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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好一阵,不知谁和了牌,打牌人都把手中的牌推倒了,这样,披头才把头抬起来。
“找我干吗?”披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姚兰懒洋洋地问。
“我——,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没看我在忙吗?”
姚兰不吱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求你个事。”披头冷冷地对姚兰说。
“什么?”
“你带钱没有?”
“干吗?”姚兰警惕地问。
“我今天手头不顺,想问你借点钱。”
“你要多少?”
“你手头有多少?”
“我就这点儿!”姚兰怯生生地从背包里掏出钱包,把钱掏出来摊开给披头看。
“你也真是穷鬼!全给我吧。”披头朝姚兰招招手,让她把钱送过来。
姚兰慢腾腾地走过去,把钱递给披头。她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放心吧!我等会儿赚回来还你。不就两百块钱嘛,我看还没两百,最多一百八。好了,等会儿还你两百。”
“钱我不要了,你给我留两块钱车费就行了。”
披头眼睛瞪了起来,惹得周围三个牌友笑了。
“我说你是真不明白事还是怎么的?你以为我蒙你钱是不是?”披头恶声恶语地说,“我披头说还钱给你就还钱给你。你,先一边坐一会儿,等我打完这圈再和你谈事。”
姚兰在角落里找了个纸箱坐下来,默默地等待披头完事。在这时,姚兰才仔仔细细打量起披头来。
这是个长相挺英武的小伙子,浓厚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黑色长发悬垂在脸颊旁,嘴上叼了根香烟,眼睛因为烟雾的刺激时常眯缝着,从姚兰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披头的脸部的半个侧影,但那侧影由于叼烟造成的嘴唇歪斜而使左半个脸部也歪斜着。不知道是烟熏还是没洗脸的缘故在灯光下他的皮肤蜡黄,身上的一件宽大的白色圆领汗衫看上去黑糊糊满是斑斑汗迹。姚兰一边看披头一边心里寻思对面这个混混,他到底靠什么生活?对他每天就这样打发时间她感觉不可理喻。在她心中那些美好、光明灿烂的事物似乎与这群人丝毫不沾边。看披头也就二十三四岁,这个年龄比她也大不了多少,但生活似乎给予披头这种人的东西更让姚兰感觉到震撼和惊讶。酗酒、抽烟、赌博、打架,甚至偷窃、抢劫,也许还有强奸,她简直都不敢想下去。此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披头不会打我的主意吧,她恐惧地想。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闯到这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第一部分第一章 黑帮小子与天真女生(5)
姚兰足足等了一个钟头才等到披头完事,看披头的脸色就知道他输了个干净。
“不玩了!”披头把牌推倒在桌子上,然后揪住一个牌友说:“你今天赚了,借我两百!”
“不借!你小子没钱还。”牌友把他抓衣服的手扭开。
“真不借?”
“牌桌规矩你不懂啊,你这样以后我们怎么玩?”
“那好!你们走吧。”披头丧气地朝三个牌友摆摆手,颓然靠在椅背上。
牌友走后,房间里只剩披头和姚兰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姚兰感觉披头的样子很是可怕。那像死人一样的肤色,没有良好睡眠而倦意稀松的眼睛,长长地垂落在脸颊上遮住半个脸的黑发,以及像鸡爪一样瘦骨嶙峋的长长的手指都让人联想到病态、发狂的疯子。
姚兰默默地看着披头,她等披头说话。披头垂头丧气两手放在桌子上发愣,他呆呆地坐着,直直过了五六分钟才打破了沉默。
“抱歉!”披头声音此时异常柔弱,“我把你的钱也输了。”披头眼睛盯着墙角,不敢看姚兰。“只不过我会还你的。要不这——”披头指了指电视,“你等会儿把这拿走。”
“没关系!你不用还我。”姚兰低声说。
“要还的,我说话算数。”披头语气坚定地说。
姚兰没再吱声。
“说吧,找我什么事?”披头昂起下颌,恢复了以往的傲慢。
“我父亲找你,想了解我三哥的事!”姚兰低下头嗓音低低地说。
披头听完两眼直直地看着姚兰,足足有十几秒钟,然后说:“我说你小丫头是不是有病?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你父母说吗?你怎么没一点儿信用。”
姚兰不去反驳,她知道自己违背了承诺,另一方面她根本就不想和对面这个气势汹汹的男孩争辩,她觉得和这样的男孩解释那是白浪费时间。
披头见姚兰不说话,另外他的火也发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于是问:“你老爸找我什么事?”
“他想了解我三哥的情况。”
“你老爸是想帮你三哥了?”
