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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看着那帕子,不由赞道:“大嫂好鲜亮的活计!”
孔琉玥汗颜,如果让二夫人知道那帕子不是她做的……念头闪过,耳边已传来一个带笑的爽朗声音,“先就闻得大嫂才学过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女,倒不想大嫂的针线活儿也是做得这般出挑,明儿我可得多向大嫂学习学习!”
说话之人身着一身桃红色琵琶襟短祆,下系秋香色曲裾如意长裙,头挽反绾髻,戴红宝石花迭绵绵头花,髻边插一支点翠凤形金簪,五串翠金流苏簌簌垂在鬓旁,还在光洁的额头上贴了一朵碧玉花钿,再配上耳朵上摇曳生光的红宝耳坠,益发衬得一张芙蓉玉面眉如翠羽,明眸善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二夫人适才已经见过了,四爷傅颐恒还未娶妻,显然这个美人是三夫人孙氏无疑了。
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已与穿了海蓝色刻丝八团锦缎长袍、长得很是阳光俊朗的三爷傅旭恒一道上前,对着傅城恒和孔琉玥盈盈拜了下去,同样口称:“见过大嫂!”比之二爷夫妻俩,他们夫妻俩大方多了,眉眼间有一股自然而然的飞扬神色,显然是系他们乃嫡子,更掌握着府里大权的原因。
他们的贺礼是一盆用宝石、赤金、珊瑚、东珠做成的盆景,流光溢彩得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三夫人又在一旁笑道:“这盆东西,名唤‘福寿橘’,是前儿个我回娘家时,我们老太太赏与我的,我想着这东西虽平常,寓意却甚好,所以借花献佛送与大嫂,还望大嫂不要嫌简薄才好。”
这东西还‘平常’?孔琉玥暗自好笑,知道三夫人是故意为之,旨在笑话她一个小庶女小孤女没见过好东西,只当没听懂般道了谢,“多谢二弟二弟妹!”同样送上一块砚台并四块帕子,并不因为他们与二爷二夫人嫡庶有别,或是送的礼物贵贱有别便将二者区别对待。
上首老太夫人看在眼里,便暗暗点了一下头。
接下来该轮到四爷傅颐恒上前见礼了。
傅颐恒长得跟胞兄傅旭恒很相似,只是看起来要略瘦些,身着一袭浅青色锦边弹墨的襦袍,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
许是还没娶亲,脸皮薄的原因,傅颐恒只看了孔琉玥一眼,便红着脸低垂下了头去,一颗心“怦怦直跳”,片刻方小声道:“见过大嫂!”然后递上一匣子珍珠,“……我也不知道大嫂喜欢什么,好在这几颗珠子还算拿得出手,大嫂明儿有了新鲜样式,再打首饰罢。”
孔琉玥屈膝道了谢,因为傅颐恒是未娶亲的幼弟,所以除了二爷和三爷都有的砚台以外,又多了一套珍藏书籍。
见完平辈,就该轮到小辈们了。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傅城恒的独子和两个女儿,想着自己已经是他们的“母亲”,孔琉玥就满心的不淡定,不得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须臾,便见一众奶娘丫鬟簇拥着几个小正太小萝莉走了进来,有两个甚至是被奶娘抱在怀里的。
孔琉玥就留心打量起打头的那个小姑娘和走在她旁边的那个小男孩儿来。
但见那小姑娘梳了个三丫髻,髻上各插了一支短金钗,正中则系了条垂着珍珠的红罗头须,身穿的小袄和裙子也都是红色,衬得她杏眼桃腮的,可以想见再大个几岁,将会是何等的美貌。
那个小男孩儿则生得有些瘦小,但一双眼睛大大的,又生得白,再配上同样大红的衣服,简直可爱得可以去当童星拍广告。
不用说,这对姐弟正是傅城恒原配所出的那一双儿女,永定侯府的大小姐傅初华和三少爷傅镕了。
果然姐弟二人很快上前齐声行礼道:“女儿初华(儿子傅镕)见过母亲!”人虽然小,礼却行得正儿八经的,语气也很是老陈,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儿。
孔琉玥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就算她活了两世,第一世也不过只活到了二十三岁而已,被两个分别已八岁和六岁的孩子叫‘母亲’,她实在有些呃,接受无能。
却还一点不敢表露出来,反而要笑得尽可能的和善,“地上凉,快起来罢。”说着赏了初华一个喜鹊登梅花样的如意形状荷包并一串珍珠手串,镕哥儿的则是一个金线拈天蓝的扇坠络子并一套文房四宝。
旁边一个穿靛蓝比甲的妇人也抱了一个小姑娘上前行礼:“四姑娘,快见过母亲!”
那小姑娘看起来两岁不到的样子,眉眼长得跟初华有四五分相似,却是怕生的紧,无论怎么哄她,她都只是窝在奶娘的怀里,不肯出声。
奶娘额上渐渐有了一层薄汗,屋里其他人则都一副专心吃茶的样子,似是没看见一般。
孔琉玥只得笑着打圆场:“四姑娘年纪还小呢,怕生一些也是有的,等明儿熟悉了,自然也就好了。”赏了跟初华一样的东西,心里却不无纳罕,据梁妈妈所说,傅城恒的次女傅洁华已经快四岁了,怎么看起来会那么小,比寻常两岁大的孩子都不如的样子?
