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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谈了一会儿,钟乐岑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漫不经心地说:“这个茶杯是青花瓷的吧?我看有点年头了,至少该是清末的。”
吴轼又笑了:“是啊。原来小钟同志不光是茶中知己,还懂瓷器。这是家里祖传下来的东西,比清末还早一点,嘉庆年间的。本来家里还有些东西,破四旧的时候都给砸得差不多了,这套茶具还是当时那些人不懂,胡乱堆在厨房角落里,才逃过去的。”他说起那个年代,就不觉唏嘘起来。
钟乐岑点点头:“是啊,那时候真是毁了不少好东西,现在都很难找了。不过我刚才看您书房里还有些孤本,也是家里传下来的吧?好在是保存住了。”
“哦,你们到我书房里看过了?”吴轼有点意外。
吴瑛瞪了钟乐岑一眼,强笑着说:“爸,小伍说这两位对这些东西很懂行,听说您有些孤本,想来看看。”
吴轼倒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好啊,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些的不多了。大部分说是喜欢,其实是因为这些东西值钱,并不是真正的懂。”
钟乐岑顺着他的意思说:“是啊。其实说到收藏,真不在东西贵不贵重,全看自己喜不喜欢。只要自己喜欢,值多少钱算什么?收藏为钱,那收藏的东西都是一股铜臭味了。”
吴轼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所以我收藏东西,只要东西做得好,是什么年代的有什么要紧?就算它是孔圣人用过的竹席,烂了不也是一样的。”
钟乐岑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您说得太对了!哦,我刚才看见您书房里还有个脱胎瓷的青花盘子,应该是仿明制的吧?用的苏麻离青料还挺地道呢。”
吴轼很惊讶:“你懂得还真不少呢,也是研究古董的吧?”
“说不上研究,就是比较喜欢,有时候看一些这方面的书了解一下。”
吴轼呵呵笑起来:“谦虚了,谦虚了。只看书,不看实物,是不可能分辨出什么样的青花瓷用的是苏麻离青料的。那个是小立买来给我过生日的,青花九桃,取个吉利。而且虽然是仿的,做工确实漂亮,青花红彩,瓷薄釉透,发色又好,只要不去计较什么年代的,可以算是一件珍品哩。”
钟乐岑眉梢猛然跳了一下。沈固坐在旁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心里琢磨他这是想到什么了,郑立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对吴轼说:“干爹,公司里有点事,我得过去一下。”
吴轼摆摆手:“你有事就先去吧,我身体挺好的,你不用天天过来看我。公司里那么多事,你这样天天跑,身体也吃不消。快去吧。”
郑立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门口挂了一幅山水图,是用玻璃框裱装的,郑立从那里走过,脸在玻璃上闪了一下。那一瞬间,沈固发现他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同,眉头紧锁,嘴唇死死闭着,不过他迅速从画前走过,沈固也只瞥见了那么一眼,还没能完全分辨,郑立已经开门走了。
客厅里其他的人都没注意到郑立的表情,吴轼跟钟乐岑还在谈那件脱胎瓷盘子:“我看那个图特别喜欢。当时我们家里一共十个人,我还想,这不就是我们家么,我就好比那树,他们九个孩子就好比那九个桃子……唉,可是现在……”虽然他和钟乐岑谈得高兴,暂时忘记了家里的伤心事,却终究还是脱不开,眼下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大儿子,还躺在医院里的二儿子和外孙,刚才的高兴劲就全没了。
吴瑛赶紧劝慰:“爸,别想了,该吃饭了,要不,小伍和这两位也留下来一起?”
吴轼打起精神:“一起一起,人多吃饭最热闹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钟乐岑只捡古玩字画方面的话说,绝口不提吴家的事,直到起身告辞,还总算是宾主尽欢。
出了吴家的门,小黑子有点沮丧:“钟哥,没看出什么问题?”
钟乐岑沉吟了一下:“黑子,那个郑立和吴家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小黑子立刻精神一振:“怎么,郑立有问题吗?我听说他爸爸是吴伯伯干公安局长时候的手下,牺牲的时候郑立才十岁,他妈妈改嫁了,吴伯伯就把他收养过来了。”
这跟吴瑛说的没什么两样,钟乐岑不满意地摇摇头:“太简单了。你能打听得详细点吗?”
“当然能,我去打听。不过钟哥,你的意思是郑立有问题吗?”
“现在我还不能下结论,但——总之你先打听吧,我得再想想。要是吴家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行。那我先走了。”
沈固等小黑子走了,才说:“你想到什么了?”
“你听见吴老先生说那个盘子了吗?”
“听见了,他说那个盘子是珍品。”
“不,他说那个盘子发色充分。”
“哦——”沈固猛然明白,“但是你说那个盘子发色不够充分。难道老先生没看出来?”
