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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建在半山,夜间山风呼呼响起,树枝摇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殿内点了安身驱蚊虫的香,袅袅升腾,凤涅在陌生而宽大的床上翻了个身,望见地上帘幕底下透进来的一片月光。
她静静地一动不动,心里头却想起一句似真非真的话:“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忽然间又想起朱镇基的脸,他站在八角亭里,望着她说:“你不能对他动情……他是皇帝……帝王家的冷血,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你能容忍……跟那么多女人争宠?”
她脑中乱糟糟地,不愿去想,却偏偏忍不住,那脑中的声音不知吵嚷了多久,才终于混沌睡着了。
一直到了半夜,在殿外虫儿低鸣山风啸转之外,又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分开帘幕进来,悄无声息踱步到了床边,望向床榻上蹙着眉睡着的凤涅。她的手臂探在外头,袖子滑到了臂弯处,那人静默片刻,便抬手将她的手臂握住,山上夜冷,触手间只觉得玉臂微寒,如握着玉石相似。
那人的手不由地便抖了抖,却一时握着她的手臂未曾放开。
正在此刻,本睡着的凤涅竟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凤涅呆了一呆,才道:“是……你啊。”
62、第六十二章
朦朦胧胧的光影之中,凤涅看清来人,绷紧的心弦缓缓放松下来:“嗯?是你啊。”双眸一眨,口吻也是懒懒地。
那人急忙放开凤涅的手臂,当床前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想……”
“怕我着凉吗?”凤涅接口说道,顺势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山上夜冷,她睡着便把被子拉了起来,只不过是胡乱盖了盖而已,“你倒是真细心啊,子规。”
床前子规仍旧跪着,一时不能抬头。
凤涅手肘撑着床面半是起身,歪头往外看去。
先前他撤手之际,帘子便又垂了下来,如今隔着一层帘幕看他,更觉模糊,只能是个隐约不清的影子而已。
凤涅看了会儿,抬手便将帘子撩起来。
子规仍旧跪着一动不动,静默之中,凤涅道:“又没说怪罪你,你怕什么?”
子规这才缓缓地抬头,他的眸子仍旧是那样地清明,就算暗影里看来,都显得如许清澈,毫无浑浊之意。
凤涅歪着头看了会儿,双眉微皱,望着他道:“为什么……每次我看你都觉得……”
子规眼色一动,急忙又垂下头去,凤涅抬手,探到他的脸颊边上,柔软的指腹在他的脸上擦过,转到他的下巴上,微微一抬。
子规只好又抬起头来,只不过下巴虽微微扬起,双眸却垂着,黑暗里,长睫像是风吹动的蝶翼或者叶片,微微颤抖。
“我先前有没有说过……”凤涅思忖着,“你生得很好看。”
子规身子一抖:“娘娘……”
凤涅一笑:“怕什么?再好看也没用,又没有女孩儿喜欢你或者能喜欢你,就算是喜欢也是白喜欢。”
子规的睫毛抖得越发厉害,嘴角微微一抿,却仍未出声。
凤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眉头皱的更紧,蓦地手指略微用力,正在子规抬眸看她之时,她却又松了手:“罢了,不惹你伤心了。”
子规听她如此说,便垂头道:“奴婢不敢。”
凤涅换了个姿势,便微微趴伏在床前,这样一来,同跪在床前的子规便离的极近,她歪头看他,正好儿能看到他微微低头的样子,几分依顺,眉眼分明,是很熟悉亲切的感觉。
“先前怎样我尽都忘了,最近也未曾问,你家里还有人吗?”凤涅趴在床边,打量着子规。
子规略低着头:“回娘娘,没别人了。”
凤涅道:“你原先的名字那样俗气,不知你出身怎样?”
“正如娘娘所说,奴婢出身微寒之家,父母俱是安分平凡之人。”
“可怜,”凤涅低声道,“故而给你起名字叫有福,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希望的……是怎样的福气?”
子规双眉一蹙,略抬头看了凤涅一眼:“娘娘……”
“你说呢?”凤涅双眸一眨,望着子规,“若是你自己说,你想要的‘福气’是什么?”
子规沉默不言。
凤涅道:“你先前跟着我,吃了不少白眼欺压,苦头自也少不了,如今,虽然算是好了些,……若是在宫内那些狗眼看来,你如今比之先前,大概就跟本宫似的,一个天一个地了,——但是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是怎么以为的?”
子规垂着头,片刻后低声道:“奴婢觉得,活在当下,便是福气了。”
凤涅一怔:“啊?”
