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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梁从政行了个大礼。梁从政最是个好奉承的,见郝随这等,乐得他什么似的,笑
着道:”哈!哈!哈!总管这是闹什么呢?事情还没有说出来,就是这么糊里糊涂
道贺咱家,晓得咱家这没能为儿的,可能给总管办得到办不到呢?“郝随道:”押
班要是肯赏脸儿办,什么事办不到呢?“把个大拇指一伸道:”这宫里有能为的,
咱家瞧着,只有押班是头一个啦!“梁从政越发乐了,笑道:”好哪,好哪。总管
别只说闲话儿了,且说究竟是桩什么事儿,咱家尽力给总管办就是了。“郝随道:”
不过是桩小大事儿,押班办起来是不费吹风之力的。可也不是咱家的事。“便附耳
与梁从政说明原委,务要他把那三十个宦官、宫妾苦打成招,扳倒孟后,拥助刘婕
妤立位。告诉完了,又笑道:”这一成功,押班岂不是个大功臣吗?那么押班要做
什么事都得大助力了!“梁从政一想,果然于自己权利上大有益处,即应允道:”
总管来吩咐,咱家敢不尽心吗?总管只去措置别方面的事,咱家这里稳保成功的!
“郝随便告辞道:”借重!
借重!专听佳音了!“梁从政道:”放心!少刻再会!“二人遂笑着分开,各
干各的去了。
外面章惇即把苏珪召到府中,如此如此指使他做。苏珪连声道:“相公放心!
相公放心!卑职必不误事的!”就辞出相府来,会了梁从政,二人又商议了一会,
才坐堂审问这些逮捕的宦官宫妾。梁从政问道:“中宫厌魅谋乱,是怎么一个情由?
快一齐从实招来!“三十个宦官宫妾,一个个上了手铐脚镣,跪在堂上,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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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梁从政、苏珪坐在堂上,这个威势,就是两个阎王,越显得这座皇城司大堂,
阴气森森。梁从政问了一声,见众人不答话,又问道:”你们都是哑子吗?怎么都
不答话呢?“接着把惊堂一拍道:”招呀!“
众人还是流着眼泪,不开口答话。梁从政大怒道:“胆大!不招吗?一齐掌嘴
三十!”那些卫士答应一声,劈劈拍拍就一个一个掌起嘴来。可怜那些宦官宫妾,
在皇宫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等苦打,当下一片声响,就听得一片声哭。
梁从政又问道:“有招吗?”众人依然不开口答话,只是哭泣着,梁从政越发怒了,
大喝道:“还不招吗?给你一齐夹拶起来!”
卫士炸雷似地答应道:“嗄!”把无数夹棍拶子往堂上一摔,惊魂动魄价响。
梁从政又催着道:“招呀!招呀!免得皮肉儿受苦啦!”众人只不开口。梁从政把
惊堂连连拍道:“夹!夹!
夹!“卫士上前一一夹拶。只听得”哎哟“”哎哟“,杀猪般地乱叫。夹拶了
半天,梁从政叫住刑,问道:”有招吗?“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宦官,已是夹得
死去活来,咬牙向上面回道:”招吗?押班叫咱们招什么?押班想仗着这样的恶刑
具逼咱们诬招中宫厌魅谋乱吗?好的!咱家有招!“梁从政喜道:”好哥儿,还是
你明白!快快招出来,就完了你的事,免得多受苦了。“小宦官怒目骂道:”吓吓
呸!我招你这贼要谋乱。
中宫怎么会谋乱!“梁从政怒气冲天道:”哥儿呀!你敢顶撞咱家吗?来!给
我再夹他!“小宦官又骂道:”狗贼子!你有的是刑具,咱家有的是忠肝义胆,生
就的硬骨头!你夹!你夹!“卫士走过来,把他又夹。小宦官此时真是把心儿横了,
他不但不叫喊,还哈哈大笑,只骂:”狗贼!狗贼!算你今天权在手,有威风!等
到你犯到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手里,照样有给你受的。只怕不能像咱家在你狗贼子堂
上这等硬汉啦!“卫士见他只是笑骂,把夹棍只管猛力催紧,全不顾要当堂夹死人。
夹到最后,小宦官惨叫:”狗贼!夹得咱家好呀!“眼睛一睁,已经夹死在棍下。
梁从政仗着有势力,死了一个,不当什么,又一叠连声道:”招呀!招呀!不招这
就是榜样!“便又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抬起头来,瞧她乱鬓泪眼,就是一支带
雨梨花,好不动人!她向堂上望了一眼,忽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梁
押班!你要是恨着咱们,把咱们剐了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苦苦叫咱们扳陷中宫呢?
娘娘奉上恭谨,待中宽大,有什么亏负了你,你要藉端扳陷娘娘入罪吗?就是咱们
照着押班的意旨,捏造一个什么罪名来加到娘娘身上;万岁爷一时被你蒙蔽了,把
娘娘怎么样冤枉处治着,你邀功一时,难道后世便没有一个人看出这个冤狱来吗?
你也要存点儿良心呀!
