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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含泪笑嗔二人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听见我来了,也不说第一时间过来服侍,倒叫我等起你们来,你们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说话间忽然察觉得手下的触感粗糙了许多,不待二人答话,忙又问道:“是不是谁让你们做活儿了?怎么你们的手都粗糙了这么多!告诉我,是谁给了你们气受,我为你们做主!”白书和蓝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看重的人之二,她愿意当千金小姐一般白白养着她们!
白书听她话里带上了几分厉色,忙笑道:“夫人误会了,没有谁让我们做活儿,吴妈妈还特意拨了两个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供我们使唤,是我们自己要做的。”
蓝琴也笑道:“是啊,夫人,是我们自己要做的,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夫人您不知道,我还养了几只鸡呢,自上月起就开始下蛋了,已经有足足二十个了!我原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夫人捎回去,那可是我亲自养的鸡下的,没想到夫人就来了,我一听说夫人来了,想着一路行走,夫人定然没顾上吃午饭,立刻就下厨给夫人蒸鸡蛋羹去了,这才没来得及迎接夫人的,夫人可别怪我!”
她连说带比的,瞧着比先时还要开朗爽利几分,衬得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勃勃的生机,直看得孔琉玥满脸都是笑,叫道:“你还亲自养鸡呢?你也不怕它们啄你?鸡蛋羹在哪里?我正好有些饿了,还不快端了来我吃呢!”
蓝琴闻言,忙扬声叫道:“小舍儿,还不快将鸡蛋羹端进来!”
片刻,便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其上放着一碗白白的,正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蓝琴忙上前接过,双手奉于孔琉玥,“夫人,您尝尝?”
孔琉玥点点头,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待咽下去后,方笑着赞道:“香软嫩滑,入口即化,蓝琴,你的手艺比先时又见长了!”
蓝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夫人不嫌弃。”
孔琉玥又问,“还有吗?三位小主子中午也只吃了一些点心,若是还有,先送些过去给他们垫垫,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蓝琴忙道:“给三位小主子也准备了的。”命小舍儿,“再去端三碗来。”
小舍儿屈膝行了个礼,答应着要出去。
孔琉玥因见她进退有度,笑向蓝琴道: “这个丫头倒好,可见你调教得好。”命珊瑚,“赏她二两银子!”
小舍儿眉开眼笑,忙跪下磕头:“谢夫人赏!”
吃完鸡蛋羹漱了口,传话让众管事妈妈都先散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后,趁着谢嬷嬷与珊瑚璎珞收拾箱笼的空档,孔琉玥命白书蓝琴坐了小杌子说话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侯爷率军出征了之事罢?如今家里是轻易离不得人,老太夫人又身体不好,一直在请医问药,此番来这里都是忙里偷闲,前后只得五天,所以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几日后跟我一块儿回去?”
白书闻言,先道:“奴婢自然愿意跟夫人回去。虽说如今三位小主子都跟夫人好,太夫人又没了,三房也再掀不起什么波浪,毕竟那么大一家子人,每日里琐事不知凡几,我回去后,总能为夫人分点忧!”
孔琉玥点点头,又看向蓝琴,“蓝琴,你呢?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蓝琴见问,一脸的犹豫,片刻方低声道:“夫人,我是打小儿便跟着您的,照理应该伺候您一辈子的,但只……那个家,我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而且这几个月以来,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您就让我留下罢……”
“可是你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啊……”孔琉玥原还以为蓝琴已经走出来了,如今看来,只怕还没有,可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又委实不放心;虽说是让白书留下来继续陪她罢,她又怕耽误了白书的终生,白书已经十九岁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
白书在一旁插言道:“夫人,您让蓝琴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横竖今儿个您才到,还要几天才回去呢。”说着趁蓝琴不注意向孔琉玥使眼色。
孔琉玥会意,顺势改口道:“既是如此,就过几日再说此事罢。”
正说着,初华姐弟三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白书蓝琴忙上前屈膝给三人行礼。
姐弟三人都知道白书蓝琴乃孔琉玥身边得力的,只受了她们半礼,又命各自的奶娘赏了二人一人两个约莫八分的银锞子。
是夜,珊瑚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新鲜的乡村家常菜,比如现宰的活羊,附近河里才打捞起来的肥美鲤鱼,庄子里自家喂的柴鸡,刚从地里现摘来的新鲜蔬菜,还有泡发的野木耳,自家打的豆腐。
