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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以德(尉迟敬德x李世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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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敬德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匆匆赶马而行。但当他奔驰了数十里,终于远远地看到唐军就在前方的时候,却发现李世民没有真的一直赶在宋金刚的后面追下去,而是转往了附近的张难堡。显然这支自他这主帅而下已经四天三夜没有真正进过饭食的唐军,也终于是到了强弩之末,不能再舍命追击敌人了。
  这张难堡由唐军的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二人据守,此前宋金刚曾多番派人前去攻击,想拔掉这卡在太原和介休之间、严重威胁着定杨军粮道供给的眼中钉、肉中刺,但都未能如愿。定杨军使尽各种手段,甚至曾打着唐军的旗号,伪装成友军想讹得樊、张二人自行开门相迎。幸好二人眼尖心细,及时发现对方举止可疑,又一次破灭了定杨军攻陷这堡垒的美梦。
  因此,当这支唐军的士卒向上叫喊,说元帅李世民率兵前来的时候,樊、张二人很快就登上城堡,望着下面冷笑道:“喂,你们的宋金刚元帅也未免太黔驴技穷,也太少看我们了吧?已经用过一次不灵的计策,居然死心不息又用一遍?别以为我们给困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有派出探子在外打听过了,你们在浍州的主力四天前才沿雀鼠谷撤离,刘弘基将军也是三天前才接到消息赶往雀鼠谷与元帅会师的,你们要扮唐军,也拜托你们扮成别人好不好?扮成要插翅才能飞到这里来的元帅,那不是要笑掉我们的大牙吗?”说着,旁边的守军跟着做出捧腹的姿势,大声地嘲笑起来。
  笑声之中,却见那策马立于帅旗之下的一身泥尘的骑者,一声不吭地一手慢慢摘下了自己的盔胄,另一手在脸上用力地擦了一把,再抬头仰视着城头的兵将。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辩白的话,但当千百道视线落在他脸庞的时候,所有的喧嚣都静止了下来。城上城下,刚刚还是吵得沸反盈天,这时却像突然被下了消声咒与定身咒似的,不但全场寂然无声,甚至没有人动弹一下,只有微风吹拂起旗帜与衣摆……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沉寂:“秦王,是秦王殿下!”
  城头一个军官尖叫着,随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纳头便拜。众人转头看他,认得他是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长安任职的,还时常在闲聊之中吹嘘自己多次见过秦王——尽管都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根本还没有资格跟他交谈片言只语——,但已足以在一群围着听他口沫横飞地吹牛的小兵之中登时成为英雄般的人物。
  霎时之间,“秦王……”、“元帅……”的呼叫声不绝于耳,城堡上的守军无不欢呼雀跃,当场涕泪交流、哭笑难辨。人们互相拥抱着,抱头痛哭者有之,相拥起舞者有之,竟然都忘记了这时应该去开门迎入友军。
  这时的李世民似已筋疲力尽,倒像他不是那个引发了这场喧嚣的主角,而只是个台下的观众,默默地看着城堡上上演着这悲喜交集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樊、张二人才如梦方醒,想起他们这样只顾着手舞足蹈的自我陶醉、自我庆贺,竟不立即开门迎驾,既不合尊卑上下的分界,也大大有违人情物理,这才连忙整理衣冠,带着堡内的主要将领,大开堡门,跪地迎驾。
  李世民却仍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甚至连举手示意免礼平身的动作都没有做。
  樊、张二人见状惶恐不安,只道刚才他们过于得意忘形,有失礼仪,令李世民不快了。世民身边一个17、8岁的少年——后来敬德才知道,这少年原来是唐室宗亲、世民的一个堂弟任城王李道宗——赶紧上前扶起二人,告知他们元帅已多日未有进食。樊、张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喝令守军士卒马上去备饭置酒。
  一个士卒战战兢兢的回道:“禀……禀将军,堡内被困多时,早就没有精米了,只有脱粟饭。酒水也只有堡内自酿、聊胜于无的浊酒。”樊、张二人汗流浃背,心想这样的粗饭浊酒怎能进奉给在长安之内锦衣玉食、吃尽珍馐百味的秦王殿下?偷眼察看李世民的脸色,却见他仍是保持着自来到张难堡之下就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样子。
  李道宗察颜观色,知道樊、张二人误会了。他明白李世民的体力精神已到了极限,这时大概是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了,根本没有听见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更不要说能留意到樊、张二人惊惶失措的心思。于是他只是催促守卫无论好坏都赶紧备饭,自己扶着李世民便进了张难堡。
  尉迟敬德缓缓走近,秦叔宝、程知节、屈突通等都认得他,立时各挺兵器围了上来。他双手抱于胸前,淡然的道:“我是来投诚秦王的。怎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归附之人的吗?”
