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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市民服装的包袱必须藏在花园的约定地点,因为不可能穿着修女服装在
街上走。唐璜在墙脚下等她。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放着一辆用几匹精壮的骡
子拉着的轿车,这辆车子很快就可以把她带到一间乡下别墅。她在那里可以
不受任何追捕,安逸而幸福地同她的情人一起生活。这就是唐璜亲自拟好的
计划。他定做了适当的服装,试过那条绳梯,还附加一张怎样结扎绳梯的说
明;总之,凡是可以保证他事情成功的一切,他都没有忽视。园丁很可靠,
他保持忠诚可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对他可以放心。此外,唐璜还采取
了措施,要在拐走特雷莎的第二天晚上就把园丁杀掉。看来这件阴谋组织得
如此巧妙,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使它失败。
为着避免嫌疑,唐璜在确定诱拐日子的前两天就到马拉尼亚古堡去了。
他在这古堡中度过了他童年时期的大部分光阴,可是自从他回到塞维利亚以
后,他还没有进去过。黄昏时分他到了那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一顿好夜
宵,接着他让人替他脱了衣服,上了床。他在卧房里点燃了两盏大烛灯,桌
子上放着一本黄色小说书。他看了几页以后,觉得将要入睡,就合上书,熄
灭了其中一盏烛灯。在熄灭第二盏烛灯之前,他无意之中在卧房里到处张望,
突然间他在卧床的壁凹处看见了那幅画着炼狱的痛苦的图画,这幅图画是他
在孩提时代经常凝视的。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个被一条蛇咬啮着五脏
的人身上,虽然这景象现在使他比过去更害怕,可是他的视线仍然无法挪开。
同时他想起了戈玛尔队长的容貌,想起了死亡在他的脸上留下可怕的歪嘴扭
鼻的样子。这个回忆使他不寒而栗,毛发直竖。可是他鼓足勇气,熄灭了最
后一根蜡烛,希望黑暗可以解除这些丑恶的图象所给他的烦扰。谁知黑暗反
而增加了他的恐慎。他的眼睛始终望着他所看不见的图画;他对图画太熟悉
了,那幅画就像大白天一样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印象里。有时他甚至觉得画
里的人像发出亮光,明亮起来,仿佛画家所画的炼狱里的火是真正的火焰似
的。最后,他激动得不得不大声叫喊家人来搬掉那幅使他这样害怕的图画。
家人们走进他的卧室以后,他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他认为如果家人们知
道他害怕一幅图画,就会耻笑他。因此他只能用最自然的声调对他们说:把
蜡烛点起来,然后让他单独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接着他开始看书;可是只有
他的眼睛在看,他的心思却在那幅图画上。他处在难以形容的不安宁状态,
整夜没有合眼。
天一亮,他就赶紧起来出外打猎。体育锻炼和早晨的新鲜空气使他逐
渐安静下来,他回到古堡的时候,那幅画所引起的印象已经消失。他坐下来
吃饭,喝了很多酒。他上床睡觉的时候神志已经有点不清。他下令在另一间
房里准备了一张床,当然他不会把那幅画也叫搬过去;可是那幅画在他的脑
子里的印象深刻有力,使他在那天夜里又失眠了一段时间。
不过这些恐怖并没有使他对过去的生活感到后悔。他仍然想着他计划
中的诱拐;他对家人们作好各种必要的嘱咐后,自己单独一个人回到塞维利
亚。他趁白天大热的时候走,以便于晚间到达。实际上他到达德尔?略罗塔
楼附近的时候天已黑了,他的一个家人在那里等他。他把马交给家人,问清
楚轿车和骡子是否都准备好了。按照他的命令车子和骡子应该在一条街里等
待,这条街既要靠近修道院,使他和特雷莎能够步行到达那里;又要离修道
院不太近,以免遇到夜巡队时引起怀疑。一切都准备就绪,他的命令一字一
句都执行无误。他发觉他还要等待一小时才能向特雷莎发出约定的信号。他
的家人把一件褐色的大斗篷披在他的肩上,他就单独一人从特里亚纳门走进
塞维利亚,把斗篷遮着脸面,以免被人认出。炎热的天气和疲劳迫使他坐在
一条荒无人迹的街道的一张凳子上。他在那里想起什么歌儿就吹起口哨或者
哼着什么歌儿。他不时看看表,难熬地发觉时针并不随他的焦急心情而走得
快点? 。突然间一阵庄严的哀乐叩击他的耳膜。他起先只听出是教堂举行丧
礼时的歌声。过了一会儿一队宗教队伍从街角上转弯,一直朝他走过来。长
长的两排悔罪人拿着点燃着的蜡烛前导,后面跟着一个盖上了黑丝绒的棺
材,由几个身穿古式服装的人抬着,这些人都有白胡子,身边都佩着剑。最
后又是两行穿着孝服的悔罪人手里拿蜡烛,像开头的那两排人一样。整个队
伍缓慢地、庄严地前进。听不见石板地上有脚步声,简直可以说队伍中的每
个人都在飘荡着前进,而不是在行走。他们的袍子和斗篷上面又长又僵硬的
褶缝,就像大理石像的衣服那样僵直不动。
看见这个景象,唐璜首先的反应是厌恶,就像一个专门讲究享乐的人
听见死字就产生厌恶一样。他站起身,想远远走开,可是悔罪人数目众多,
整个队伍又十分华丽,使他觉得惊讶而且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队伍向着邻近
的一个教堂走去,教堂的门正在哗啦哗啦地打开。
唐璜拉了拉一个拿蜡烛的人的衣袖,很有礼貌地问他,他们埋葬的是
什么人。悔罪人抬起头,他的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就像一个刚得过一场又
长又重的病的人一样。他用一种阴惨惨的声音回答:
“他是唐璜?德?马拉尼亚伯爵。”
这个奇怪的回答使唐璜的毛发直竖;可是片刻之后他就恢复了冷静,
开始微笑。
他想:“我听错了,或者这老头子弄错了。”
他与队伍同时走进教堂。丧歌又唱起来了,还有嘹亮的大风琴伴奏;
穿着丧袍的教士们唱起深渊的呼唤①。尽管他努力保持镇静,唐璜还是觉得
浑身的血液在凝固。他走到另一个悔罪人面前,问他:
“你们埋葬的是谁?”
