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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和直觉认定是冤家巴里奇尼一家所为,但她没有掌握直接的证据。在科西
嘉,血亲复仇是代代相传的老传统和旧风俗,儿子如果不报杀父之仇必被公
众耻笑为孬种。但高龙巴的哥哥戴拉?雷比阿中尉长期在欧洲大陆接受“文
明”教育,已经淡忘了科西嘉传统,满脑子是“文明社会”的法律和道德观
念,对官方提供的“证据”深信不疑,相反对妹妹的“猜疑”则横加指责,
一再主张与世仇和好。高龙巴为了报仇雪恨,不仅要同武装的敌人斗智斗勇,
还要同当权的法官和省长斗智斗法,还要对忘本的哥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诱之以谋,激之以恨,做耐心细致的开导说服工作。结果是,一个没有受过
资产阶级文明教育的尚未完全开化的野姑娘,竟然以惊人的胆魄和智慧,调
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一步步引导哥哥走向有理、合法、成功的复仇之
路,并戏剧性地帮助哥哥赢得了一个英国高贵小姐的纯真爱情。高龙巴惩恶
扬善的高明与成功,艺术地反衬出欧洲“文明”社会法律和道德水准的低下。
不仅巴里奇尼律师不是她的对手,就是省长、国王检察官在她面前也黯然失
色,她的哥哥、绿林好汉、英国军官和贵族小姐,对她也由衷地钦佩。
梅里美不愧是世界级的故事大师。他讲述嘉尔曼和高龙巴的故事,娓
娓道来,悬念迭出,高潮突起,惊心动魄,引人入胜,既叫你莫测高深,又
让你感同身受,读时爱不释手,读后拍案叫绝,而且回味无穷。
杨松河
一九九四年十月卅日
嘉 尔 曼
天下女人皆祸根
只有两度讨欢心
一是爱河云雨里
一是以死断红尘
— —帕拉第乌斯①
①帕拉第乌斯(约三六三——四三一),古希腊史学家,著有《劳苏历
史》一书。原文是希腊文。
一
我总怀疑那些地理学家言而无据,他们都说门达古战场①在巴斯图利
—波尼地区②内,靠近今天的蒙达③,马尔贝拉④北面八公里左右。据我个
人对无名氏著作《西班牙战争》⑤和奥苏那公爵⑥珍藏的若干资料考证推断,
我认为应当到蒙蒂利亚⑦附近去寻找这个名胜古迹,恺撒曾在此孤注一掷,
与共和国的斗士们决一死战。一八三○年初秋,我正好在安达卢西亚,便作
一次长途跋涉,以廓清萦绕心头的疑云。我即将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但愿
在所有求实的考古学家心目中,不会留下丝毫的牵强附会。在我的学术论文
尚未最终解开欧洲学术界悬而未决的地理问题之前,我想先给您讲一个小故
事;它对于门达位处何方这个有趣的问题全然不会先入为主。
①门达,西班牙古城,公元前四十五年,恺撒与庞贝的两个儿子曾在
此发生大战,因而闻名遐迩。
②巴斯图利—波尼,古西班牙省名,腓尼基的巴斯图利部族曾在此定
居,故名。
③蒙达,古西班牙重镇,在今西班牙的马拉加城西南四十五公里处。
④马尔贝拉,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的一个城市。
⑤《西班牙战争》,一部关于恺撒远征西班牙的珍贵史料,传说为古罗
马一名军官所作,但姓名已不可考。
⑥奥苏那公爵(一五七九——一六二四),西班牙政治家,收藏有大量
古希腊和古罗马以及当时欧洲名著手稿和珍本,其藏书大都保存在布宜诺斯
艾利斯市立图书馆里。
⑦蒙蒂利亚,位于马尔贝拉城北约一百二十公里左右。
我在科尔多瓦①雇了一个向导并租了两匹马,便上了荒村野路,随身
携带的全部行李,只有恺撒的《出征记》和几件衬衫。有一天,我在加塞那
平原的高地上来回折腾,累得要命,渴得要死,受尽烈日的煎烤,真恨不得
让恺撒和庞贝的儿子们见鬼去,但突然发现离我所走的小路颇远的地方,有
一小块青翠的草地,零星长着灯心草和芦苇。这就告诉我附近有水源。果然,
我走近一看,我所谓的草地,原来是一片沼泽,一条小溪流失其间,小溪似
乎出自卡布拉山脉双峰高崖对峙的一道峡谷。我断定,倘若溯流而上,必可
找到更清澈的泉水,少受点水蛭和蛤蟆的烦扰,或许还可享受些许岩洞的阴
凉。一进峡口,我的马失声嘶鸣起来,另一匹马立刻做出响应,可我却看不
见那匹马的踪影。我走了不到百步,峡谷豁然开朗,在我面前展现出一片天
然的角斗场,四周危岩耸立遮天蔽日。旅行者休想能遇上比这更如意的歇脚
之地了。在悬崖峭壁之下,清泉奔涌而出,翻腾着直落一个小潭上,潭底细
沙洁白如雪。五、六棵苍翠挺拔的橡树,终年免受风的折磨,却享有甘泉的
滋润,得以亭亭玉立于小潭边上,以其浓郁的绿荫将小潭严加屏蔽;而且,
就在小潭边,长着一片细嫩的小草,绿油油的,给游人提供一张求之不得的
好床,恐怕方圆四十公里光顾所有客栈也是万万找不到的。
①科尔多瓦,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的一个城市。
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但发现者的殊荣并不属于我。一条汉子早已在
那里休息,我进去时他也许正在睡觉。他突然被马的嘶鸣声惊醒,顿时站起
