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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至八回这三回仍旧是甲戌本异文最多,如第六回开始,宝玉梦遗,叫袭人不要告诉人,多〃要紧!〃二字(戚本同),不像儿童口吻,反面削弱了对白的力量。同回平儿称周瑞家的为〃周大嫂〃,不够客气──连凤姐还称她〃周姐姐〃──他本都作〃周大娘〃。第七回薛姨妈说宫花〃白放着可惜旧了,何不给他姊妹们带(戴)去?〃(戚本同)全抄、庚本作〃白放着可惜了儿的〃,是更流利的京片子。第二十一回脂批〃近日多用'可惜了的'四字〃(庚本第四六六页,戚本同),可见这句北方俗语当时已经流行,不是后人代改的。而且〃白放着可惜旧了〃不清楚,仿佛已经旧了,使这十二枝宫花大为减色,其实是说〃老搁着旧了可惜〃。同回焦大骂大总管赖二:〃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脚(戚本作〃腿〃),比你的头还高呢〃,似带秽亵,戚本更甚。全抄、庚本作〃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比较含糊雅驯。第八回宝玉掷茶杯,〃打个齑粉〃,当指〃打了个碎为齑粉〃。他本作〃打了个粉碎〃。以上四项与甲戌本第五回的异文性质相仿,都是较粗糙的初稿,他本是改笔。又有俗字甲戌本写法较特别,如〃一扒(巴)掌〃(第六回),他本作〃一把掌〃;〃嘴〃(第六、七、八回)他本作〃努嘴〃。
甲戌本其他异文大都是南京话,如第六回〃那板儿才亦(也才)五六岁的孩子,〃他本缺〃亦〃字;第七回〃亦发连贾珍都说出来〃,戚本同,全抄、庚本作〃越发〃。也有文言,第六回给刘姥姥开出一桌〃客馔〃,戚本同,全抄、庚本作〃客饭〃(注十三)。
这些异文戚本大都与甲戌本相同,有几处也已经改掉了,与他本一致。但是戚本第七回有吴语,〃尤氏问派了谁人送去〃──全抄本第五十九回第一页下也有〃这新鲜花篮是谁人编的?〃他本无〃人〃字。弹词里有〃谁人〃,近代写作〃啥人〃。第六十七回戚本特有的一段又有吴语〃小人〃(儿童)──第九页上,第五行。全抄本吴语很多,庚本也偶有(注十四),显然是此书早期的一个特色。
第六回只有戚本有回末套语,回目也是戚本独异,作〃刘老妪一进荣国府〃。第三十九回回目〃村姥姥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戚本作〃村老妪是信口开河,痴情子偏寻根究底〃,全抄本作〃村老妪谎谈承色笑,痴情子实意觅踪迹〃。前面提起过,全抄本此回几乎全部用〃嫽嫽〃,显然是可靠的早本,回目也是戚本回目的前身,〃村老妪〃这名词是书中原有的。
第四十一回回目,戚本也与庚本不同,作〃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老妪醉卧怡红院〃(程本同,不过〃老妪〃作〃老老〃)。显然戚本〃刘老妪〃的称呼前后一贯,还是早期半文半白的遗迹。
第七、八两回回目纷歧。第七回戚本作〃尤氏女独请王熙凤,贾宝玉初会秦鲸卿〃,称尤氏为〃尤氏女〃,仿佛是未嫁的女子。甲戌本作〃送宫花周瑞叹英莲,谈肄业秦钟结宝玉〃,称周瑞家的为周瑞,更不妥。下句〃秦钟结宝玉〃,其实是宝玉更热心结交秦钟。庚本〃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上句似乎文法不对,但是在这里〃送宫花〃指〃当宫花送来的时候〃,并不是贾琏送宫花。但是称白昼行房为戏凤,仍旧有问题,俞平伯也提出过。
第八回戚本作〃拦酒兴李奶母讨恹,掷茶杯贾公子生嗔〃,〃贾公子〃与〃尤氏女〃都是此书没有的称呼,带弹词气息。
甲戌本此回回目作〃薛宝钗小恙梨香院,贾宝玉大醉绛芸轩。〃全抄、庚本作〃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似乎是后改的,因为第三十五回才透露莺儿原名黄金莺,那一回回目〃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绾梅花络〃,显然是现取了〃黄金莺〃的名字去对〃白玉钏〃。
统观第六、七、八回,这三回戚本、甲戌本大致相同,是文言与南京话较多的早本,戚本稍后,已经改掉了一些,但是也有漏改的吴语,甲戌本里已经不见了的。庚本趋向北方口语化,但是也有漏改的地方,反而比戚本、甲戌本更早。全抄本的北边话更道地。例如第七回焦大说:
这等黑更半夜(庚本,半文半白──早本漏改)
这样黑更半夜(戚、甲戌本,普通话。南京话同)
这黑更半夜(全抄本,北方话)
但是戚本、甲戌本也有几处比他本晚,如第六回刘姥姥对女婿称亲家爹为〃你那老的〃,甲戌本有批注:〃妙称。何肖之至!〃全抄本作〃你那老人家〃,庚本误作〃你那老家〃。既然批者盛赞〃老的〃,作者不见得又改为〃老人家〃。当然是先有〃老人家〃,后改〃老的〃。
