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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众人面面相觑,竟都一脸沉重。
好一阵,邓震才叹了口气道:“六弟,你想开些,我已经……”
“多谢大哥恩典。若是昨日宣读,只怕我和悦儿连洞房都入不了。”邓训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竟是格外轻松。
新婚突然变成续弦,这厮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不解的看着邓训,他却对着邓震道:“着实没料到,皇上竟会给我赐下这么一份大礼。”
十三弟邓鸿一脸惊讶道:“六哥,你糊涂了么?皇上赐下阴婚,让你这新婚变成续弦,蜜月变成孝期,还算是大礼么?!”
邓训道:“我曾在皇上面前发誓非阴悦不娶。如今既又娶亲,有违当日誓言,皇上必定猜出我所娶之人就是悦儿。他没治我欺君之罪,只罚我守孝三月。就说明他默许了这桩婚事。”
邓鸿越发惊讶:“我六嫂难道就是圣旨里的阴家十七小姐?”
坐在主座的邓夫人却突然出声道:“鸿儿,你六嫂是苏家的小姐,这话以后不可乱说。”
邓鸿若有所悟,连连点头:“是我说错了,说错了。”
“悦儿,邓家的族谱上,原配只能是阴悦,要委屈你做我的续弦夫人了。”邓训转身望着我,脸带歉意。
确知刘庄终于选择放手,我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从阴悦做回苏悦。我付出的代价是从原配变为续弦。虚名我并不看重,就当邓训他娶了我两次吧。
我摇头含笑道:“我只当嫁给了你两次。”
邓训握住我的手,重重点头。
这一日。本来还有的许多礼仪都因为这道圣旨而停止了。院中所有与婚礼有关的东西,红毯、灯笼、红绸、喜字、喜烛等一应婚庆装饰都被收进了储藏室,甚至就连早晨秦珊刚刚换过的鸳鸯喜被,也被换成了素白的床罩。
我立在游廊的台阶上,看着院中的小厮们忙碌着为“阴悦”置办丧礼。我也在心里与过去的自己正式告别:告别侯府千金的虚假身份,告别锦绣富贵的浮华生活,也告别我曾为之心动过一刻的窦旭……
屋檐下挂上了白灯笼,游廊里扎起了素绸锦,直到整个院子都被一片沉寂的素白笼罩,我才感觉自己纷繁缭乱的心绪如同冬日的落雪。渐渐沉淀了下来。
此时此刻,我是苏悦,邓训的妻子。
“悦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转回头,便见到刚刚换回一身白衣的邓训。从玄纁喜庆的吉服,换回一身月白素洁的丧衣,他依然那般清俊卓然。
我跟着他绕过卧室,穿过一道游廊。来到了卧室后的一片小花园。一走过小院的月门,我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震惊不已。
眼前是一片云霞般绚烂盛放的荆桃林,粉红的花瓣重重叠叠,堆堆砌砌,一枝枝,一树树,挤满庭院,铺满视野。
“这些花,往年都要入了四月才开。前几日我从这里路过,都还没看见花蕾,今日却都突然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悦儿,这些桃花是为我们的婚礼而开……”
“好美……”被刘庄剥夺的喜庆,在这一刻竟以这样的方式铺天盖地的涌来,伴着馥郁的清芬,伴着暖暖的春阳,一瞬间便让我的心里盈满了喜悦。
邓训轻轻牵起了我的手。
我转眸望向邓训,花树下白衣清华的他,含笑温润的眉目间,带着笃定的沉稳和由衷的喜悦。
婚礼突然变成孝期,邓训也从新房暂时搬去了书房,与我隔室而居。孝期严禁礼乐、宴客,邓家从洛阳赶来的亲戚也都相继告辞,陆续返程。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原本喧嚣热闹的私塾,便一日比一日安静了。
我和邓训对此并无特别的看法,但邓家的兄弟姐妹们却生怕我们的新婚因孝礼冲淡而闷闷不乐,便将返回洛阳的行程一次次往后推延。
一大家人聚守在一起,却又不能娱乐嘻戏,也着实沉闷。邓训便趁机邀请三位侯爷哥哥去胶河沿岸视察灾况,走访民情。
高密本就是大哥邓震的封地,邓震在响水滩居民点慰问了灾民,视察了新建的跨河木桥,还去现场查勘了洪水退却后一片废墟的河崖村。之后,邓训又将前阵子精心拟制的河堤修筑计划,详细报给了邓震。
邓震看后觉得加固河堤势在必行,对修筑方案也大为赞赏,连夜便让邓训手拟了专项奏报,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洛,说要当面向刘庄禀报灾情及修堤计划。
PS:
感谢书友131024140724474、jojo8129、最爱白孔雀和安邦文文的打赏,谢谢亲们的鼓励。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五六章 修筑河堤
送走了三位官职在身的侯爷哥哥和家眷,每日一起用餐的人又少了许多。
这日早餐时,我刚将新煎的葱油饼端上餐桌,坐在对面的如初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小缺哥哥忙忙起身替她拍背,秦珊则忙着递上了漱口杯。
“是不是昨夜下雨受了凉?”我担心问道。
如初含水漱了口,正要开口说话,却又是“呃”的一声干呕。
“悦儿,你先将这葱油饼端回去。”一旁的邓夫人突然说道。
我一脸不解道:“娘,这饼儿才起锅子,就是要趁热吃啊。”
邓夫人皱眉道:“没见你四嫂就是闻了这个反胃么?”
