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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牢骚归发牢骚，玛丽手脚还是挺麻利的。也就是十几分钟，玛丽根据头给的背景材料写出了“通知”：
通 知
按北京市政府有关部门通知，称今年十二月份北京将举办国际信息大会，亚洲大饭店需要参与接待其中的五百多客人。我公司原定今年十二月举行全年工作总结大会，期间在亚洲大饭店召开研究精减机构专题讨论会和ＣＴ技术应用研讨会。为了配合北京市政府有关部门的工作，保证我公司会议如期顺利进行，将原定于十二月五日在亚洲大饭店举行的ＣＴ技术应用研讨会，改为十二月六日在新世界饭店举行。请各有关单位通知参会的人员，按调整后的时间和地点参会。
东岩国际（中国）有限公司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
我把“通知”递给孟姐，孟姐仔细看了几遍后对玛丽说：“玛丽，你这个‘通知’，我觉得有几个地方值得推敲：第一，如果加上标题，效果可能会更好些。现在各公司每天都收到大量的传真和电子邮件，没有标题，可能很难引起参会单位的注意和重视。第二，‘通知’中的要求更明确一点，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如调整后的会议时间、地点等，比方十二月五日的日程是什么，是自由活动还是另有安排，等等。第三，文字可以再精练一点，会议调整的原因是否要说那么多，你再琢磨琢磨。”
孟姐无论是年龄还是工作经验，都是我们的“大姐大”，玛丽也很少跟她开玩笑。玛丽取回“通知”的草稿，在自己的计算机上改了起来，不一会，玛丽又将改好的“通知”打印递给我。效果是比第一次好多了。
关于调整会议时间和地点的通知
各分公司、办事处及相关单位：
为配合国际信息大会的召开，经公司事务会研究决定，对今年十二月份在北京召开的公司全年总结大会的部分日程，进行调整。原定于十二月五日在亚洲大酒店举行的ＣＴ技术研讨会，改为十二月六日在新世界大饭店二楼多功能厅举行，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半；原定于十二月六日举行的集团公司精减机构专题讨论会，改为十二月五日在本公司大会议室举行，时间是从上午九点开始。请通知会议的相关人员，注意会议日程的调整，作好相应的准备工作。
东岩国际（中国）有限公司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
“玛丽，我觉得把‘精减’改为‘精简’比较合适些。”我说。
“精减与精简有什么大区别？”玛丽不以为然。
“区别还是有的。”我说，“精简机构，是使机构‘精’，使机构‘简’，就如同精简内容是使内容‘精’，使内容‘简’；如果将‘简’改为‘减’，意思就不通了。另外，像解释‘精读’、‘精打细算’一样，把‘精’理解为‘细致地’，那就是说‘精减’是‘细致地减去’，则更是不好理解了。所以，把‘精减’改为‘精简’恰当一些。”
“于雪，”玛丽叫道，“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像只老鼠掉进书库里，老是那样咬文嚼字？这年头谁还有功夫来区别这些差异？比方说，‘青藏高原’这首歌，那句‘一座座山川’，一听就是个病句，山可以说是‘一座座’，川是河流，怎么也能够说成是一座座呢？但现在唱成‘一座座山川’，又有什么问题呢？现在还有谁有这个雅兴，去鸡蛋里面挑骨头？‘青藏高原’ 这首歌现在不照样红透了半边天吗？”
这是什么逻辑！人家在王府井大街上随地吐痰没被罚款，你就可以跟着随地吐痰？！
“玛丽，你这种想法有些不对。”孟姐站起身来说：“我们秘书过去叫‘文书’，讲究的就是文字功夫。古人为了‘僧推月下门’和‘僧敲月下门’中的这‘推’‘敲’两个字，可以绞尽脑汁。现在虽然为了效率，不允许我们秘书在写完东西之后，花太多的时间去‘推敲’，但是‘精益求精’的传统还是不能丢。别看就是这百十来字的东西，发出去之后，就是我们公司水平和品味的象征，所以，该认真的时候就得认真。”
由于工作节奏的加快，人们早已不再要求秘书写的公文信函，像孔明写的“出师表”那样有文学价值，即使有人像孔明那样写出新的“出师表”，也没有几个人会有兴趣去欣赏。现在的公文信函，只要简单明了就行。就像快餐店里的汉堡，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无所谓美味不美味。因此，人们对秘书写作能力的要求也越来越低。另一方面，由于大量的写作软件的普及，公文信函的写作也越来越容易，因此，对于现代公司中的秘书来说，传统的文书角色正在慢慢淡化。在一些秘书身上，对写作的畏难情绪或敷衍塞责的态度越来越严重。但是，秘书的实际写作能力仍然是很重要的。不要说给上司起草发言稿和调查报告，就是日常发传真、速记、发电子邮件，甚至打字，哪样工作不要求秘书具备相当的写作能力呢？
“于雪，现在唱歌都说‘爱情’二字好辛苦，你说，到底是爱情二字最辛苦，还是‘认真’二字更辛苦？”玛丽很认真地问我。