“唐璜?德?马拉尼亚伯爵,”那个悔罪人用空洞而可怕的声音回答。唐
璜马上靠在一根柱子上以免跌倒。他觉得他浑身瘫软,已经失去了勇气。可
是仪式仍然继续进行,教堂的圆顶更把大风琴的声响和可怕的《愤怒的日子》
②的歌声扩大。唐璜仿佛听见了最后审判日天使们合唱的歌声。最后,他振
作精神抓住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教士的手。这手冰冷得像大理石一样。
①这是天主教为死人举行仪式时,拉丁祈祷文的开头一句:直译是:“我
从地底向你呼唤。”
②《愤怒的日子》即最后审判日,天主教的赞美诗。
“看在天主份上,神父!”他喊道,“你们在这儿为谁祈祷,你们是什么
人?”
“我们为唐璜?德?马拉尼亚伯爵祈祷,”教士回答,同时带着痛苦的表
情凝视着他,“我们为他的灵魂祈祷,他的灵魂犯了大罪,我们原来是炼狱
里的灵魂,被他的母亲用弥撒和祈祷从炼狱的火焰中救了出来。我们把欠母
亲的债还给儿子;可是这次弥撒是最后一次准许我们为唐璜?德?马拉尼亚
伯爵奉献的弥撒了。”
这时候教堂的钟敲了一下;这是约定诱拐特雷莎的时刻。
“时间到了!”一个声音从教堂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嚷起来,“时间到了!
他落到我们手里了吗?”
唐璜回过头来,看见一幕可怕的幽灵出现景象。唐加西亚,脸色苍白,
血迹斑斑,同戈玛尔队长一齐走过来,队长的眼耳鼻嘴仍然可怕地歪扭着。
他们一起向棺材走去,唐加西亚猛力把棺材盖掀翻在地,嘴里继续说着:
“他落到我们手里了吗?”这时一条巨大的蟒蛇在他后面站起来,比他
高出一公尺多,仿佛马上就要扑向棺材? 。唐璜叫了一声:“耶稣!”就昏倒
在石阶上。
夜已经很深,夜巡队经过,发现一个男子动也不动地躺在一座教堂的
门口。警官们走过来,以为这是一个被暗杀的人的尸首。他们马上认出那是
德?马拉尼亚伯爵,他们把凉水倒在他的脸上想把他弄醒;可是,发现他没
有恢复知觉,就把他抬回他的家里。有些人说他喝醉了,别的人说他被一个
妒忌的丈夫揍了一顿。在塞利维亚没有人——起码没有一个正派的人——欢
喜他,各人都有各人的说法。一个人祝福那根把他打昏的棍子,另一个人问
要喝多少瓶酒才能使他动也不动地躺倒。唐璜的家人从警官手里接过他们的
主人,赶快奔去找外科医生。医生给他放了很多血,没有多久他便恢复了知
觉。起初他说一些毫不连贯的话,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喊声,夹杂着呜咽和
呻吟。慢慢地他仿佛专心一意在端详着周围的事物。然后他问他在哪儿;戈
玛尔队长、唐加西亚和那队队伍怎样了。他的家人以为他疯了。可是在喝了
一点活血药以后,他叫人拿来一个十字架,在上面吻了相当时间,并且泪流
如注。接着他命人请一位忏悔神父来。
人人都感到惊讶,因为他的不肯敬神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家人叫了好
几个教士,他们都拒绝到他这儿来,以为他要跟他们开恶毒的玩笑。最后,
一个多米尼克教派①的神父答应见他。大家让唐璜和神父单独在一起,唐璜
扑倒在神父脚下,把他看见的幻象告诉神父;然后他开始忏悔。每讲述他的
一件罪恶,他就停下来问一声:一个像他这样的罪孽深重的人,是否可能得
到上天的宽恕。神父回答说天主的仁慈是无限的。在劝告他继续坚持悔过,
并且给了他宗教从不拒绝给重罪人的那种安慰以后,神父告辞走了,答应晚
上再来。唐璜整个白天都在祈祷。等到那个多米尼克会的神父再来的时候,
唐璜向他宣布;他决定离开他做过不知多少坏事的尘世,到修道院去补赎他
所犯过的大罪。教士受了他眼泪的感动,尽量鼓励他,同时为了考验他的勇
气是否能跟他的决心一致,他把修道院的严峻生活描绘得非常可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