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穿夹道,彼时从李纨后窗下过,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庚本第一六四页。全抄本次句缺〃彼时〃,句末多个〃来〃字。甲戌、戚本缺加点的十九字,批注:〃细极。李纨虽无花,岂可失而不写,故用此顺笔便墨,间三带四,使观者不忽。〃)别房的仆妇在窗外走过,可以看见李纨在炕上睡觉,似乎有失尊严,尤其不合寡妇大奶奶的身分,而且也显得房屋浅陋,尽管玻璃窗在当时是珍品。看来是删去的败笔。甲戌、戚本有批注,可见注意此处一提李纨,不会有遗漏字句或后人妄删。
五 二详红楼梦──甲戌本与庚辰本的年份(2)
周瑞家的送花到凤姐处,〃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中门槛上〃,摆手叫她往东屋去:〃周瑞家的会意,忙蹑手蹑足往东边房里来,只见奶子正拍着大姐儿睡觉呢。周瑞家的巧(悄)问奶子道:'姐儿睡中觉呢?也该请醒了。'奶子摇头儿。正说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庚本第一六四页)全抄本同,甲戌、戚本作〃'奶奶睡中觉呢?……'……正问着,……〃当然是后者更对,但是前者也说得通,不过是随口撘讪的话,不及后者精警。
同回秦钟自忖家贫无法结交宝玉,〃可知贫窭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庚本第一七一页)。全抄本〃窭〃误作〃缕〃。甲戌、戚本作〃可知贫富二字限人,〃句下批注:〃贫富二字中失却多少英雄朋友。〃王府本批:〃此是作者一大发泄处,可知贫富二字限人。总是作者大发泄处,借此以伸多少不乐。〃〃限人〃比〃陷人〃较平淡,而语意更深一层,也更广。三条批语指出这句得意之笔的沉痛,王府本的两条并且透露这是作者的一个切身问题。
以上四点都是文艺性的改写,与庚本、全抄本这三回语言上的修改,性质不同。
第七回的标题诗写秦氏,末句〃家住江南本姓秦〃,书中并没提秦家是江南人或是在江南住过。秦氏列入〃金陵十二钗〃,似乎只是因为夫家原籍金陵。第八回标题诗: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第四十一回妙玉用〃斝〃给宝钗吃茶,〃旁边有一耳〃──与茶盅不同──给宝玉用她〃自己常日吃茶的那支绿玉斗〃,〃斗〃似是〃斝〃字简写,否则〃斗〃仿佛是形容它的大,妙玉自己日常不会用特大的茶杯。而且她又〃找出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来,笑道:'你可吃的了这一海?你虽吃的了,也没这些茶糟塌。'……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起先那绿玉〃斗〃一定也不过一杯的容量。
从第八回的标题诗看来,宝玉这次探望宝钗,用绿玉斝喝酒──后文当然不会再用这名色──而且没有黛玉在座,至少开筵的时候黛玉还没来。这两首标题诗都与今本情节不符,显然来自早本,比用〃嫽嫽〃的第四十一回更早。无怪第七回那首诗只有戚本、甲戌本有,第八回这首更是甲戌本独有,因为戚本已经改掉了一些早本遗迹。
甲戌本在废套语期把第六、七、八这三回收入新的本子,换了回目。第六回开始,宝玉〃初试云雨情〃一段,其实附属废套期新写的第五回,是梦游太虚的余波或后果。稿本都是一回本,正如现代用钢夹子把一章或一篇夹在一起,不过线装书究竟拆开麻烦,因此最简便的改写方法是在回首或回末加上一段,只消多钉一叶。第六回回首添上〃初试云雨情〃一段,过渡到早本三回,又把此回刘姥姥口中的〃你那老人家〃改为〃你那老的〃。戚本此回显然在这期间及时抽换改稿,因此回首新添的一段有秦氏进房慰问,又把〃老人家〃改〃老的〃,但是漏删回末套语;此后经过诗联期,在套语下加上一副诗联,又再抽换回首一段,改写秦氏未进房的今本,但是漏删〃要紧!〃二字。
甲戌本第七回改写三处──删李纨睡在炕上等等──戚本都照改。看来这三处与第六回的改写一样,都是废套期改的。戚本第七回也在这期间抽换新稿,但是这次甲戌本与戚本一样漏删回末套语。当然此回改写三处都不在回末,容易忘了删〃下回分解〃。但是第六回也不过回首加了一段,上半回又改了两个字,距回末还更远,怎么倒记得删回末套语?因为甲戌本头五回都删了回末套语,一口气删下来,第六回也还特为掀到回末,删掉套语,此后就除非改写近回末部份,才记得删。
庚本与全抄本这两个早本,在废套期都没有及时抽换,因此第六、七两回改写的四处与回首添的一段都没有。作者显然是在诗联期在这两个本子上两次修改这三回的北方话,方才连带的抽换改稿,所以第六回回首加的〃初试〃一段已经是今本,秦氏未进房。因为是诗联期改的,三回回末都只有诗联。第七回回目改来改去都不妥,最后全抄本索性删去再想。
第八回在废套期改写过──可能就是不符合标题诗的情节──因此各本一致,都没有回末套语,诗联期加诗联。庚本、全抄本这两个改了北方口音的晚本,此回回目也是后改的,提到第三十五回才编造的名字:金莺。
把这三回的一团乱丝理了出来,连带的可以看出除了甲戌本,这些本子都是早本陆续抽改,为了尽可能避免重抄,注重整洁,有时候也改得有选择性。正如全抄本始终用〃旷〃与〃姆姆〃,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