“你还记得吗?冰冰爸说,他去拿那个牌子的时候——”
这次不用等他说完沈固就明白了:“他说橱窗里有个画桃子的蓝花盘子?会是这一只?”
“不是没有可能啊!”
沈固迅速思考:“看吴老先生应该是个内行的人,如果那盘子像你说的发色不充分,他不会看不出来吧?或者是因为郑立在旁边,他有意这么说的?”
“哦,也有这个可能……”钟乐岑有点犹豫了,“也许没那么巧……”
“不管巧不巧,我们把想到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然后再来分析。说吧,你还想到什么了?”
“我当时没有想到郑立的事,我想的是,吴老先生说那个盘子发色充分,那可能他看的时候,确实是发色充分。”
“那么为什么我们看的时候——”沈固猛然明白,“三个桃子,三个人?”
“对!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吴家现在三个人有事,就有三个桃子颜色浅了?只是,现在这个还不能当成证据。”
“你知道郑立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表情?”
“门口不是挂了一幅山水画吗?郑立走的时候,我在那玻璃上看见他的脸,虽然一闪就过了,但是那表情——除非他公司里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就很不对劲了。”
“那让黑子去打听一下他公司里有什么事没有。你觉得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不好下结论。但是他在吴老先生面前那么恭谨带笑的,一转头就变脸,如果公司里没事,那就真有问题了。”
“可是咱们现在也只能等。”
“等第四个人出事?”
“对。”钟乐岑有些消沉,“只有第四个人出事,我们才能确定那盘子有没有问题。”
“为什么这跟我们以前碰到的情况不一样?”
“你是说——”
“我是说,为什么咱们看不出问题?你说我是阴阳眼,可是冰冰那件事,我只看到红痣,却一点也没看见鬼气。还有这盘子,即使我们现在几乎是肯定盘子有点问题,可是这盘子本身,看不出半点毛病来。”
钟乐岑沉吟着:“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这盘子是诅咒。”
第一百三十八章:满月酒
“诅咒?”沈固毕竟是半路出家,虽然跟着东方辰很是学了些东西,但一说到鬼之外的东东,他还是知之甚少。
钟乐岑眉头皱得死紧:“这也是我猜的。左穆实在活得时间太久,这数百年,足够他学很多东西。而且道法这种东西,在时间流逝之中总有丢失,我们现在所学的道法,固然有数百年前没有的,但也有数百年前有而我们已经学不到的,那就更难琢磨。而且左穆此人,当年他为了娶素琴放弃了本族道法而去从军,但他其实是颇有天赋的,你看他在金玉大厦里下的那个招财养阴阵就知道了。要说四灵招财转运阵不算什么,会用的人不少,但他用生椿来做阵眼,而且用的是萧家自己的骨肉,既堵住了财运不使外泄,又养了他自己,这就不简单了。不是说能力,而是说这心思。如果把方法说出来,能施术的人应该还有,可是在他之前,还没人想得出这法子,他厉害就厉害在这里。还有萧家老宅后院那个石磨,他解不了萧士奇身上的诅咒,居然能想到用财运买替身,头脑之灵活,恐怕几大家族里人的也未必想得到。”
沈固揉揉他的头发:“我觉得你也特别聪明。连张升夷都说,用蜡祭驱年兽,他这样的老资格都想不到呢。”
钟乐岑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说左穆呢。你刚才说那个盘子上没有丝毫鬼气,所以我才会想它可能是个诅咒,就像萧士奇曾经遇到过的。诅咒这种东西,跟鬼怪缠身完全不同,鬼怪也许还有个限制,但诅咒与蛊是无孔不入的。尤其是,鬼怪和蛊都有个来源,可是诅咒这东西,有时候也许只是一句话,简直无从查起。”
沈固琢磨一下:“但是冰冰爸拿的那块牌子也没有鬼气……”
“可是那上面有鬼形。”
“这也算?”
“当然。”
“那么,我记得那块牌子上那个‘斗’字的红点,是跟冰冰眉毛里的痣一样越来越红艳,可是这个盘子上的红色却是淡了,这里头有什么蹊跷吗?”
“我想,也许因为那块牌子是拘魂,而这个盘子只是夺命,所以我才说是诅咒。”
沈固还是比较难对诅咒有个明确的概念,钟乐岑也很为难:“这个确实很难解释啊,而且我们钟家擅长的是驱鬼,对诅咒这种东西不怎么研究的,我也是自己看了些杂书知道的。诅咒这东西算是歪门邪道,越是偏门,越难找到规律。不过所谓诅咒,都是一种怨力,所以咱们如果是怀疑郑立,就必须得查查郑立跟吴家到底有些什么恩怨。”
“恩怨?”沈固想起小黑子说的话,“即使有,应该也只有恩吧。”
“如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