来,朝他的马走去,马利用主人瞌睡之机已经在周围饱餐了一顿青草。这是
一个年轻的汉子,中等身材,但看起来很壮实,目光阴沉而高傲。他的皮肤,
本应该很漂亮,却被太阳晒得比头发还黑。他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握
着一支铜造短统枪。老实说,我一看到他那短统枪和一脸凶相,的确产生几
分惊恐;但我并不相信有什么土匪,因为老听说有土匪,可从来没有遇见土
匪。况且我见过多少老实巴交的农民全副武装去赶集,何至于看见陌生人携
带一件武器便怀疑他居心不良呢。再说,我心里想,即使他拿走我的几件衬
衫和埃尔泽维尔版①的《出征记》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我向这位拿枪的汉
子亲切地点了点头,并微笑着问他我是否打扰了他的睡梦。他没有回答我,
却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看来,他对审视结果感到满意,便接着同样认
真地打量起我的向导,他正在往前走着。只见我的向导突然脸色煞白收住脚
步,显然大吃一惊。遇见坏人了!我心里想,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千万不可
露出任何不安。我下了马;叫马夫卸下马鞍,然后,跪在泉水边,把头和手
埋进冰凉的泉水里;接着我喝了一大口水,肚皮贴地趴着,活像基甸②手下
那些臭大兵。
①埃尔泽维尔,十六世纪荷兰著名出版商,以出版小开珍本著称。
②《圣经?士师记》中的典故。在以色列统帅基甸攻打米甸人前夕,
上帝授意他带领士兵到泉边饮水,暗中挑选士兵:凡是用手捧水喝者入选,
凡是跪下喝水者淘汰。
不过我仍然留神观察我的向导和陌生汉子。前者走过来十分勉强;后
者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因为他放开了马,原来平端着的短统枪,枪口现在
也朝地下了。
大可不必因为人家小看我而生气,我便伸开手脚躺倒在草地上,装出
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问持枪的汉子是否带了打火机,说着就掏出我的雪茄
烟盒。陌生汉子始终没有开口,只见他在口袋里摸了摸,终于取出打火机,
连忙为我打火。显然他和气起来,居然对着我的面坐下,不过仍然枪不离手。
雪茄点着了,我又从盒子里挑选了一支最好的,问他抽不抽烟。
“是,先生,”他答道。这是他让人听到的第一句话,我发现他发“S”这
个音不像安达卢西亚口音①,据此我得出结论,他和我一样是旅行者,只是
对考古不甚在行罢了。
“这一支肯定不错,”我对他说,并递给他一支地道的哈瓦那雪茄。
他向我微微点了点头,从我的烟头上点燃了他手里那支烟,又对我点
头道谢,于是痛痛快快地抽了起来。
“啊!”只听他一声感叹,同时从嘴巴和鼻孔里把第一口烟慢慢喷出来,
“我好久没抽烟了!”
在西班牙,一支雪茄递过去被接受了就建立起友好关系,犹如在东方
人们分享面包和盐表达情意。对方显得十分健谈,这可是我没有意料到的。
而且,虽然他自称是蒙蒂利亚人,但他对当地并不熟悉。他不知道我们正在
歇脚的迷人山谷叫什么名;提起周围的村落,他一个名字也说不上来;后来,
我问他附近有没有发现断壁颓垣,卷边的大瓦,雕刻的石头,他老实承认从
来没有留意过这类东西。相反,他谈马却头头是道。他把我的马数落了一番,
这并不困难;接着他向我卖弄起他那匹马的血统,说它来自著名的科尔多瓦
养马场,属于名贵种马,据马的主人说,的的确确,它极能吃苦耐劳,有一
次它一天跑了一百二十多公里,不是飞驰,便是奔驰。陌生汉子正讲到兴头
上,突然煞住,似乎为自己言多必失而惊悔不已。
“那是因为我急于赶到科尔多瓦的缘故,”他又说,但支支吾吾,口气颇
为尴尬。“我有一桩官司去求各位法官?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的向
导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立刻低下了眼皮。
①安达卢西亚人发“S”音送气,与柔音“C”和“Z”混同,而西班牙人把
后两个音发成英语的“TH”。只要听到“Senor”这个词的发音,就可以判定
说话人是不是安达卢西亚人。——原注。
上有树荫,下有清泉,我感到心情特别舒畅,不由想起我的蒙蒂利亚
的朋友们曾把几段美味的火腿放进向导的褡裢里。我叫向导将火腿取出来,
并邀请这位外人共享我的临时点心。
如果说他很久没有抽烟了,那么我看他恐怕至少有两天两夜没有吃过
东西了。真像狼吞虎咽。
我想饿鬼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可是,我的向导却吃得不多,喝得更少,
一句话也不说,虽然自从我们上了路,我就发现他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侃爷。
半路冒出我们的生客似乎使他很难堪,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