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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我没想这弓弦会断……”我忙忙道歉。
释长摸着脸看着我,竟是哭笑不得:“是我自找的,自找的。我这就给兵爷牵马去!”
看着释长捂脸走进马厩,我心里一阵侥幸:这鸽子飞得好!这弓弦断的好!
庆幸中,我听见马厩那边传来一阵对话。
“将那匹最快的河曲马牵出来!”
“那匹马不是释长你平日的坐骑么?你舍得让它去吃苦?!”
“今日这个兵爷忒厉害了,看他个子小,居然能把那张二石弓的弓弦给拉断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提说要快马,我方才又为难了他,若是给的马又慢了,只怕他回头来找我生事……”
我捂着嘴忍不住想笑:今日这是什么好日子啊,这么适合出门远行!
片刻后,一匹毛色纯正皮毛光亮的棕色河曲马,便由那释长亲自送到了我的眼前。
我上下打量一番,夸赞道:“释长大人尽职尽责,将马匹照料得这么好,回头案子办完了,这军功里也少不得有你的功劳。”
“哪里,哪里,只要不影响办案就好!”那释长赔笑道。
在驿站带上干粮灌满水囊后,我便策马沿官道往昌邑行进了。
这马果然是匹好马,一路上马蹄翻腾,奔走如风,不到傍晚,我便在驿道转角处望见了前面的一队车马。从那驷马高车、旗幡云簇的队列上,我便认出这是山阳王刘荆的行仗。
和山阳王府里那些绢花缎树一样,刘荆的行仗也是如此的高调奢华。一路上视线被前面的林荫遮挡,我竟数不清这行队列中有多少车马,也推算不出来有多少侍卫和仆从。
我远远跟在行仗之后,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混进他们的队列而不被人识破。在山道上又行进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一处车马休息的驿站。待我策马走到驿站时,馆驿外的柱廊上便已竖起了客满的旗幡。
冬日本就寒凉,入夜后更是彻骨,一想着要露宿,我便有些胆怯。寻思一番,我决定赶到下一个驿站入住。
这一段通往东海的官道,因平日往来的郡国使臣、官商客旅较多,驿站分布得也比较多。借着这匹快马,在天黑之前,我便赶到了三十里外的另一处驿站入住。
出示令符让驿卒安排了住宿,去后院卸鞍落辔喂饱了马匹,我才到前堂要了热饭菜,选了个靠窗的僻静座椅吃起来。却刚吃了几口,门口便涌来一波嘲杂的人声。
透过窗棂缝隙。瞥见院中停放着的富丽马车,我便明白这是刘荆的随从们。想必是行仗中车马太多,上一个驿站接待不下,这才分流了一些过来。
驿长和驿卒们都忙碌起来,又是接待车马,又是安排食宿,驿站内一时竟比金市街里的“四海汇”客栈还要热闹。我边埋首吃饭,边寻思怎么混入他们之中打探消息。
“兵爷,有件事情想给你商量一下。”身边突然响起早先接待我的那名驿卒的声音。
“什么事儿?”我停箸问道。
驿卒愁眉道:“兵爷也看见了吧,方才进站的是山阳王的亲随和家丁们。驿站里客房不够,兵爷可否……”
这驿卒是要下逐客令?这天都擦黑了,我可没有精力再冒黑往下一个驿站跑了。我当即打断:“我此行是奉命办案。先前已经连续赶路两日,今日疲惫之极,只能留宿于此。”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能否委屈兵爷与人同寝一室。将就一夜?大家出门在外,这天寒地冻的,都互相体谅一下。”
我不过是羽林骑的普通兵士,也没有独宿驿馆的特权,驿卒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只要不是让我为刘荆的亲随让出房间,我倒也能接受。我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只是我此行办理的案件特殊。我的身份不能告知别人。”
“这个请兵爷放心,你进驿站就是便装出行,我们自然知道深浅。”
见这驿卒说话有分寸。我便点头默许了他的说辞。
用罢这一天里唯一一餐热饭菜,去水房梳理一番后,我便打着呵欠上了二楼的客房。推开房门,我之前选下的靠窗床铺前,便有一个彪型大汉在卸甲脱衣。
听见开门的声音。那名大汉匆忙回过头来,一脸歉意道:“这位小哥。我有个癖好,夜里不睡在窗户下,就会出不来气,就会通宵失眠,你不介意和我换个床吧?”
我一扫房间,才发现自己的包裹已经被移到了进门的铺位上。我虽心下不悦,但一看他那膀圆腰粗的体型,我的介意也只能压在心底了。我假装大度道:“不介意,不介意,这冬夜寒凉,我睡里边还暖和些。”
“小哥这般通情达理,着实让我感动。”这大汉一边致谢一边旁若无人的脱了衣服,换上就寝的常服。
若非是平时在营地见惯了汉子们换衣,我这一刻定然是坐不住了。如今,我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目中无人的境界了。我将包袱放进床内侧,脱了靴子便准备上床休息了。
“我叫赵满,是山阳王府上的护院。小哥怎么称呼?”
