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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卧室到院子门口,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却是我走得最慢的一段。不是因为视线被喜帕遮掩,而是明明自家的院子与私塾隔墙相通,我却有种将要离家很远的错觉。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隔离两家的院墙墙角,我心下暗想:以后干脆将这围墙拆了,我和娘就还是一家子……
“悦儿。”
听得这声熟悉的呼唤,我转回头去,隔着大红的喜帕,我却看不见面前的邓训,只能瞥见他玄纁礼服的下摆,黑得深沉,又红得绚烂。
我娘将我的手交到了邓训手中,他的手轻轻的握了握,随即将我的手温热包覆,掌心交叠肌肤摩挲的熟悉感觉让我心下顿感安慰,便由着他牵着我慢慢走上了红绸包裹的轿子。
“起轿!”
赞者的话语落地,四周便是礼乐大作,煌煌而宣。
原以为,两家离得这么近,几步就走过去了,坐轿子都是多余的。却不知道这轿子竟在高密县城里绕了一大圈。
“恭喜邓先生!”
“祝邓先生和夫人白头偕老!”
“祝新人早生贵子!”
……
我坐在轿子里,身后跟着长长的妆奁队伍,队伍两侧有好几个身着吉服的小厮提着篮子沿路抛洒着糖果。高宣的礼乐声中,围观居民的祝福声此起彼伏,我才明白这是婚礼中的“纳福”之礼。
这一圈走得太久,大约是被这香罗软轿颠晕了,待邓训再次牵着我的手走下轿子时。我的手脚竟有些发软。一路被他牵过红毯,牵进婚仪喜堂,我竟不知道经过了些什么礼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仪之处。
直到赞者高呼“喜接连理”,一双指节修长皮肤白皙的手将绣着荷花莲藕的连理带递进我手里时,我才惊讶发现四周灯烛辉煌,光影摇曳,竟已是晚上了!
“吉时已到,奏乐焚香,准备拜堂!”
“麻烦赞者再等一等。”堂外突然传来了邓拓的声音。
“八弟。怎么了?”身旁的邓训急切问道,声线竟有些发颤。
“六哥,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来了。他们的车队快到城门口了。”
“他们来晚了,吉时已到,不等了。”邓训道。
“训儿,难得你几位哥哥从洛阳千里赶来,就再等一刻吧?”堂中上座位置。传来一道温和的劝慰声。
邓训急道:“娘,他们好生糊涂,三人一起告假来高密,皇上岂会不怀疑?若是等到他们带着圣旨来了,这婚却又怎么接得成?!赞者,请继续仪式!”
“夫人。公子,这,究竟是等还是不等?”邓训与邓夫人意见不同。旁边的赞者便感觉为难。
“不等!”邓训语音坚定。
“六哥?!”
听得这些对话,我脑子里便有些乱:邓训的三位哥哥都是侯爷,他们告假来高密参加弟弟的婚礼,不是理所应当么?皇上会怀疑什么?……
“请赞者继续仪式!”我的脑子还没理清,堂上又传来了邓夫人的声音。
得道邓夫人的允准。那赞者便高声呼道:“新人一拜天地!”
邓训拉着连理结,提示我躬身行礼。我忙忙躬下身去。
“二拜高堂!”
在赞者的高呼中,我与邓训再次躬身行礼。
“夫妻对拜!”
我转过身去,与邓训对面而立,这一拜刚刚结束,还未回身,堂外便传来一阵车马杂沓的喧嚣声。
“是大哥他们到了!”旁边的邓拓急道。
邓训却朝我走来一步,越过连理结,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悦儿,我们已是夫妻。”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得到他的急切。虽然不明白往日一贯笃定沉稳的他此刻为何显得如此焦灼,我却也微微点了点头。
“是三位侯爷来了!”
“拜见高密侯、昌安侯、夷安侯!”
“侯爷金安!”
片刻后,甬道上便传来来一串脚步声,以及观礼亲友们的行礼问好声。
“大哥,二哥,三哥,恕我未能远迎!”待这串脚步走进喜堂,邓训当即放开我的手躬身道。
“新郎官儿最大,我们哪里敢要你来迎接。仪式进行到哪一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回大哥,拜堂已经礼成。”邓训再次躬身道。
“什么啊,拜堂都完成了?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就只能看你们进洞房了么?”另一道声音表达了不满。
邓训又道:“三哥放心,还有谢亲宴的好酒还没开封呢。”
“皇上果然说对了。”又一个声音道。
“皇上说什么?”邓训当即追问。
“他说我们三个怎么赶路,只怕都赶不上你的拜堂礼。”
邓训语带怀疑:“他真这么说?”