姚兰点点头。
“哦——”披头偏头想了想,“你老爸要是出马,你三哥应该没什么事了。看来你老爸还是不错,你三哥有你这样的老爸真是他的福气,看来人和人不能比。好吧!是现在去,还是约个时间。”
“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姚兰问。
“我——”披头看看顶棚,笑了起来,“我天天有时间,我时间大把。”
“那你明天下午三点到我家来吧。”
“你家我没去过,听你哥说你家住军区大院。好像我这种人进不去。”披头自嘲地说。
“没关系,我到时候在大门口等你,我带你进去。”
“那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走了啊!”姚兰站起身对披头道别。
“等等,我送你出去。”披头站起来。
“不用!”
“不用什么?钢厂到处都是像我这样的,像你这种学生妹不被抢才怪。”
“不会,我来的时候就没出事。”
“那是你运气!告诉你,刚才给我递口信的那小子就准备对你动手,幸亏你报了我的大名。”
“哦——”
披头陪姚兰出了厂房,然后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披头让姚兰等等,他走到球场边,拽住一个小子,从那男孩裤子口袋里搜出了几个硬币。
“给你,坐车够不够?”披头把手头的三个一块的硬币递给姚兰。
“够了。”姚兰说着接过硬币。
披头把姚兰一直送到大门口,指着车站说:“那是车站。好了!你现在安全了。”然后用叮嘱的口气说,“记住,以后别到这儿来,这里乱得很。”
“知道了。”姚兰点点头。
第一部分第二章 音乐的力量(1)
第二天整个上午,披头都在床上睡觉。每到早晨的时候,他脑子总是处于一种半醒半睡之中。脑海里时常出现他幼小时的生活场景,以及和父母在一起的欢乐的日子。他至今不明白感情甚笃的父母为何要离婚,以及为何他成为一个弃儿而得不到亲人的呵护。如果不是离婚也许爸爸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世,也许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放纵和毫无希望,他想。
在很多时候,披头一个人坐在床上默默流泪,为自己苦命的父亲,为毫无音讯的母亲,以及自己的厄运而痛苦难过。“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他妈的运气,我没有别人的好运气,没有一个好家庭,没有好父母来给我一丝希望。”他恨恨地想。他恨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人,恨每天衣着光鲜,傲慢得意的社会宠儿。自从他十岁离开母亲,十二岁失去父亲开始,他的生活就与厄运相伴,他从此失去了童年幸福和少年欢乐,逃学、打架成了他生活中每天经历的事情,他的爷爷奶奶丝毫不能阻止他向往自由的天空和野性的召唤。就这样,他在流血和拼杀中成长起来,在阴暗、晦涩的角落里积聚着仇恨和愤怒,在街头的欢闹中增长着对社会和人性的深刻认识,在多次的暴力行为中强壮着体格和胆识,除了他的目光越来越阴郁冷酷,越来越锐利之外,他对整个人生和社会的恶感却不见半点好转。
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披头越来越迷茫,对生活和生命的迷茫。他的头发越留越长,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人的目光,他有一双艺术家修长秀丽的双手,但这双手却时常握着菜刀、铁棒四处拼杀,他手臂和后背伤痕累累,头上也被人用砖头砸开花过多次。他虽然没有健壮的体格,看起来挺瘦,但却满身是肌肉,他打架既狠又准,逐渐在钢厂这块地头叫响了名气。
披头有两个兄弟,一个叫陈海忠,外号黑皮,另一个叫范红军,外号冬瓜,他们都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共同的成长经历让他们有了共同的心理认同,这种从小就培养的感情使他们在长大后都具有了强烈的凝聚力。他们三个结成了钢厂的一个小帮派。
中午的时候,披头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毛巾走到厂房里一个角落的水龙头边,拧开水龙头把毛巾打湿,他用水冲了冲头,然后他洗了脸,用拧干的毛巾把脸擦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坐在水龙头边的一块钢锭上,猛猛地吸了几口,感觉自己舒服了一些。他想了想今天该到哪里去吃饭。钢厂外的小食街上有六七家是他收保护费的,每天他也在这几家轮流转着吃白饭。
他回到自己的黑房子里,从床头拽了条裤子穿上,然后套了件T恤衫。他用梳子把自己长长的被水打湿的头发梳理顺了之后,他出门到厂区外的小吃街去了。
在小吃街他进了一家面馆,老板见了他非常恭敬。这家面馆是受披头保护的,老板每月要给他三百元保护费。另外,他也会时不时来这里吃上几顿。在披头的保护下,左邻右舍就不会有与面馆相似的馆子再开,另外也没有街上的地痞流氓来找老板的麻烦,从效益这方面讲,老板还是挺划算的。有时候,披头也去为老板收账,有些单位的食客拖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