“在下李子林,问好赵大哥。”
“李小哥那包袱挺重的,装的什么啊?”
我的脑袋刚刚沾着枕头,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些紧张:他若是早先就翻了我的包袱,看见我羽林军的甲衣,定然就清楚了我的身份。我此刻若再撒谎,他定然要起疑。
寻思后,我便道:“装的是护甲。”
“护甲?李小哥也是干我们这行的?”赵满看着我诧异道。
从他那表情中,我推测他应该没有打开过我的包袱,我便含糊道:“差不多算是吧,我是去东海郡办案的。”
“你是朝廷的官差啊?呵呵,去东海的话,我们可以走一路呢。”
“同行?不好吧,这毕竟是王爷的行仗,我一个小官差……”
“有啥不好呢?你一个人上路,连个说话聊天儿的人都没有,你案子不急的话,就一起走吧?”
没想到这个莽汉子内心装着一颗堪比女人的同情心。也没想到一直困扰我的如何混入刘荆车队的问题,居然因为让了个铺位,就这么轻易解决了。我不禁再次感叹今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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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一零六章 王爷宴客
第二日,在赵满的热情邀请下,我便跟随押运王府物什的车马一道同行。
途中,从王府这些护院家丁们的口中,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刘荆不但不爱养猫,也不喜欢养其他的动物。倒是王妃喜欢养狗,这次为了哄王妃回昌邑,刘荆不惜花重金将王妃的宠物狗用车马全部运回了昌邑。
赵满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就没停过嘴。聊到后来,他突然问我要去东海郡办什么案。来不及多想,我顺口就说是去办一桩盗窃案。
赵满听了感叹道:“东海王性子就是太柔弱了些,郡国里才会匪盗横行,若他象山阳王这般秣马厉兵,盗匪哪里敢来?”
另一个护院便也吹嘘道:“李小哥办完案来我们昌邑做客吧,我们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夜不闭户,什么叫道不拾遗。”
“夜不闭户?”这是周老夫子教授《礼记?礼运》时提到过的理想社会,“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刘荆这般骄奢淫逸的人,还能将山阳国治理得这么好?
“可不是么?夜里街道上巡逻的郡兵一队一队的,匪盗哪有胆子出来?”赵满向我吹嘘道:“我们昌邑的郡兵营,是所有郡国中郡兵最多的营地,城里的治安那自然是好得没法说。”
我诧异道:“我记得山阳郡的人口不是最多的,为何郡兵会是所有郡国中最多的呢?”
“我们郡的傅籍年龄比其他郡早一年,退役年纪又比其他郡晚一年,郡兵的待遇也高于其他郡县,但凡参与服役的郡兵,服役期间家里可以免除大小赋税,大家对入伍从军的热情自然就高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骇然:这山阳王居然敢违背朝廷的傅籍制度,私自延长兵役时间?!这明显是在私屯兵力啊!按理来说,越是王爷的封地,在兵力和权势上越会受到中央的制约,为何在刘荆的封国,反倒屯养起这么多郡兵来?
仿佛是为佐证赵满的说辞,王府护送物资的队伍还未进入山阳郡,居然就有一队人数在两百人以上的郡兵队伍前来迎护物资。
郡兵是朝廷为各郡治安防卫保留的地方部队,虽然宿卫职守的是各个郡县,但兵权归由朝廷派出的监军谒者和郡兵都尉掌管。断然不是王爷的私家保镖。
看来,这山阳郡绝对是有问题的,要么是山阳郡的监军谒者失职。要么是郡兵都尉越权!我感觉到,刘荆囤积郡兵这事,远比携猫进入朝拜大殿严重多了。
这一瞬间,我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刘庄要邓训调查的事情,绝对不是查清黑猫来历那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一日的路程。车队便要进入昌邑城了。而按照我早先去东海郡办案的说法,一日后,我就应该在前往任城的官道上与赵满他们分道了。
我正寻思明日要先假装与赵满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再进昌邑城打探情况时,整个车队突然在官道上停住了,众人都是紧张不安的前后张望。
片刻后。有消息传来,说是王爷传讯夜间要在潜龙庄别墅宴客,赵满这队车马中有一批物资晚上要用。他命车队离开官道转行潜龙庄。
看来,此刻就得与赵满他们分道了。车队出发前,我主动提说:“既然你们接到了新任务,道行不同,我们便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赵满一路都在跟我吹嘘刘荆在昌邑的王府是如何考究奢华,而我也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官差。对他的描述惊叹艳羡不已。或许是这听众扮得太好了,赵满竟有些舍不得,见我提出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