“真这么说。”
邓训明显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三位哥哥请上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妻子苏悦。”
“呵呵,介绍什么,喜堂上掀盖头不吉利,你快带弟妹进洞房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和六弟妹正式见面。”
“好!”邓训爽朗应下。
赞者再次高呼:“拜堂礼成,新人入洞房!”
一时间,喜乐奏响,礼炮齐鸣,观礼的人群中爆出热烈的掌声。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五三章 一刻千金
邓训牵起连理结,穿过铺着红毯摆满鲜花的长长游廊,将我一步步带向东院的新房。游廊两侧,传来了一阵清脆朗朗的诵读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听得一怔,这分明是丁卯、陈知这帮熊孩子们的声音啊。却不知道邓训是何时教了他们这首《桃夭》。
这清脆的童声中,我跟在邓训身后,看见他礼服下摆掀起的风将红毯上的花瓣相继卷起,鼻底似有淡淡的花香传来,让人恍如漫步在月下花林。
“悦儿?”
“嗯?”
身子一轻,我突然便被邓训横抱了起来:“你走得太慢,为夫等不及了。”
我心下却是一紧:这厮今日为何这般性急?
身后却传来一道急呼:“六公子,你别忘了洞房里还有好些礼仪啊……”
“啰嗦!”邓训嘀咕一声,抱着我大步迈入新房。他将我放上喜床转身便去关门,我一侧身便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悦儿,怎么了?”
我反手在屁股下摩挲了一阵,便抓出了一把核桃、莲子、桂圆来。
“呵,我忘了这满床的‘福子儿’了。”邓训轻笑一声,抬手拿了床旁的如意秤,替我掀了盖头。
喜帕一掀开,目光对上邓训含笑的眼眸,我忽然便怔住了。往日都只见他身着白衣,却不知道这一身玄纁礼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这般好看:一片浓郁重华的玄色之中,轻缀着火焰一般悦动的深红。让他漆墨的剑眉,璀璨的星目,高挺的鼻梁比往日更深刻清俊了几分……
邓训笑道:“别傻看了,我们先把这一床的‘福子儿’收了吧。”
我脸一红,忙忙侧身与他一起翻找收捡干果。床头、床尾、枕下、被中,到处都是核桃、莲子、花生、桂圆这些东西。
眼看纳福子的喜篮已经装满了,枕下却还有不少核桃,邓训便皱起了眉头:“八弟妹这不是存心浪费我的金子么!下回他们结婚了,我会加倍奉还……”
“这些东西也不值钱吧?”我埋头认真打量手中的核桃,除了壳上涂了层丹朱。真没发现与普通的核桃有什么区别啊,怎会需要金子?
“东西不值钱。”邓训接过我手里的核桃放进了喜篮,随即俯身靠了过来:“可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他放倒在了喜床之上。邓训的脸慢慢靠近,通明的烛火下,那含笑的眼眸中闪耀着迷离的光点,如同是金子折射出的微光。他这副模样。分明便是财迷见了金子一般的喜悦渴望。我心下思忖:世人将女儿叫做“千金”,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悦儿,你今日真好看。”邓训的手落上了我的脸颊。
“我往日不好看么?”
邓训一怔,随即道:“往日的你也很好看,却是大家都能看见。唯独今日的妆容,只为我一人所扮。也只为我一人所见。”
这番话说完,他的人已逼至咫尺之间,眸色深暗。气息灼热。他的手指落上我的脸,如同羽毛一般,沿着我的眉梢、眼角、颌骨一路轻轻拂扫,微微的酥痒在皮肤上游走,我便忍不住伸手捉住了他的手。
“悦儿。你的手怎么了?”邓训诧异将我的手心翻转过来。
我抬眼一瞥,却是那日被茶杯碎片割破的那道疤痕。他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想起了窦童那日所说之事,心下一闷,当即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邓训一脸错愕。
“你那件月白大氅呢?”
“哪件?”
“就是下摆绣着金线云纹的那件。”
邓训愣了愣,随即唇角便浮起一丝笑意:“原来你的手和小八的腿,都是拜八弟妹所赐啊。”
我只问了两句,邓训便豁然揭开了谜底,我惊讶不已:“这事,你怎么知道?”
“她那日一路尾随跟踪我,怕扫了你的兴致,我便也没揭穿她。”
“不是我让她跟踪你的!”我脸一红,急急辩解道。
邓训却将我的手拉至唇边,温热柔软的唇瓣熨帖在我结了疤的掌心,轻轻吻过道:“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
“往日,我最爱看你为我吃醋。似乎只有你为我吃醋时,我才能肯定你心里有我。可看你为吃醋伤了自己,我却只剩心疼了。悦儿,相信我,我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其他女人,挤不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