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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倒真没几个老人家想得复杂,解释道:“芳儿听说,公公都是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很是好奇,想要亲自印证一下。二祖母可否带芳儿去。”
哦,原来只是如此,童氏暗自松口气,点头答应。即便她不答应,以自家孙女的好奇心,也会想法去偷看那郑公公,若是那样,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带去,最起码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可以时刻守护她。
给林芳换了一件素淡外衣。由老和尚引领,三老一小,朝郑公公住的小禅院而去。被留在院内的刘妈,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但愿自家六小姐不要太调皮,惹怒了公公。
童氏给公公复诊时,林仲嗣一如往常。从药箱中熟练拿出童氏要用的物品,林芳无事可做,又实在想就近观察公公,干脆将药箱抱在怀中,站在林仲嗣身侧。
昨日救治时,郑公公昏迷着。今日却是醒着,林芳虽然很是小心的偷瞟,郑公公还是有所感觉。对于一个小女孩的小动作,倒也未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芳没想到郑公公会和自己讲话,愣了一下,也没觉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便大方抬头回答:“啊?哦,回公公。我叫林芳。”眼睛直视郑公公,可以看的更清楚。
郑公公并非如书上所讲那般,说是太监过了四五十岁,便皮肉松弛厉害,衰老很快,五十岁如八十老翁。郑公公虽年纪已不小,不过可看得出保养得当,皮肤还算紧致。声音比起一般男人,稍显阴柔,却也不向电视里看到的,尖细难听。下巴确实光溜溜,连毛根都无,不像林仲嗣和老和尚,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那黑白夹杂的胡子茬很是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我叫林芳。”
自己回答时吐字清晰,且声音也不算小,郑公公怎地还要问一遍,难不成郑公公耳朵已背,听不清楚,林芳便又重复回答一遍。
郑公公喃喃道:“林芳,林芳,你也叫林芳。”
林芳好奇问道:“公公莫不是还认识别个叫林芳的?”
“是呀,”郑公公叹道:“我有个孙辈也叫做林芳,只是再也无法联系。”语带凄凉。
林芳安慰道:“公公莫要伤心,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费心寻找,早晚会与您那孙辈相见。”内心却想,在这个没有汽车没有飞机,通信又不发达的时代,亲人一旦别离,再无相见之日,也是正常。
郑公公摇头:“唉——,再也寻不见了,她已离世,再也寻不见了。”
哦,那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起自己前世的爸妈,自己死后,该会是怎样伤心,林芳开口劝慰道:“公公节哀,我想您那孙辈林芳,也不想公公您如此伤心。”
这话是说给郑公公听,更是说给前世的亲人听,只可惜,他们听不到。
林芳与郑公公谈话间,童氏已施完针,准备配药。童氏来之前,已将今日可能要用的药放于药箱中,此时只要开好方子,给郑公公和随行医官看了,便可当场配药。
林仲嗣将药箱从林芳怀中拿走,林芳松了一口气,甩着胳膊,说实话,药箱虽不重,可对于此时身体虚弱的林芳而言,只是抱了这一会儿,已是快支撑不住。
“很累么?”见林芳此做派,郑公公问道。
林芳边甩胳膊边笑道:“是我身子无用。”
“你跟我那孙女很像,善良而又不怨天尤人。”郑公公说此话时,没有看林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忆往事。
童氏配好药后,交代完医官和小太监熬制时应注意事项,便喊林芳一块告辞,郑公公似有不舍:“林芳,闲时可否来陪我说话。”
林芳点头:“林芳一人呆在小院,也觉闲闷,只是林芳精神不足,到时恐惹公公生气。”
“不会,”郑公公此时语气很是和蔼,如邻家爷爷般。
此时却是无人注意,坐在一旁似在闭眼小憩的自行,圆眼突睁。
第一五四章 故人
童氏和林仲嗣领着林芳告辞,医官恭敬相送,小太监也去隔室煎药,室内只剩老和尚和郑公公二人。
自行老和尚依然坐在那里,目视门口片刻,扭过头来,似自言自语般:“唉——,很是聪慧的孩子,凡是她见过的东西,即过目不忘,且主意多多,家中生意,大多有她提议,林家才会有今日成就,可惜呀,这么好的孩子,却是命不久矣。”
郑公公惊问:“怎会如此,看她也不过十岁年纪,怎会命不久矣。”
老和尚叹道:“天生心疾,且无药可治。”
