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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杯里斟满了酒,秋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满足地嘘了口气,咂咂嘴巴,朝含笑望着自己的店掌柜照了照杯,大声道:“好酒,老板,可是自己酿的?”店掌柜颇感荣幸地道:“正是小店祖传秘法酿制,叫‘小桃酒’,客官尝着还贴味吧?”又是满满一杯仰首而尽,秋离道:“好极了,昭,‘小桃酒’名字还带着点香酥酥软绵绵的味道哩……”店掌柜陪笑道:“客官喜饮此酒,还请放量饱喝,小店存货有大半地窖之多,包管客官喝个够上加够。”豁然大笑,秋离夹了块白斩鸡放在口里咀嚼,边指:“伯只怕我的口袋不争气哪……”拱拱手,店掌柜光棍地道:“客官说笑了,便是真个如此,全算店里做东就是!”一竖大姆指,秋离道:“好,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得喝它个够!”于是,秋离开始放量地吃喝起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直将桌上的酒菜扫了个风卷残叶,他又撑下去半小锅白饭,然后才用衣袖抹了抹油嘴,打了个饱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拍拍肚皮粗着嗓门道:“这顿饭吃下去,我可以三天不用再吃了……伙计,给我带路,大爷要进房安歇!”推开椅子,秋离踉跄了一下,而就在他微一踉跄中,目光已不露形迹地扫瞥了那边一眼、昭,那一者一少亦已吃完了,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都没有向这边看……
一个店小二急快上来扶住秋离,边低声道:“客官约莫过量了?小店这一锡壶酒足有斤半还多,这酒初入口十分温顺,后劲可是特大哩……”嘿嘿一笑,秋离又打了两个酒嗝,他软搭搭地推了小二一下,卷着舌头道:“胡说……胡说,哪一个敢讲大爷醉了?
大爷清醒得很……别说这区区一两斤什么……什么桃洒,就是‘烧刀子’……大爷一个人也能……呃……也能独灌它五斤!”店小二扶掖着秋离歪歪斜斜往里走去,奉承着道:“是,是,客官好酒量,确是好酒量,如今天也晚了,客官还是早歇着,明天,再喝它个五斤吧……”眯着两眼,而目光是朦朦胧胧的,秋离脸孔一片红光,他乱挥双臂,粗浊含混地嚷嚷着:“再来两斤……再来两斤……
什么桃酒……大爷喝给体们看……哼……这一点马尿……也能喝醉大爷?哼哼……笑话,真他妈的笑话……”店掌柜一连向那小二哥使着眼色,店小二也就加了把劲,连扶带拉地将秋离送进了他预定的房里。这是一间干净又简朴的房子,一张床,四把太师椅,一张檀木镕白云石的方桌,另外,小儿上一盆黄菊,如此而已,秋离进房之后便歪倒床上,衣鞋都没有脱便呼呼大睡起来。
替秋离把棉被盖好,桌面的油灯捻小,店伙计蹑足退出,临走,还把房门掩上了,在房里黯淡的灯光下,秋离的呼吸声也就越发均匀了。
于是,时间慢慢过去,慢慢过去……
夜深沉,更鼓二响,外面,狂刮的风势也逐渐衰微了,气温降了下来,有点初冬的寒意悄然笼罩,昭,冷砜砜的……
一丝极不易察觉的轻响从宙外传了进来,跟着又是一声,秋离缓缓睁开眼睛,却仍然发出沉重的呼吸声。这时,他的目光里哪还有一点朦胧?一点模糊?一点醉意?甚至连面上的红晕也焕然变为苍白了,眸子的神色里是那么澄澈,又那么冷静而森酷,现在的秋离,看上去,就宛如一头隐在黑暗处伺机攫取猎物的黑豹!
又过去片刻。
窗外的声息开始连串地悉嗦起来,不再那么谨慎而戒备地间歇与隐匿了。于是,秋离知道,时机已告成熟!轻悄地不带一丝声息,就象一抹云彩飘浮着,秋离掠向屋梁,他小心地掀开了两扇泥瓦,矫健如狸猫般蹿跃而出,甫一跃出,他立即便伏身在屋顶檐边,炯然凝视下面,下面——
一长列的茅棚马厩之旁,静静地停着他那辆乌篷车,拉车的马匹早已解了辕,而乌篷车停放的位置,果然对着他房间的窗,只要一打开窗便可看见车子,虽然秋离到现在还一直没有打开过。
此刻,一条黑影正隐伏在秋离房间的宙口之下,他是那么谨慎而专注地隐伏着,似是准备随时予窗口出来的人以重击!秋离不禁感谢仍未全然停息的夜风,它仍在呼啦呼啦地吹着,这可将房中的呼吸声掩遮过去,要不,只怕那伏在窗外的人已经发觉了情况有变也末可定……
’现在,秋离也看到了那个在篷车车尾浮动的黑影,他正以轻细的手法解开掩扣着的篷布,企图进入车里。
有趣地一笑,秋离并未采取行动,一直等那人将车尾篷布解开,向周围急快探查一遍又窜入车内之后,秋离才翩如飞鸿般在一闪中掠到马厩顶上。
他静静地伏在又臭又脏又扎人的茅草厩顶,带着欣赏意味地注视着继续的演变,这时,车内又有轻细的声音传来。呢,秋离知道,那是有箱子被启开了。
几乎他刚想到这里,车尾已伸出那人的脑袋来,朝着窗口那边发出轻轻的一嘘。嘘声之后,窗口下的黑影已飞快地长掠而到,身手相当利落快捷!