劝你且退一步想想吧!“梁从政喝道:”多罗唣什么呢?有供招出来!“宫女
道:”什么供呢?扳陷娘娘吗?咱们不是没心肝儿的,诬供是万万不能的!“梁从
政怒道:”哼!不招吗?“顾卫士道:”给我再拶她!“卫士又把她拶起来,宫女
只是破口大骂,不肯招认。拶了半日,拶得宫女只剩着一丝半丝儿气了,梁从政命
割了舌头,更拶别个。于是一一再夹再拶,都不肯诬招。梁从政没法了,乃商量苏
珪道:”这怎么是好呢?
这班男女都这等熬刑,抵死不招,而且只是那般辱骂,给堂下的卫士听了算什
么呢?他们不窃笑咱们没能为吗?苏珪道:“他们不招,只好罢了,着实没有办法
的。”梁从政不悦道:“真的没办法吗?而今问不出半字儿口供,这些男女都拷到
这种样儿,并且拷死一个在堂上,咱家只好尽推在您身上了,您担当得起么?”苏
珪慌了,道:“押班莫着急,从长计议个法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自语道:
“要顾自己的官位,也就顾不得昧良心了。”向梁从政道:“而今没有别法,万岁
横竖不会亲自审问的,这些男女横竖不能留他们活命,就捏造一纸口供罢。”梁从
政大喜道:“这才是办法!”于是就造出一纸口供,捏成冤狱,把那些将死未死的
宦官宫妾收入监里,把死的一个去掩埋了。谎奏上去。哲宗不能遽信,再诏侍御史
董敦逸复录。
董敦逸奉旨,乃至皇城司会同梁从政、苏珪复审。只见那些宦官宫妾,有的敲
落了牙齿,有的割断了舌头,有的拷折了手脚,没有一个完人了。个个气息奄奄,
跪也不能跪立,只横七竖八地躺在堂上,微微发出一丝一丝哼痛的声儿。董敦逸搦
着一枝笔管儿,停住不敢照录,向梁从政、苏珪道:“把他们收监吧。”说罢,即
行退堂。梁从政、苏珪只得依他,一面使人报知郝随。那郝随正在等着消息,一听
报道董敦逸这样,吃了一惊,道:“他若一翻案,这罪名还当得起吗?”忙去见了
董敦逸,道:“御史怎么不照录供状,想翻案吗?且问御史,有多大的前程呀?您
这功名富贵不要紧,您的身家生命也不要了吗?您想,这是什么案子,何等重大啦!
您的力量能够翻得来案吗?”这正是:动魄惊心一席话,覆盆何日雪沉冤?
要知董敦逸听了郝随这一席恫吓的话,肯按着原谳复录否,又毕竟扳得倒孟后
么?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闪电惊雷天良重现 残脂零粉旧爱难忘
董敦逸耳朵里听郝随说着,心儿上筹划着,想道:这分明是个冤狱,听他说,
是叫我按照原谳完成这个冤狱。但是眼瞧着冤枉地断送二十九条人命不算外,还要
扳倒中宫娘娘,还要株连无数的忠良。这个于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呢?不么,我官卑
职小,只一个人的力量,怎能够平反得这个冤狱过来呢?不独平反不过来,我这官
儿也要丢了!自家生命也不得保了!这,这,这,怎么办好呢?顾全官职保住身家
生命呢?不顾官职不要身家生命呢?一时意绪纷然,良心与私心互相在肚皮里战争
起来。好一会儿,肚皮里的战争平息了,是私心战胜了良心,把个良心不知打到哪
里去了。于是董敦逸便笑向郝随道:“总管也太瞧不起下官了!下官要成就这案子
还怕不周到,怎么会想到要翻案上去呢?下官虽然愚鲁,这点儿意旨总还懂得哪!
不过皇上特命下官来复录,对于原来的供状,定必有致疑的地方,不能准信,
下官便不得不四面八方把它弄得再无破绽可寻,才能使得复奏上去,不会复生枝节,
把这案子推翻。所以下官便退堂下来,私下里深思周虑,筹计万全,以便复奏。区
区私衷,原是如此,不料总管倒怀疑下官是想立异了。“郝随被董敦逸这么一回答,
觉得自己先前的话说得造次了,连忙谢道:”御史休怪!咱家毕竟是笨人,见不及
此。“说着告别自去。
董敦逸只得昧了良心,按着原谳,复奏上去,哲宗却还犹豫。
为什么呢?因为哲宗一批准这案子,就认定孟后是这案子的主使者,便要把她
废出中宫。哲宗想着孟后向来很贤淑,废后又不是天子的美德,而今一旦把她废了,
恐惹天下议论,所以不敢决行,犹豫起来,章惇听候明白,即进宫密奏孟后决不可
赦,定当废了,并谓仁宗皇帝也曾废郭后,祖宗已有先例,无用疑虑的。哲宗这才
批准了这冤狱,乃下诏废孟后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做冲真,出居瑶华
宫。
这时是三年孟冬时候,废后的诏旨既下,天气忽然变做六月一样,异常酷热,
早已弃捐了的纨扇,宫人纷纷从箱里翻出来,拿到手里摇着。宫里宫外都奇怪道:
“今年的天气怎么不依时令了?怪事!怪事!”这样热了两旬余,忽一天阴翳四塞,
天昏地黑,雷雹交下,惊吓得胆小的宫女们,把手蒙着两只耳朵,藏躲不迭。董敦
逸正在府内书房里观书遣闷,蓦地一个迅雷,破空而下,把他的书房震倒一角。董
敦逸一惊,从坐椅上一个倒栽葱,翻倒在地。他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