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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黠地笑了一笑,人人都说,佳成是老实忠厚的典型,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佳成说,厂长对我高抬贵手,我会记得这份恩德的。副厂长说,有你这句话,我哪怕只是听了一遍也高兴,也不指望你来感恩报德。
佳成心中有谱,六个月时间将这些东西扫地出门,按这个政策,保住自己的工资,连带养活小芹子还绰绰有余,而且,也确实需要一个推销帮手。他对小芹子说,你不知道,这地段是寸地寸金,一块宝地,船厂和政府的人卖给这个有来头的个体老板,价钱无法再便宜了,私底下他们又肥了一大把。剩下的这点破铜烂铁,我们就不要讲客气当傻瓜了,这是最后的斗争。那藏了两年的几件值钱的东西,由你出面赶快脱手,得了钱抽出一部分,不要忘记工伤和牛牯子了。你记住。小芹子神情忧郁,无精打采地说,我一定帮忙,你吩咐就是了。
外面下起了细雨,佳成说,又是酸雨!小芹子看了主任一眼,她觉得,这个被他认定当今世界最好的男人,对她来说,也是点点滴滴的细细的雾一样的酸雨。那位个体船主,更是倾盆酸雨,腐蚀着她的纯洁的心灵。
佳成搬来行李,每晚都住在业已改换门庭的仓库里,白天由小芹子看守,打电话四处联系买主,包括那老是想着收她当六姨太的船主。缠得不可开交时,她向船主交底:亲爱的船老板,你就死心了吧!我是黎瞎子包的二奶,瞎子长期贪污有了四百万家产,给了我一半,你舍得出高价把我赎买出来。她小芹子会说出这种话,她对自己感到惊讶。船主立马对长江发誓,一定努力攒得足够的钱,花三百万再把她认购过来。小芹子学会逢场作戏:我一定等着,先把眼前的小生意做成了,再说不迟。佳成时而来一下,布置小芹子几件事,然后就到处去跑,往往是一个星期销不动一个螺丝帽,做不出一毛钱的生意。他劝慰小芹子不要丧失信心,也是自我安慰。也有一天做成几笔交易,净赚一两百的,于是两人又格外快活,末日世界里,总还不时冒出一丝生机一线希望一缕喜悦。所谓幸福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只是你怎么去发现去判断去认定去享受而已。佳成和小芹子都进入了失业前的热身阶段,用来调节自己的心理、情绪,作好思想上的适应性转换,去面对那早已揭晓的结局。
佳成开辟了新的经济增长点,登门为楼栋居民送蜂窝煤。这一带居民的生活方式,仍然没有完全摆脱旧模式的束缚,他们死死地抱残守缺构筑壁垒,企图抵挡现代化的侵蚀,竭力减缓迈入新时代的步伐。他们专门拾捡一些破砖旧瓦烂木头片子,或是封堵凉台,或是叠床架屋,乱搭乱盖违章建筑。文明执法队一来,当场拆了,过不两天春风不吹而又生,反正力气用不完,废旧建筑材料源源不断。虽然有了洗衣机,还是不能忘情于手搓人洗,相信人的双手总要胜过机器。虽然有了煤气,家里如果没有一个笨重而丑陋的蜂窝煤炉子,日夜烧开水,土陶罐炖汤,那生活就没有格调、氛围。尤其是冬春季节。所以城市里还保留了蜂窝煤厂,又带出一批从农村来的专门送蜂窝煤的黑色苦力,他们用大板车拖着山一样高的码放整齐的蜂窝煤,在居民大楼间匍匐着艰难行进,等待居民选购。守株待兔的经营方式,使他们的脸色更加阴暗更加黑乎乎的。这支队伍里,就有在船厂做工近十年的长期临时工牛牯子。
这天下午三四点钟光景,佳成从外面回来,正向居住的楼群走去,入口处猛然见到了牛牯子。他正站立板车旁边,用衣襟擦拭汗水,板车上堆码的蜂窝煤原封未动。分手三个月再度会面两人分外高兴,各自说了近况,无不感慨唏嘘。佳成说,牯子,你等了大半天,还一个煤也没卖出去?牛牯子说,今天运气不好,我拖了几条巷子,无人问信,还没吃中饭,实在没劲了,在这里歇一歇,没想到碰上你。
佳成思考一会说,再拖回去划不来,你干脆卸在我家门口,明天再来卖,我提供地盘。黑煤子闪了闪那还滚动着的泛白的眼珠,说,我干脆脱手给你,这一车,么价钱买的,么价钱给你,你自己去卖,这一车是一千块蜂窝煤,每块赚一分钱,一车赚十元,运气好,如果是高楼层,一车可以赚十二、三块。佳成想了想,这也是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不过,牛牯子没有说穿,他大老远拖来,辛苦费完全不给,我佳成也不忍心。十元钱的赚头都给他,也于心不甘。你给五元,算是我一天的伙食费。倒是牛牯子开了口。