每道菜的做法都极简单,卖相也算不上有多好,味道却是鲜美之极,孔琉玥和三个孩子都是食指大动,比在家里都多吃了半碗到一碗饭不等。
吃毕晚饭,孔琉玥去看三个孩子的房间,顺道消食。
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家具一律是松木的,瞧着虽及不上侯府的精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当中的大圆桌上,都用瓷盘装着黑白瓜子、花生、窝瓜子、柿饼等物,三个孩子的奶娘丫鬟早已领着人将带来的衾褥和随身物品收拾妥了,瞧着比在家时倒也差不了多少。
孔琉玥暗暗点头,吩咐三个孩子,尤其是傅镕早些歇下,明儿还要带他们去庄子上到处逛逛,又吩咐上夜的丫头婆子经心些后,方被簇拥着回了正房。
就见白书蓝琴正领着捧了热水毛巾香胰子等物的小丫鬟候着,显然是在等着服侍孔琉玥盥洗。
孔琉玥想了想,笑着吩咐蓝琴道:“今晚上让白书和璎珞伺候我即可,我先回去歇着,明晚上再与珊瑚一道服侍。她难得见她娘老子,定是有许多体己话儿要与他们说的,我才已答应她,今晚上让她跟父母住了。”
蓝琴闻言,不疑有他,屈膝应了一声“是”,笑嘻嘻的与珊瑚手挽着手去了。
这里孔琉玥见她二人走远了,方命璎珞等人都退下,正色问起白书来:“下午我问蓝琴可愿意跟我回去时,见你不停冲我使眼色,可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白书笑着点头道:“实不相瞒夫人,的确有隐情。庄子东头有一户人家,以打猎为生的,父母亲人俱已亡故了,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叫萧铁生,长得嘛,倒也一表人才,还念过几年私塾。有一次我和蓝琴去村子里逛,可巧儿就遇上了他,拎着一只断了腿的小白兔,蓝琴见那兔子叫得可怜,就向他讨了来,带回家给兔子治伤。打那以后,他便对蓝琴上了心,隔三差五的送些自己抓的小动物来,有时候是小白兔,有时候是小松鼠,有时候是小鸟儿……一来二去的,蓝琴跟他又见了几次面,也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孔琉玥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已忍不住笑容满面的打断了她,“蓝琴怎不与我直说呢?难道还怕我棒打鸳鸯不成?”难怪蓝琴瞧着精神了许多,原来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白书皱眉道:“她倒不是怕夫人棒打鸳鸯,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萧铁生,且萧铁生瞧着也没有使媒人来提亲的打算……”
“什么配不上?”又是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孔琉玥已打断了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已被怒色所取代,“蓝琴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她配谁都绰绰有余!还有那个什么萧铁生,他既然喜欢蓝琴,怎么就没想过使人上门来提亲?难道他还想就这样吊着蓝琴不成?”
这可不是恋爱自由的二十一世纪,而是男女大妨大过天的古代,就算这里是乡野之地,没有那么多忌讳,彼此都见过好几次面了,也难怪蓝琴会把一颗芳心寄到那萧铁生身上。只可恨那萧铁生,既然也对蓝琴有意,却怎么还不使人来提亲?还是他其实对蓝琴无意?
白书见孔琉玥动了气,忙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因见蓝琴前阵子郁郁寡欢的,所以委了吴大娘找人去试探萧铁生的意思,他倒是想娶蓝琴,就是怕自己家境贫寒,只靠打猎为生,委屈了蓝琴,说总不能让蓝琴跟着他过苦日子……还说总要等他积攒下一定有家底后,才敢登门为蓝琴赎回身契兼提亲。”
孔琉玥闻言,方面色稍缓,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说来,那萧铁生倒算得上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不为蓝琴的美色和她在她这个主子面前的体面所迷,还能为蓝琴着想,怕她跟了他过苦日子,还打算为她赎回卖身契,这个萧铁生,倒是有几分真性情!
“那萧铁生知道蓝琴在我面前的体面吗?”孔琉玥想了想,又问道,只要蓝琴能过得好,她倒是不介意给萧铁生一个管事做,甚至资助他们自立门户,当家做主。
白书点头:“这个倒是知道,毕竟吴大娘和高大娘包括吴管事和高管事都待我们客气得紧,想瞒也瞒不了。不过据吴大娘说,萧铁生素来是个有志气的,早年好几户殷实人家想招赘他当上门女婿,都被他婉拒了,说倒不是老脑筋怕断了萧家的香火,而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养家糊口原是应当应分的,怎能吃妻子的软饭?估计就是因为这,他才一心想为蓝琴赎回卖身契的!”
除了懂得为蓝琴着想,还有志气和责任心,孔琉玥对这个萧铁生是越来越好奇,缓缓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个萧铁生倒是真值得蓝琴托付终生!不过,不亲眼看过人,我还是不放心,这样,你明儿悄悄说与吴大娘,让她设法安排我见一见那萧铁生,再做定夺不迟!”
“夫人放心,我明儿一早就跟吴大娘说!”白书忙屈膝应道。
“嗯,你记得别让蓝琴知道。”孔琉玥嘱咐她,说着忽然又想到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对了,萧铁生知道那件事吗?”
白书怔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件事”是指的哪件事,当即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