“你都是大师水平了，怎么还要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把玛丽顶了回去。
第三部分 九月第39节 天鹅湖
十月某日
前天，玛丽一不小心，将“所有者权益”说成是“消费者权益”，从麒麟肚子底下露出个马脚来，头“龙颜大怒”，命我们几个年轻的秘书这个星期一有空就要学习财务知识，不懂的地方问珍妮。珍妮本科学的是机电专业，但今年年初已拿到了助理会计师证，正在自学，将来想考注册会计师。
头板着脸孔说：“作为一个公司的秘书，必须有相应的财会税务方面的知识。会计和税务方面的数据，是一个企业进行管理的最基本资料，公司领导人最关心的就是财务方面的数据了。虽然财务部门每个月、每个季度都要向他们提供财务报告，不需要我们具有这方面很高的专业水平，但是，我们秘书一般的财务报告和财务报表还是要能看懂。通过了解财务方面的情况，能知道公司目前经营现状和发展前景，这样，在协助上司工作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如果你们连增值税和营业税、所得税、费用和成本这些基本的概念都分不清，那我建议你们都辞职，回去念几年书再来上班。”
女人似乎是一种感性动物，天生就不习惯与数字和逻辑打交道。但是，作为秘书，如果连基本的财务报告也看不懂，看财务报告也像看天书似的，那就说不过去了。公司每年两次董事会，都要讨论公司的财务预算和决算报告，秘书要能看得懂。财务知识枯燥归枯燥，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学。
下午，我们在看财务书，正被这科目和那科目搞得头晕脑涨的时候，玛丽说：“昨天晚上，我妈不知怎么翻出一个存折来，她问我，存折上有26750元钱，存了５年８个月零４天，利息是百分之二点四，这个存折明天能取多少钱。我算了很久都没算出来，最后，我说我算不了，我妈问我怎么办，我说那就捐给希望工程算了，气得我妈昨晚骂了我一个晚上。”玛丽说着，脸上还显着得意。
下班的时候，孟姐悄悄告诉我，姜总今晚请我俩看芭蕾舞。看了一天枯燥无味的财务书，正好换个脑筋。孟姐说姜总的女儿学了几年的芭蕾舞，今晚在北展剧场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演《天鹅湖》里的小天鹅。姜总说请我俩去就是为了给她女儿捧捧场，壮壮胆。看完演出之后，还要请我们起吃宵夜。
我过去很少看芭蕾舞表演，以外行的眼光来看，演出很成功，姜总的女儿小姜的动作非常优美。在看的过程中，我总觉得西方的艺术与我们的东方的艺术，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我们东方的艺术无论是戏剧，还是音乐，甚至包括绘画，情节性很强，有头有尾，而且它总是要让你明白一个什么道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以载道”。而西方的艺术，无论是戏剧、舞蹈，还是音乐和绘画，似乎都只强调一种氛围，给人一种自我的独特感受，没有那么多情节，没有那么多主题，所以，让我们许多人“看不懂”，最后觉得没意思。
吃宵夜的时候，我问小姜：
“为什么芭蕾舞动作老是要踮着脚尖跳？”
小姜腼腆地说：“这可能是由于人踮起脚尖后，强化了人体的延长线，提高了人体重心的位置，造成了向上升腾、轻盈自在的效果，所以显得美一些。”
“小姜说得对。”孟姐兴趣盎然地问我：“小于，你注意过没有，我们所看到的菩萨，几乎都是坐着的，而我们看到的基督，包括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都是站着的。这说明了什么？这个现象与踮起脚尖跳芭蕾舞，是否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孟姐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出踮起脚尖跳芭蕾舞，与这个永远站着的基督之间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还有，西方的教堂，不要说科伦那样的大教堂，就是一般的乡村小教堂，由于塔顶很尖，也给我们很高很高的感觉。可我们东方的建筑，即使像故宫这样金碧辉煌的古建筑，与西方的建筑，特别是与有塔顶的教堂相比，它给我们的感觉就矮了许多。这是为什么？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一个东西方文明的本质区别的问题。包括艺术和宗教在内，西方人的文化，不仅是绘画中的基督、跳芭蕾舞，就是建教堂，等等，都是向上的，都是向空间延伸的，似乎都是在追求一种空间上的永恒；而我们东方文化似乎正相反，不仅坐着的菩萨，从故宫到长城，还有从南到北的寺庙，几乎都不追求高度，都不向空中伸展，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