩回去给我那相好。”
春之在我旁边轻啐了口,轻蔑地望着远方,抱着玉臂好整以暇。
维叶就在我身后,领头的苍山掌门和万千山有说有笑地从我们脚下过去了,万千山背上的大刀还是那样夺目,他头也没抬,同苍山那个满腹坏水的老头说着话就走了过去。紧跟二人后的各门各派也都个个志得意满。人群走过在潮湿的泥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我收回目光时,春之还盯着下面看,眼珠子如墨玉般,青丝垂在耳前,衬得耳坠上的那两点红珊瑚艳色无双。
“离朱要你带我们来做什么?”
春之仍旧盯着洞穴入口,“宫主请你看戏,你便好好看着吧,也不会少块肉。”
我根本不想看这劳什子戏,且我心里很乱,总觉得有事会发生。这时候山道上传来另一波脚步声。
走得很快。
春之浑身凛然散发出杀意,我低头一看就懵了,师兄也来了。一别再见,他看上去没变多少,只是生出的青碴让他显得老成许多。
“春之。”我警告地压低声,“你别动他。”
春之一愣,随即轻蔑地笑,“惊雷山庄少庄主,你那师兄是吧?”
我沉默无语,紧盯着师兄,他们一行也是往那山洞而去。想必是来找万千山的,且可让天下英雄做个见证。
我那师兄不知道,所谓正派不过沆瀣一气,想要得到宝藏才暂时团结一心罢了。
春之那儿刚有点动静,就被我拦了住,猝不及防她使长鞭,鞭血方休,刚一交手我脸侧就一痛,不用手摸也知道有血。
我身上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很是吃亏,好在维叶随身带着软剑,我们两个打一个总不会太吃亏。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拦下惊雷山庄的人。”春之趁隙冲手下吼道,媚眼里闪过狠绝,鞭影轨迹难测,我同维叶两个人都被她绊住。
底下很快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师兄那边也同春之带来的人交上手了。春之的鞭子挥过来,我索性不躲不避,借着她的力量,被她卷过去时一掌发力扣向她心口。
春之不得不避,这时维叶的软剑见缝插针而入,鞭子上的力气一撤,剑锋便趁机挑飞她的长鞭,一串血珠自春之玉白的手腕上滴落。
我抓着维叶的背,提着他的衣袍,两个人从坡上飞跃而下。
“轻蝉?!”看清是我,师兄提拎一柄长枪,挡到我们俩身前,三人并肩作战,本围着师兄的一干寒虚宫弟子很快后退着不敢上前。
我也不想伤他们性命,几日间朝夕相处,虽是离朱的人,但也没有非得死的罪过。
“春之,你让他们住手!”
春之按着腕子,有如仙子般立在枝头,盈盈不堪的细瘦枝条弯着,春之朱唇轻启,“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拦宫主大计。”
说着她极快挥袖而出,这招太过熟悉,我拽着师兄和维叶的袖子急忙后退,随即便听得惨叫连连,倒下的弟子既有惊雷山庄的,也有寒虚宫的。
无论敌友,春之一并杀之。
“闭气,不要说话!”我大声喝道。
惊雷山庄弟子往后撤,一个个也不敢叫出声,好在风全在往春之那边拂,寒虚宫弟子一个个面色发黑,很快七窍出血而亡,连惨叫都没发出多少。
春之冷冷凝望我们,浑身杀气极重。
“即使只剩下我一个,我也不会让你们妨碍宫主,穆轻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宫主不取你性命,不代表我不会取你性命。你要是杀了惊雷山庄少庄主,我便放你和维叶一条生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