子规道:“奴婢觉得,与其奢望自己永不能有的,不如且珍惜当下,便是谁也带不去的福气。何况,奴婢跟着娘娘,自觉地已经是旁人没有的福气,因此不管怎样,奴婢都不会去想其他,都会喜欢……如今这般。”
静默的夜晚,半山的行宫寝殿内,山上已经有些被夜风吹得略见清冷的桂花香,纠缠着寝殿内的檀香气,袅袅起伏。
山风吹进来,帘幕荡了荡,似落非落。
而这次第,他的话,似真似幻,似极清醒又似极迷糊。
凤涅望着子规,慢慢地:“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你是想说自己,还是想劝本宫呢?”
子规道:“奴婢只是回答娘娘所问,并不敢就暗指娘娘或者其他。”
凤涅道:“你虽无意,我听来却是有心……”伸手在额角上按了按,“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大概是我想的太多了,心乱,倒是不如你。只是,——难道我也要如你这般心甘情愿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摇头。
子规轻声道:“奴婢委实无心的……”
凤涅慢条斯理道:“是啊,你是无心的,是本宫有心而已。”
子规身子一抖,双手微微握紧。
凤涅却又一笑:“那么你那父母,俱都不在了么?也无姐妹兄弟?”
子规道:“回娘娘,正是。”
凤涅道:“你既然是家中独子,他们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入宫?”
子规停了片刻,道:“微寒之家,走投无路之下……便只好另寻一条出路。”
凤涅凝视着他,叹道:“我以为陛下是个圣明君主,却不料民间仍会出现如此之事。”
子规忙又道:“同陛下无关,奴婢……净身入宫之时,陛下还未曾登基。”
“啊?”凤涅呆了呆,“已经那么久了啊……”
子规道:“是,陛下的确是圣明之主,自他登基……民间如此之事已经甚少了。”
凤涅轻轻地挠了挠脸颊:“原来是这样……”待要安慰他几句,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倒是子规先道:“是奴婢不留神扰了娘娘,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娘娘且安歇吧?”
凤涅摇摇头:“睡不着。”
子规道:“大概是刚换了地方……故而不习惯,让奴婢去点一支梦恬香,可助娘娘好睡。”
凤涅挑眉:“那么神奇,有用吗?”
子规面不改色道:“娘娘不记得了,先前娘娘时常夜半难眠,便会让奴婢点这香,很快就会睡着了。”
凤涅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是哪里来的,是好的么?”
“是太医院送来的,试过无碍。”
凤涅想了会儿:“也好,省得东想西想,你去取吧。”
一声令下,子规起身便去取,顷刻回来,手中捻了一支紫色的小线香,点燃了,插在紫金炉里。
凤涅鼻端嗅到一股淡香,她微微闭眸吸了吸,又睁开眼睛,正望见前方子规的背影。
凤涅便轻声唤道:“子规。”
子规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何吩咐?”
凤涅道:“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子规垂手道:“娘娘请讲。”
凤涅道:“你觉得……陛下对我……怎么样?”
子规愕然,便为难地望着凤涅。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凤涅叹了声,手在唇边一抹,似想要将那一抹苦笑挥去,轻声道:“你自管实话实说,以天子的性情为人,如今他对我……到底算是好是坏?只是一时的新鲜呢,还是……别有什么用意……”
内殿无人,凤涅歇息之时不惯有人围着,是以只有子规夜半进来查探。
而凤涅问罢,子规沉默,将答未答之时,寝殿之外,有人迈步缓缓进内,双肩担一片冷月色,脚步轻缓无声,殿内时候的宫人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一路从正殿望内,将要进内殿之时,忽地听到飘忽的一句传出,那将要往前的一步便无法迈出。
他负手停在一帘之隔的殿外,俊美如斯的面容上,如染一抹幽寒月冷。
次日凤涅起了,在清爽的殿内练了会儿瑜伽,最近她是越来越渐入佳境了,自觉得身体比之先前也强健了不少,一来是因为锻炼得当,二来大概是膳食上补益得当,其他的么……就不提了。
沐浴过后,吃了早膳。苑婕妤同谢霓前后而来,继而是李美人,三个在殿内说了会儿话,便又一块儿去探太后。
中津景色绝佳,殿内又自在凉爽,懿太后兴致极好,又加上有朱安靖在,便也比平日爱说笑。
朱安靖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缠着嚷说要出外玩耍,懿太后大概也正有此意,便起驾出殿,让行宫的执事宫人伴驾而行,一路指点山光水色,徐徐而行,倒也其乐融融。
凤涅同谢霓众人相伴左右,范梅仙亦在,只不过她似是收敛许多,相比昔日,颇有些“沉默寡言”之意。
凤涅想到昨夜之事,瞧梅仙的脸色不似是个欢喜连天的,难道并未成就好事?
渐渐走着,懿太后有些累了,便在回龙阁的锦香亭内停了,又对凤涅道:“休要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