那黑影方才掠到,已“呼”地一转借着车身隐蔽起来,晤,老经验,此刻,只听这掠来的黑影悄声道:“爹,车里面装的什么?”好娇脆如银铃般的声音,是个女的!而且,必然年纪很轻哩。车上,一个冷静而沉着的嗓门道:“全是黄金!”低呼一声,那女子惊道:“一车都是?”车上的人点头:“一车都是,满满的,我早就怀疑是这种玩意了,要不,车辆的痕印怎会如此深陷?那架车的浑小子不知是何来历,敏儿,房里可有动静么?”黑暗中少女轻轻地道:“没有动静,爹,他一定醉得晕天黑地了………”车上的人哼了哼道:“还是小心点好……”于是,在此刻,秋离飘然自厩顶飘下,无声无息,他懒。
洋洋地接着道:“二位老爷小姐,这等深夜,你们摸上不才的这辆破车,可有什么心意?莫不成也想捞两文发发横财,来个黑吃黑么?”秋离的突然出现,简直完全出了对方两人的意料之外,那少女淬不及防之下,惊得蓦而一震,用手捂住了险些出口的尖叫,几乎有些踉跄地急忙跃出五尺!
“啧”了一声,秋离微笑道:“不要紧张,小娘子,我不会吃你哪。”车内的那人似也神色倏变,但他却立即镇定下来,目光冷厉而阴沉地盯着秋离,缓缓地道:“朋友,你果然有一手!”耸耸肩,秋离道:“有一手那还管用?比不上阁下有三只、手呢!”车上的人枫然飘落地下。昭,不错,正是在客栈大厅里的那位老书生,另一位少女也就是跟着老书生同桌的那位易钗而弁的少儒士了。未出秋离所料,他们果然是一对父女哩。
现在,老人面色铁青,他双目中煞气盈溢地注视着秋离,暴烈地道:“朋友,我不管你是谁,在你明白我是何人之前,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你要清楚,章琛父女不是软心肠的角色!”心里暗笑一声,秋离忖道:“妈的,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我早就怀疑是这对宝货,那知却全猜对了……”心里想着,他表面上却装糊涂,低声地道:“我不管你是姓章姓马,你就算皇帝老子也不能私自摸上人家装着黄金的马车吧?我倒要问问,你们是存的什么歪心?深更半夜,做出这等行径来,脱不了奸盗二字,我不发凶已经是客气到家了,你竞还耍刁使赖摆出这等脸色来?你当我是省油的灯么?”脸色越发阴森了,章琛道:“小辈,在我‘生死一笑’面前假痴作呆,你算瞎了狗眼,说,你是谁?车上这么多黄金是从哪里得来的?”“咦”了一声,秋离压着嗓子叫道:“这真他妈成了本末倒置,善恶不分了,你半夜三更偷上我的篷车,打开了我装着金子的箱盖,我还没有拷问你叫你招供,你你,你竟盘询起我来了?这算成了个什么天下啦?”
踏上一步,他又气吼吼地道:“我的金子是我的,从哪里来你管不着,我也没有这个心思告诉你,怎么着:你看了眼红?”冷冷一哼,章琛凛例地道:“混帐小子,你是不要命了!”一叉腰,秋离怒道:“干什么!还想谋财害命,杀人灭口啊?老匹夫,你休要做这春秋大梦,这些金子是我的命根,我挤着一死也不会让你沾上一丁点,连一撮金粉末子你也别想揩油,天下岂有这等便宜好占?哼!”悄悄地,章琛的女儿从后侧掩了上来,她一声不响地静静站在秋离身后,一身纯黑的夜行衣衬着她包扎住满头秀发的黑丝巾,模样儿就更俏更媚了,只是,脸蛋上的神色却是异常冷峻淡漠……
回过头,秋离叫喝道:“小娘子,你不要学你这没有出息的老爹,放着什么事不好做偏偏出来作贱,翻屋瓦钻狗洞的,说多丢人就有多丢人,你看你生得这般标致法,就是嫁个老公也强似如此摸黑偷暗,见不得光……”章琛的女儿——章敏,面罩寒霜,冷冷地道:“小子,你满口污言秽语下流卑鄙,也不瞧瞧你自己象个什么东西?却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入……”一锉牙,秋离佯怒道:“咦,咦?我他妈好心好意劝劝你是劝错了?这才真叫‘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呢,也罢,你们父女两个如此强横霸道,混淆是非,我也不愿多费唇舌,大家到衙门去论个分明吧!”严厉地看着秋离,章琛道:“小于,你好一套装疯卖傻的功夫,但是你或者蒙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章某,今天你若不说出你的姓名渊源,不供出这车黄金来自何处,小子,你就永远也不要想活着见明朝的天光了!退了一步,秋离表现出色厉内茬的样子道:“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双眼倏瞪,章琛道:“小子,不要以为你有点小聪明,不要以为方才你能潜到我们后面察觉了我们而我们就会高估了你,可能你的脑筋转得快,也可能你轻身功夫不弱,但是,这并不表示你其他方面也很强,也能胜过我们,似你这等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