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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境〃?看来贾瑞的故事里的〃太虚玄境〃是从〃风月宝鉴〃里原封不动搬来的。
移植到此书内的〃风月宝鉴〃,此外只有二尤的故事里间接提起过太虚幻境一次。第六十九回尤二姐梦见尤三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劝她〃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没有用太虚幻境名称,否则一定也是〃太虚玄境〃。
自从〃风月宝鉴〃收入此书后,书中才有太虚幻境,一采用了就改〃玄〃为〃幻〃,所以第一、第五回内都是清一色的〃幻境〃。
还有个理由令人怀疑太虚幻境或玄境是此书一直就有的。太虚幻境的预言与第二十二回的灯谜与第六十三回的〃占花名〃酒令有点犯重,尤其是关于贾家四春与袭人的预言。第六十三回来自极早的早本,回内元妃还是个王妃。是否因为太虚幻境是后加的,隔得年数多了,所以有重复的地方?第二十二回如果也是极早的早本,那么太虚幻境就是跟著“风月宝鉴〃一起搬来的,与最初的〃石头记〃中这两回相隔太久,以至于有些地方重复。
庚本第二十二回未完,到惜春的灯谜为止,上有眉批:〃此后破失,俟再补。〃似乎是编纂者发现此回的一回本末页残破,预备从别的本子上补抄来,但是结果没找到,只在背面加钉一叶,补抄了两条批。第一段是作者生前的备忘录:
暂记宝钗制谜云:
朝罢谁携两袖烟……?[七律。诗下略。]
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笏叟。[靖本多一〃补〃字,作〃未补成〃,署名缺〃叟〃字。]
到了现存的庚本,当然已经由同一个抄手一路抄下来了,因此笔迹相同。
回内贾政请贾母赏灯。
地下婆娘丫头站满。李宫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覆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
水浒金瓶里似乎都有〃婆娘〃这名词,是对妇人轻亵的称谓,带骂人的口吻。此处应作〃婆子〃,指较年老的仆妇,因为有男主人在座,年轻的家人媳妇不便上前。书中〃嬷嬷〃大都是保姆。至于职位低的〃老妈妈们〃,那是下江人的普通话,〃婆子〃是北方话。接连四次称〃婆娘〃,可见不是笔误。戚本也是一样。
戚本此回是完整的,有宝钗制谜,那首七律,没说出谜底。贾政猜谜,先看了元春的:
贾政道:〃这是爆竹嗄(庚本作')?〃
后来看到惜春的诗谜:
贾政道:〃这是佛前海灯嗄?〃(庚本自此二句起缺)
〃嗄〃读音介于〃价〃与〃娇〃之间,是道地苏白,〃海上花列传〃等吴语小说里都通用。早期白话将〃呀〃写作〃〃,如曲文中的〃相公!〃〃夫人!〃〃嗄〃改〃〃是此书改去吴语的一例。此处第二个〃嗄〃字再加上〃婆娘〃充分显示戚本此回可靠,是最早的早本,有时候夹着吴语,白话常欠通顺,戚本独有的回末一节文言更多。
回内宝钗生日演戏,有一个小旦。
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心里也知道,便一笑。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史湘云接着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
──庚、戚本同
看来早本湘云比黛玉大,在第二十、第三十二回就已经改为〃林姐姐〃了,此处是个漏网之鱼。宝钗生日是正月二十一,次日贾政请贾母赏灯,在上房〃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个又一席。……李宫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可以没有贾赦贾琏,似乎不能没有邢夫人。如果因为不是正式过节,只拣贾母喜欢的人,连贾环也在座。
早本贾家家谱较简,〃风月宝鉴〃收入此书后才有宁府。原先连贾赦都没有,只有贾政这一房──贾琏可能是个堂侄,因为娶了王夫人的内侄女,所以夫妇俩都替贾政管家。──因此贾政不过官居员外郎,倒住著“上房〃,〃正紧正内室〃,荣国公贾赦倒住着小巧的别院,沿街另一个大门出入。早先俞平伯在〃红楼梦研究〃里仿佛就说过他们住得奇怪。
第二十二回筹备宝钗生日,〃贾母……次日便先送过衣服玩物礼去,王夫人凤姐黛玉等诸人皆有随分不一,不须多记。〃送礼吃酒看戏都没提邢夫人。贾母叫黛玉点戏,〃黛玉因让薛姨妈王夫人等〃,也许可能包括邢夫人在内,但是似应作〃让薛姨妈邢夫人等〃,不能越过她的大舅母,只把二舅母姊妹并提。──全抄本此回据程乙本抄配,此处作〃让王夫人等〃,大概是因为贾母的一段对白:
黛玉因让薛姨妈王夫人等。贾母道:今日原是我特带着你们取笑,咱们只管咱们的,别理他们。我巴巴的唱戏摆酒,为他们不成?他们在这里白听白吃,已经便宜,还让他们点呢!〃说着,大家都笑了。