一路上,牛牯子絮絮叨叨讲述自己生意的艰难。他说,这一车有五百公斤,不晓得要拉多远才会碰到买主,每一块煤要搬运三次,从煤厂一块块盘到车上,遇上买主再一块块装到筐子里,挑到人家门口,又一块块给住户人家码好,这才能赚到一分钱。问到吃住情况,牛牯子说,租了人家门口搭的破棚子,堆放杂物用的,不避风,不避雨,每月还收50元租金;成天吃盒饭,两块五的,有时也自己煮饭,从菜场捡些白菜梗一炒,东道主不满意,说是怕火灾。说着话便到了佳成门口,瑞娟逼他进卫生间冲洗脸面后,再递上一杯开水,给他塞一个凳子。佳成赶紧端上一大碗白米饭,上面堆满了菜,有荤有素,不过都是凉的。牛牯子推让一阵,还是风卷残云般扫得精光。随后他从板车上一块块卸下煤,一块快码好。佳成给了他本钱,又再加五元,说明是牛牯子的搬运费。牯子坚决辞谢,佳成抹下脸,你不要是吧,那好,你把这煤给我拖走。牛牯子软沓沓地伸手接钱,直想掉泪。
第七部分:一巢倾覆佳成的长期临时工
次日早晨,佳成在迎门路口竖立一块旧五合板,上面张贴着女儿用毛笔书写的告示曰:本人专门开设送蜂窝煤服务项目,煤质优良,燃烧火旺,楼层论价,有商有量,随要随送,不误时光,居民方便,本人舒畅,邻里街坊,欢迎捧场。下岗职工 黎佳成。
不到两天,佳成把一板车的蜂窝煤蚂蚁搬家似的全部送到了各家各户,一结账,除了给牛牯子的本钱和五元搬运费外,他们实际赚了八元八毛钱。这无疑是个发了又发的好兆头,主要是赚了三块八毛钱的高楼层附加费。
瑞娟体贴佳成说,看你流了多少汗,肩膀挑得红肿了,肯定这两腿酸软得不行,就为这八元八毛钱,划得来吗。佳成解释道,不管怎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新项目既然上了马,万不可随意下马,是形势所迫、没得办法的办法。佳成耐心开导瑞娟,使她明白事理,支持这个新上马的项目。
那个农民又成了佳成的长期临时工,热心与佳成联合,达成合作连锁的口头协议。他只要看到佳成门前煤堆矮了空了,不用发话便一车一车往这儿送,每车只收四块五毛钱,让利五毛,死活不要黎家的开水和饭食,让佳成的仓储、推销和投入劳动力的附加值得到充分体现,以求得双赢。每个月下来,佳成从这个项目上可获得八十到一百元的收入,何苦而不为呢。佳成的这项服务开张伊始,大家出于抬庄的心理,虽并不急需也还是囤积了一些。然而由于天气还呈现秋老虎的余威,烧煤炉子人家的储藏渐趋饱和,因此蜂窝煤出现了滞销的不良势头。瑞娟曾经劝他歇业,等到冬季重新开张。佳成批驳道,这个业务不能中断,必须长此以往做下去,有一笔做一笔,不能随便摘牌子,要把眼光放远一点。
瑞娟被说服了,没有吭声,却开始反省自己。每当佳成挑煤运到八楼,她就跟在男人的屁股后面,看着那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楼梯上,湿润一大片,心里一阵紧缩。他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穷开心,他妈的,我挑煤,还有一个三陪小姐。说得瑞娟直想拼命嚎一阵才解气。挑到客户家,她就推开男人,自己一块块卸下码好,让瞎子喘口气抽支烟。
还是佳成当上仓库主任后,瑞娟提议家里是不是也得装上一部电话,几个亲戚家都装了,好方便啰。佳成说,也好。瑞娟喜气洋洋说,那我明天就办。佳成马上补充他的想法,我是说,你反正呆在家里,洗衣烧饭之外,再看一部电话,或多或少能收点费,如果把每月的座机费收回来也是好的。佳成想的总比她想的要远一些,瑞娟心里不免责怪自己的女人见识真是短浅。
那时周围居民常来打电话,也有要瑞娟传呼喊人接电话的,一天可收几块钱。靠边最远那栋楼的一个染成黄头发的女孩子,总不嫌其远专门来瑞娟这里用电话,哪里有这么多的话,每次说得很长很长,瑞娟收费多,心里挺高兴,要都是这样的主顾该多好哦。端一把椅子送一杯茶过去,从黑夜说到天亮最好。后来偷偷听她说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话儿,加上邻居们传闻,才晓得她干的是不光彩的事业。瑞娟有些心痛了,这孩子只比丫丫大两、三岁光景,就已经卖身。这样一联想就不寒而栗,觉着赚她的电话钱,也是参与了不良勾当。幸好没多久,黄头发再也不来光顾了,暗自庆幸她已从良。后来见她从门前招摇过市,急匆匆赶路,急匆匆打手机。原来生意做得红火起来,通讯手段已经升级换代,改为自备手机了。大客户被人挖走,瑞娟便有了失落感,开始责怪发明手机的人为卖淫提供了方便。
过了一年,在佳成带动下,这样的电话摊子雨后春笋般遍布各个楼栋各个单元,市场空间有限,客户越来越少,瑞娟往往守一天也不见一个顾客,她就闲得有点发慌。对面三楼的媳妇一招手,瑞娟立即将电话机移到门内,把门带上虚掩着,加入了麻友之林。佳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这一存在的合理性,不过双方也达成默契,每个月下地只能在可动用的麻将基金内周转,输的金额不得超过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