  三将犹疑不定,屈突通最不相信他的话,但秦叔宝主张要善意相待。最后三人还是答应了让敬德进堡,为表对他的尊重,也不对他施以捆绑,只是要他交出所有兵器,待在一个房间里相候,等于是变相将他软禁起来。
  于是,敬德就在这张难堡里过了一夜,直至次日午后,才被领到这厢房外、走廊通往花园的台阶下,等候李世民的召见。
  他已经在这里站着等了一个时辰,但仍未听到进一步指示。刚才他见到几个亲兵模样的人抬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浴桶进去,大概是侍候李世民沐浴吧。
  他昨晚睡在软禁他的房间里时,听到在外面看守他的唐军士卒聊天,说起昨夜李世民进了这张难堡后,一直就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神情也是一片木然,旁人跟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好像听不到、看不见。全靠李道宗在一旁扶着他,好像是牵着一个木偶一样,才能行走坐下。直到在他面前摆上了满桌的饭菜,他才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总算在一刹那间回复了神志,伸手抢过碗筷就狼吞虎咽起来。
  待他终于吃饱喝足后,他只说了一句:“我困。”身子一侧,倒在李道宗身上,眼睛一合,竟是立马就睡着了。仍是全靠李道宗把他扶进厢房里去就寝,但自然是没能洗澡了,就这么满身尘土的一直睡到刚才。
  敬德又等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才见到亲兵们从厢房里抬出那大浴桶,然后又捧进饭食。如此折腾了半晌,站得他的腿脚都觉得有些儿麻痹了,才终于听到传唤:“元帅有命,有请尉迟将军。”
  尉迟敬德踏进厢房,张眼一望,不由得是一怔。
  只见窗前一张用柔软的皮毛包裹而成的宽大的座椅上,李世民半个身子陷坐于内,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脑袋略略歪靠在椅背,双目却是紧闭着,似是只不过从进食完毕到等待敬德进来这片刻之间,他不知不觉地又睡着过去了。大概是因为刚刚出浴及进食完毕之故,他双颊上泛着红晕。身上的月白单衣之外随便地罩了一件丝质的袍子,只以一根腰带系住,领口到腰间的两襟斜斜地敞开着。刚刚洗过的乌发披散在胸前,还能明显地看到湿意。水滴沿着发丝慢慢积聚到发梢末端,水珠越凝越大,最终跌落下来。较短发梢上的水珠从单衣领口处沿着锁骨滑进他身内,较长发梢上的水珠则落在不吸水的丝质袍子上滚落到腰际。
  敬德颇感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这时他应行礼唱名,但见着世民这熟睡的酣容,又觉得不便把他生生的吵醒。于是他垂手静立当地,又再默默地等待着……
  室内一片寂静,窗外传来低低的鸟鸣,还有淡淡的花香。恍惚之间,尉迟敬德竟是在心头泛起浮生若梦的感慨。
  自从参军当兵以来,每日里就算不是浴血奋战于沙场,满脑子想的也尽是杀戮之事。甚至即使在梦里,往往也在重温战阵之上种种惊心动魄的时刻。耳里听到的,是喊杀与惨叫;鼻端闻到的,是血腥与腐臭。现在,他却像是忽然重回往昔的太平时世,鸟语花香,静谧安详……

  06 张难堡(下)

  尉迟敬德慢慢地扫视着房内的摆设,忽然看到墙上挂着一柄长剑,看样子正是本来属于寻相、却在雀鼠谷遭遇战时被李世民夺去的那把宝剑。他心中“砰”的猛跳了一下,霍然转头看向窗前那张座椅。上面那少年,仍沉沉睡着,呼出轻曼悠长的气息。
  如果……我蹑手蹑脚地取下那柄宝剑,再蹑手蹑脚地走近他身前,拔剑一挥……这唐军元帅,这我军的心腹大敌,就能被我轻而易举地送上黄泉路……
  尉迟敬德猛的一甩头。
  什么“我军”?现在还有“我军”吗?就算我现在杀了他,难道就能改变“我军”已经大败亏输、烟消云散的结局吗?再说,我不是来投降的吗?什么是“我军”?从今以后,唐军不就该是“我军”了吗?还有,跟他打的赌注,明明白白是我输了,难道我要用这种方式来撒赖?尉迟敬德啊尉迟敬德,枉你自负是英雄豪杰,难道靠的是这样对付一个在你面前手无寸铁、毫不设防的人?
  羞愧交加之中,敬德深心之处却也涌起丝丝的惊悸——只怕再这样呆下去,自己终于会抵受不住诱惑。他连忙一清喉咙,朗声高叫:“末将尉迟敬德参见元帅,参见秦王殿下。”说着,深深地弯下了腰。
  世民身子一颤,茫茫然地睁开了双眼,好一会儿视线才能聚集起来,并把焦点落在敬德身上。“呃,是……尉迟将军么?”他伸出一手揉搓着双目之间的鼻梁,仍是一副惺忪未醒之态,“平身吧。你……是来愿赌服输的吗?”
  “是。”尉迟敬德直起腰身,但仍垂着头,没有往世民望去,“末将在介休还有八千部属,此外永安一城也在末将的控制之下。末将愿举两城投诚大唐,只是……”他慢慢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仍显得有点神情恍惚的唐军元帅,“末将斗胆,要请元帅先答应两个条件。”
  “哦?是什么条件?说来听听。”世民却是一脸心不在焉的神色。
  “第一个条件,请元帅同时受降寻相。末将要与他同进共退,末将是什么职级,请元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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