“先天性心脏病,怎么叫作林芳的,就会得先天性心脏病。”郑公公喃喃着,暗自失神。
“她原本只是心疾轻微,却没想,前世曾经所中催发心疾的毒性,竟随她魂魄而来,以致她心疾严重,亲人为她请来本朝解毒名手,却依然不知为何毒所致,只能看着她等死。”
“怎,怎会如此,前世的毒怎会跟随魂魄而来,大师莫非可知人的前世今生?”郑公公语带慌乱。
老和尚却是不回答,起身双手合十,对郑公公道:“老衲到了该做功课之时,这便告辞。”
郑公公扬手欲要叫住老和尚,老和尚已快速出门而去,他根本来不及言声。
送走童氏三人,医官去隔室接手小太监煎药,小太监转回来伺候郑公公,见郑公公呆愣愣望着天花,似原魂出窍般,以为郑公公出了意外,一时惊慌,大喊:“郑公公,您醒醒。”
郑公公这才从天花收回目光。轻声阻止:“不必惊慌,我还没死呢。”
“您刚才,您刚才那副模样好生吓人。”小太监依然惊魂未定。
“呵呵,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且还死不了呢。”语带自嘲。
小太监不服气反驳:“郑公公才不是坏人呢,郑公公是好人,郑公公对小喜最好。”正在换牙的小孩子,说话还带有奶腔。嫩脆的声音里,可听出一点点撒娇。
摸摸小喜脑袋,郑公公叹道:“也就只有小喜以为我好。宫里哪个不巴着我快点死。”
小喜愤然道:“那是他们嫉妒您,嫉妒皇上对您好。”
“孩子,宫中之事,不是好和不好就可以定论的,你往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着话。郑公公强坐起身,便要穿鞋。
“郑公公,您是要解手么?”小喜弯腰给郑公公将鞋穿好,又将外衣套在郑公公身上,就要扶郑公公往屏风后去,那里放着一个马桶。寺内的和尚不管天有多冷。都不用马桶,晚间要如厕,也是往寺内公厕去。马桶只是给晚间住在寺内的香客用的。
郑公公虽站起身,却是不挪脚,让小喜拿披风来给他,小喜不赞成:“郑公公这是要出去么?不可,外面天寒。公公身体尚未康复。”
“无碍,我只是觉着烦闷。想出外透透气而已。”郑公公干脆自己慢慢走往衣架拿披风。
小喜妥协:“好吧,可是,即便要出去,还是喝了汤药再出去,热乎乎的身子也暖和。”
“也罢,就听小喜的,喝了药再出去。”
“哎,郑公公您等着,小喜这就去看看汤药是否熬好。”
看着兴冲冲往外跑的小喜,郑公公摇头叹息:再经厉几年,小孩子本应有的单纯,便会慢慢消失,直至荡然无存。
没一刻,小喜小心端着汤药进来,身后跟着医官,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喜,那摸样,分明是怕小喜将汤药洒掉,或走路不稳将药碗摔掉,时刻准备着抢救药碗。
喝完汤药,小喜服侍郑公公穿戴好,扶着郑公公慢慢往室外而去,医官跟随在后,郑公公客气道:“高大夫,您受咱家连累,早起晚睡,昨夜又未怎合眼,咱家身子也有好转,只是稍走动片刻,不会太久,您就趁此好好休息,不用跟着咱家。”
高大夫忙道:“郑公公客气了,我并不累,既如此,我便向公公请假片刻,不知那童大夫是否已离开。说实话,昨日您昏迷,我已是束手无策,是童大夫将您救醒,没想到这偏远山野,一个村妇竟有如此高医术,我想向童大夫请教。”
郑公公顿住身子,注视着高大夫,郑重道:“高大夫年纪轻,不曾听说童大夫大名,回到太医院后,问问你师傅,便会知那童大夫并非一般山野村妇,当年曾有皇家人愿请她为家中供奉,富贵无限,童大夫不喜规矩约束,未有答应。”
小喜忍不住好奇问道:“您既然认识童大夫,为何不见您跟她叙旧。”
郑公公笑道:“傻孩子,当年我只是个小小的打扫太监,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呀。”
高大夫却是大喜,更是急切要去向童氏请教。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郑公公与小喜沿着小路慢慢走动,高大夫则向寺内和尚打听到童氏可能的去处后,兴冲冲而去。
外面风很大,尽管郑公公出来时,小喜已将郑公公穿裹得很严实,走没多久,郑公公已是开始浑身发冷,身子有些颤抖,小喜的手一直扶着郑公公的胳膊,自然感觉的出,此时便劝郑公公,干脆回去,别再感染风寒,使得病情反复。
二人刚转过身,就听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郑公公,住持有请,请随小僧前往住持禅室。”
重新转回身,小喜不乐意:“可是,郑公公身子发冷,再要耽搁,恐会生病。”
说话的和尚,正是跟随自行老和尚“闭关”的那位,老和尚的徒弟逸净,双手合十道:“前面便是住持的禅室,住持已准备好热汤茶,可预防风寒,这位小公公不用担心。”
郑公公也双手合十,道:“那便麻烦师傅带路了。”
听说路近,还有热汤茶喝,小喜自然不再说什么,扶着郑公公,跟随逸净往住持室而去。
到了住持禅室,逸净并未进门,而是让郑公公先进,逸净则对小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