然后是其他小辈上前见礼,包括二房的大少爷傅钧,二少爷傅铮,二姑娘傅舜华,三房的四少爷傅钊,三姑娘傅颜华,其中傅钊的礼,是由奶娘抱着一起完成的。
男孩儿孔琉玥一律赏了一套狼毫,女孩儿则各是一个金锁,也没有分什么嫡啊庶的。
至此,家人方算是认完了,而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快将近午时了。据梁妈妈和谢嬷嬷说,依例待会儿还将会有一顿认亲宴,不止男方的全部家人会出席,其他的亲戚本家也会列席。
孔琉玥暗叹一口气,她已经不奢望新婚次日的蜜月旅行了,但这些繁文缛节可不可以少一点啊,她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不经意转头,却见傅城恒正看着她,眼底似是有关切一闪而过,孔琉玥暗想到,那只沙猪怎么可能会关心人,一定是眼花看错了,再要细看,他却已经转过了头去,于是她越发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正腹诽之际,忽然听得傅城恒说道:“祖母,不知认亲安排在什么时辰?我们还得回去换件衣衫。”
老太夫人看了看墙上的壁钟,笑道:“不急,我还有几句话要与你们说,且容我说完了,你们再回去换衣衫也不迟。”
傅城恒忙起身道:“祖母有什么话,但请吩咐。”
孔琉玥见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坐下,坐下!”老太夫人呵呵笑道,“都是自家人,弄得这般生分作什么!我的意思,初姐儿姐弟几个,如今还是暂时放在我屋里的好,虽说如今有了你媳妇,但一来你媳妇年纪还小,二来她初来乍到,一应人事都还不甚熟悉,且等过些时日,她对府里的情况熟悉些了,再让她姐弟跟着你们住,你瞧着怎么样?”
傅城恒犹豫了一瞬,“祖母您年事已高,本该百事不管,只管颐养天年的,让您受累,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老太夫人笑道:“自有奶娘丫鬟照顾他姐弟,我能受什么累,反倒是有他们在,还能与我解解闷儿呢。”
傅城恒就沉吟着道:“……祖母虑得也是,再者,夫人过些时日还要接掌家务,一时间的确有可能顾此失彼,既是如此,就再多累祖母些时日罢!”
此言一出,孔琉玥注意到,三夫人几乎是瞬间变了颜色,其他人亦是神色表现各异,或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吃茶,或是只管低头把玩自己的扣子,或是绷紧了身子……惟独太夫人蒋氏神色不变,甚至还笑嘻嘻的凑趣道:“还是娘有智计,饶得了初姐儿姐弟与您老解闷儿的好处,还让侯爷担心累着您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孔琉玥也在笑,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心里却暗暗提高了警惕,蒋氏竟能这般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还能哄得老太夫人待她这般亲昵,——她瞧得出来,老太夫人语气里的亲昵和纵容不像是作假,看来这蒋氏的城府,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深啊!
因此待回到新房换衣服时,她便忙里偷闲挤了一点时间出来,叫了梁妈妈至净房里悄声吩咐:“待会儿我和侯爷去了前面后,你去找谢嬷嬷拿些碎银子,带了珊瑚和璎珞去府里各处走走,与府里的人熟悉熟悉,尤其是太夫人和三夫人房里的人……”
梁妈妈会意,忙点头道:“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主仆二人正说着,白书进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这会儿过来?孔琉玥禁不住满心的诧异,但仍镇定的吩咐白书道:“你且请了二位夫人厅里去坐,好生伺候着,就说我正换衣服,换好后立刻过去。”
白书答应着去了,这里孔琉玥方就着梁妈妈即刻叫进来的蓝琴和珊瑚的手,迅速换了一袭妃色的蹙金线牡丹花纹短袄,下面系了一条水蓝色的十二幅月华裙,头上则戴了赤金点翠的步摇,然后急急去了花厅。
果见二夫人与三夫人正坐在厅里吃茶,孔琉玥忙换上笑脸,一面往里走,一面客气的说道:“不知二弟妹三弟妹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弟妹见谅!”
二夫人与三夫人忙起身给她见礼,孔琉玥忙还了礼,待得彼此分宾主坐好后,方笑着问道:“敢问二位弟妹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可是方才在祖母屋里有什么话忘了说吗?”
二夫人张了张嘴,正待答话,三夫人却已抢在她之前娇笑着开了口,“大嫂可真真是神机妙算,我和二嫂这会子过来,的确是奉了祖母之命。”顿了一顿,“相信大嫂也知道,在你之前,我们这些弟妹曾有过两位大嫂之事罢?依照旧例,继室进门,都是要给先头夫人行侧室礼的,方才在祖母屋里时,因大家伙儿说得尽兴,便将此事给混忘了,待得大哥与大嫂离开之后,方想了起来,因此祖母特特吩咐我和二嫂走一遭,来引大嫂去给先头两位大嫂行侧礼去,不知大嫂这会子可得闲儿?”
行侧室礼?孔琉玥不由怔了一下,她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个规矩?因觑眼向一旁梁妈妈看去,见其先是愕然,随即却是无奈的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