我将葱油饼凑近鼻底嗅了嗅,喷香喷香的啊。我疑惑回头看如初,却见她吐得一脸狼狈,小缺哥哥正拿了绢子仔细替她擦嘴。
这边,邓夫人又道:“训儿,你一会儿出门去请个大夫来替四嫂把把脉。”
“好。”邓训点头应承道。
看看邓夫人,又瞥瞥如初,我只得恹恹的端了葱油饼往厨房走。
我前脚刚进厨房,邓训后脚便跟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我闷闷道。
“你说这饼儿要趁热吃啊。”邓训从我手里的陶盘里捡了块葱油饼,咬了一大口,边吃边点头道:“悦儿的厨艺真不一般,香咸酥脆,好吃!”
想着自己初为人妇,想在家人面前展示一下厨艺,结果竟让如初闻得吐了,我便有些郁闷:“早知道该先问问你们爱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爱吃。”邓训两口吞下一张饼儿,抬手又从陶盘里捡起一块。
我瞪他一眼:“别装出好吃的样子来安慰我。”
邓训闻言笑起来:“四嫂不是因为你的葱油饼吐的,她可能是有喜了。以前大嫂怀乾儿时,也是这般模样。一点油腥都不能闻。”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一暖:原来他跟进来,就是为了给我宽怀。
早餐后,邓训请来的大夫来替如初把了脉,果然是有了喜脉。大家便都高兴起来,纷纷给小缺哥哥和如初道喜。看着小缺哥哥眉眼中的喜悦,我也替他开心不已。
在得知如初怀有身孕后,邓夫人便决定及早送如初回洛阳养胎。于是,留在高密的邓家子弟也都纷纷收整行囊打包装箱,半个月后。便都随着邓夫人的车驾一道返回了洛阳。
私塾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邓训在收到我娘转让吉庆堂的那笔资金后,便正式启动了河堤修筑工程,他每日忙碌着勘探、采石等前期工程。总是早出晚归。
孝期未满,私塾里四处是孝礼陈设,没办法开课,怕我留在家里感觉无聊,邓训便提议我去将我娘接来一起住。因孝期停了回门礼。成婚这些日子来,我却还是第一次回门。带着邓训为我准备好的礼品,我兴匆匆回家却吃了闭门羹。
我抱着礼盒折返私塾时,刚从菜场返回的秦珊便问道:“怎么,蘅姨不在家?”
我摇头道:“不在。”
“她会不会又是去了陶坊啊?”秦珊突然道。
“陶坊?”
“哦,你还不知道吧。隔壁的里三巷年前新开了家陶坊,前阵子不但四公子常去陶坊帮忙,蘅姨也经常去呢……”
小缺哥哥也常去?我便急切问道:“那掌柜的是姓罗吧?”
秦珊点头道:“是啊。坊名就叫罗氏陶坊。”
“原来罗伯伯也搬来高密了!”兴奋之下,我捧着礼盒便往里三巷跑去。
望着街面的店招,我一家一家寻过去,最后在巷子尽头的竹篾店旁看见了“罗氏陶坊”的店招。除了房屋式样和广阳门的杂货街不一样外,店招悬挂的位置和店面的摆设。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看得心里一暖,当即走上前去。一走到门口。我便看见罗伯伯正躬身往一个大竹筐里摆放包裹好的陶器,而我娘手里拿着账本在一旁计数。春日明媚的阳光投照在柜台上的一盆仙客来上,盛放的花朵洋溢着一丝淡淡的香甜。
看着眼前这温暖的一幕,我停住了脚步。小时候,萍儿姐姐就想撮合我娘和罗伯伯,可却被我娘拒绝了。罗伯伯如今竟将陶坊搬来了千里之外的高密,想必我娘也终于被他打动了……
不愿意打搅了他们,我轻步转身离开了陶坊。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希望我娘不再孤苦一人,有罗伯伯替爹爹照顾我娘,我想爹爹在泉下也会高兴的。
整日留在私塾里无所事事,我提出去河堤给邓训帮忙,他却说修筑河堤是男人的事,我一个女子去了帮不上忙。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心下不服,好歹我也是在羽林军中混过的,搬抬石料不行,做饭打杂总还是可以吧?
寻思之后,我去成衣店买了套襦裳管裤,这日送了邓训出门后,自己便高挽发髻扮着男子去了河堤工地。
走过响水滩头那座崭新的跨河木桥,在那片曾困锁我一昼夜的小土坡下,便是一片繁忙的筑堤工地。无数赤膊男子在工地上劳作,搬抬石料、挖填土石,忙得热火朝天。
我逡巡一圈,一眼便在村民们往来奔忙着夯填土石的坝基上,看见了挽着衣袖满头大汗的邓训。他和旁边几个村民正在谈论着什么,说了一阵,又躬身拉了绳尺在新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