贾母口中的〃你们〃〃他们〃将钗黛凤姐等与她们的上一代对立,连薛姨妈都包括在内,是贾母的风趣。程本认为对亲戚不能这么不客气,因此删去〃薛姨妈〃。
宝钗生日邢夫人似有若无,但是贾母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宝钗做生日的时候,与凤姐有一段对白,末了贾母说:
〃……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梆梆的。〃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倒说我强嘴。〃
此处一提凤姐的婆婆邢夫人,是有了贾赦之后改写过,不像下半回赏灯猜谜是纯早本。
自甲辰本到程本,此回都缺惜春谜,又把宝钗制谜移作黛玉的,打〃香〃或〃更香〃,另添宝玉宝钗二谜。俞平伯说:〃甲辰本叙事略同程甲本而甚简单,自'更香'一谜直至回末,作:
贾政道:〃这个莫非是香?〃宝玉代言道:〃是。〃贾政又看道: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打一物。贾政道:〃好,好!大约是镜子。〃宝玉笑回道:〃是。〃贾政道:〃是谁做的?〃贾母道:〃这个大约是宝玉做的。〃贾政就不言语,往下再看道是: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打一物。贾政看到此谜,明知是竹夫人,今值元宵,语句不吉,便佯作不知,不往下看了。于是夜阑,杯盘狼藉,席散各寝。后事下回分解。
这是从脂庚到程甲的连锁,所补当比较早。今'红楼梦稿'这回既据程乙本抄配,自在甲辰本之后……〃(见〃谈新刊'乾隆抄本百廿回红楼梦稿'〃,中华文史论丛第五辑,第四四一至四四二页)
俞平伯没提起戚本此回与甲辰、程本这系统的关系。从表面上看来,是甲辰本续成庚本未完的这一回,程甲本又参看戚本添补加长,加上戚本这两段:贾政回房伤感失眠;贾政去后宝玉宝钗凤姐一场生动的小戏──但是改宝钗为黛玉。程甲本没发觉此处凤姐的对白与甲辰本所加的宝玉谜语冲突:〃刚才我忘了为什么不当着老爷撺掇叫你也作诗谜儿。〃分明宝玉并没有制灯谜。
此外甲辰本〃时值元宵〃句日期错误,程甲本改了。
其实甲辰本也是根据戚本增删改写的,与庚本无干。删惜春谜,大概因为与第五回犯重,而又排列得较死板,四春顺序下来。删去贾政失眠一段,想必因为太娘娘腔多愁善感。删去回末那场精彩的小戏,正是因为凤姐的对白与甲辰本新添的宝玉制谜冲突。程甲本又把后两段都恢复了。
甲辰本并没说竹夫人谜是谁的,因为这流行的民间谜语太粗俗了,一说穿是宝钗的,就使人觉得不像,宝钗怎么会写得出〃恩爱夫妻不到冬〃这种话?甲辰本这一段相当技巧,程本却给添上〃宝钗的〃。
但是甲辰本宝黛钗三人制谜下有批注:〃此黛玉一生愁绪之意〃,〃此宝玉之镜花水月〃,〃此宝钗金玉成空〃。大概也就是改写此回的人自批,免得读者不懂。批语与正文中明点又不同些,因为不过是批者的意见,读者可以恍恍惚惚将信将疑。
改这一回的,如果不是作后四十回的续书人,至少有续书的计画,而且也是写宝玉娶宝钗后出家。他不是梦觉主人,因为此本的〃梦觉主人序〃是这样结束的:
书之传述未终,余帙杳不可得;既云梦者,宜乎留其有余不尽,犹人之梦方觉,兀坐追思,置怀抱于永永也。
不是蓄意续书者的话。
这篇序开始说:
辞传闺秀而涉于幻者,故是书以梦名也。夫梦曰红楼,乃巨家大室儿女之情,事有真不真耳。红楼富女,诗证香山;悟幻庄周,梦归蝴蝶;作是书者藉以命名,为之〃红楼梦〃焉。
显然书名〃红楼梦〃,通篇没提〃石头记〃。而且此本目录前、每回前后、每叶中缝都标明〃红楼梦〃三字(见周汝昌著“红楼梦新证〃第一○二五页)。迄今误作〃甲辰本'石头记'〃,大概是因为当时(一七八四年)〃石头记〃脍炙人口,〃红楼梦〃没人知道,书商见是同一部书,另加题页,采用〃石头记〃书名。
当然,续书人也用〃红楼梦〃这名字。这一个巧合,与甲辰本改第二十二回的人与序之间的矛盾,有一个可能的解释:此本是续书人的前八十回,后四十回还没写完,或是起初不被接受,但是此书的八十回本是有市价的,十分昂贵,所以已经传抄了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单位,辗转落到梦觉主人手中。
戚本贾政猜惜春制谜后,自忖四姊妹制谜都是不祥之兆,个别分析,这一段太露骨,破坏了预言应有的神秘气氛,文笔也乏弱。下接宝钗制谜。庚本在惜春的谜语后截断,回后附记宝钗制谜,不管是作者自己还是批者写给作者的备忘录,都是摘录删文中保留的一个谜语,并非摘录一回本背面破损的阙文,其理甚明。因此庚本此回与全抄本第二十四回同一情形,都是回末改写抽换,而缺改稿。
畸笏似乎不会没看过原有的第二十二回,但是因为一贯的不提改写,只说〃此回未补成而芹逝矣〃,〃补〃可能是指回尾破失,也可能是未完待续,完全无视于戚本此回的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